第十章 花自飄零水自流 第三節

閔然不忿地喝道:「他當初打的便是做親家的目的,將自家兒子誇得千好萬好,最後卻養了個孽畜來!幸好不曾與他家定下婚約,否則還不知會被他們害成什麼樣子!」

雲蓮瞪了閔然一眼,輕聲道:「不管你們怎麼說,我都不會信的。帝霄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素來乖巧又善解人意,真不像能做出這事的模樣。既然你不放心,不如我親去東天將紫凰接回來?」

「萬萬不可!」誅邪再顧不上風度急聲喝道,卻見雲蓮驚訝的看著自己,頓覺羞愧難當又有些心酸,「逆子既有心對付妖界,紫凰尚能扣下……又怎會在乎別的,兄長生氣也屬應該,本就是我辜負了兄長的託付。可兄長和嫂嫂也該知道,帝霄以前並非如此,此事說來不是帝霄的錯,要怪也是怪我沒將他看顧好。」

雲蓮皺眉:「你們到底隱瞞了些什麼?性情怎會是說變就變得?」

誅邪苦笑一聲:「我雖知道逆子已是罪無可恕,卻如何惱怒生氣,也狠不下心來棄了他。兄長與嫂嫂也是做了父母的,想來能懂得我現在的心情,便是他有千錯萬錯,卻也是我鳳族最後的血脈了……何況若非冉羲偷偷喂他吃下『斷川固魂』,他也不會性情大變,變成這副喪心病狂的模樣。比起失望來,每每見他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癲狂偏執模樣,才更讓我心疼和內疚。只因誅邪未盡到父親的責任,沒將他看顧好,才讓他有了今日。故誅邪甚至連責怪懲罰他的勇氣都沒有。」

閔然眸中閃過一抹驚訝,怒色稍霽,沉聲道:「莫說你家帝霄神魂有舊傷,便是神魂俱穩,『斷川固魂』那種陰邪的東西,豈是隨意餵食的,你那凰後好生蠢鈍!」

誅邪搖頭苦笑:「冉羲早已內疚得無以復加,我也不能再責怪她。若真要怪,便怪我平日里忽略了她的心思,這才有了後來的諸多波折。只是……只是帝霄現在的性情始終是我的一塊心病,魔界之事已是如此,沒甚可挽回的了。可他現在將主意打到你這裡,我卻無力阻止……我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閔然冷笑連連:「誅邪神君舌燦蓮花,這一番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我差點便你誆騙了去!你家凰後既能狠心給自家兒子餵食『斷川固魂』,定然是存了不幹凈的心思。想來是你家看不上我的女兒,才用此陰毒的方法讓帝霄忘情吧!如今因此而東窗事發,你們還想我出手幫你們不成!」

「那便怪不得帝霄有此巨變了。」雲蓮恍然大悟,眼眸中親切散去了不少,眉宇間說不出的冷漠,輕笑一聲:「還記得當年大神帝俊戀上了一方小仙,被羲和得知後,便私下給帝俊喂下『斷川固魂』,導致帝俊性情大變,六親不認狠戾殘忍。羲和、帝俊險些因一家之事釀成了天地大禍,前車之鑒尚歷歷在目,冉羲倒也真捨得下手。若你們夫妻不願他們在一起,大可直說便是,莫不是我家女兒還會賴上你家不成嗎?!」

誅邪尷尬至極,勉強開口道:「嫂嫂莫要生氣,紫凰乃是我看好的兒媳。這些年,我待她如何,嫂嫂兄長均是看在眼裡的。若說此事我半分不知,兄長和嫂嫂定是不信。可是兄長和嫂嫂也該知道,誅邪為鳳皇數萬年之久,做事待神從來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從不存諂媚攀附之心。若真無心紫凰做媳婦的話,以我往日行事又怎會特意與兄長交好。」

誅邪直視上座的閔然夫婦,目光堅定地說道:「幾百年來,我若虛情假意虛以委蛇,兄長怎會察覺不到?我並非是要推卸責任,可此事冉羲自作主張一直瞞著我。甚至怕我得知以後阻止,特意在我與兄長去西天靈山時下的手。」

閔然冷哼:「事已至此,你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誅邪苦笑道:「兄長和嫂嫂要信我才是……誅邪算是看盡了三界繁華,並非不知道輕重之神,絕沒有什麼門戶之見。當年我許諾的婚約一直作數,絕非一時戲言,否則也不至於讓帝霄近五千歲還不成親。不管紫凰是蛇妖還是黑龍,誅邪對她一心接納,從無半分成見。」

雲蓮輕聲道:「我與閔然不求權勢,不求富貴,只求能找個對凰兒始終如一的男孩。帝霄慧、敏感、卻又死心塌地,自小到大滿心滿意的為凰兒打算。他便是無甚神力和靈根,卻還是我最看重的孩子。我一心盼望著凰兒能與他長長久久的。」

誅邪閉了閉眼,啞聲道:「兄長和嫂嫂也許並不知道,我和冉羲相依相伴數萬年之久,雖曾孕有三個孩子,但卻不如兄長夫婦來得心心相印……我們自成婚後便相敬如賓,互相尊重,她也從不曾違背過我的意思,如此我才忽略了冉羲的想法,讓她鑄成了這般的彌天大錯……」

雲蓮眉宇間的冷漠散去不少:「誅邪之誠心,我夫婦自然是有所體會。誅邪待我的凰兒如珠如寶,我也是拿帝霄也當自家兒子看待。方才是我將話說得有些過了,卻不知還有這一層緣故。平日里見凰後雍榮華過也並非短視之輩,怎這種大事卻鑽了牛角尖。孩子喜歡誰不喜歡誰,又怎是父母能左右的。若真心疼愛,撮合還來不及,怎好伸手迫害。」

誅邪搖頭苦笑:「萬年前的神魔之戰,早讓失了了往日的豁達和寬容。那一戰她失了兩個優秀的孩子,自己也身受重傷不能孕育子嗣,自然是將所有關注都放在帝霄身上。過於在乎,反入了魔障,以為自己想得長遠,不想卻害了帝霄。如今她日日祈求,夜夜垂淚,當真後悔得無以復加。我……我當真不忍心再怪她了,嫂嫂同為母親,該知道事到如今,她比誰都難受、都後悔。」

閔然抿唇許久,眼中露出幾分不忍之色:「你之心情,我與雲兒也能體會幾分。可你將希望放在我身上,便大錯特錯了。你與冉羲合十幾萬年修為,羅睺幾十萬年的魔修,這般兩種力量被帝霄一併吞噬,又全非自身之力,光這兩種力量相互角斗,會讓帝霄日日遭受噬心之苦,生不如死。」

誅邪顫聲道:「我千算萬算……又怎能想到那孽障已喪心病狂的到了此種程度,居然連修羅族的魔修都敢吞!」

閔然蹙眉道:「你該知道,若身體太過痛苦,必然性情更加暴烈。更何況此時他早已磨滅了良知,心無所懼便無所怕。莫說他還手握天界、魔界的千軍萬馬,便是他自身,憑我之力也根本對付不了……擒比殺能難。」

誅邪臉色青白一片,許久許久,肅聲道:「兄長,誅邪並非要你為難,可我鳳族若無帝霄,便會絕種滅族!莫說他是我的血脈,便不是我的親子,我也定要竭力保鳳族血脈,還求兄長幫幫誅邪,無論如何也要想想辦法!」

閔然微搖了搖頭,眼眸俱是為難:「帝霄歷盡上次神魔大戰,他的心已被殺戮沾染。修羅場是邪魔恒生之地,一場大戰下來,死傷幾萬神魔兵將也屬難免。你也曾歷經幾次神魔之戰,該比誰都明白,固守本心的良知善意者,尚熬不住心魔入侵,更何況他年紀輕輕心有惡念又無旁騖,自然逃不開修羅場千萬冤魂的糾纏。此時的他殺戮過甚,只怕一顆心早已成了惡念之源,所作所為又不容天地,便是求去佛祖,得到的結果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誅邪緩步上前,走至閔然身側雙膝落地,重重叩首,沉聲道:「兄長,莫要阻攔,請聽誅邪一言。鳳族誅邪縱橫天地數萬年,也曾歷盡無數困境征戰,不敢妄稱功勞過天,也算對得起天地蒼生。以往不管遭遇多少苦難,也不曾怪怨過天地,更不會向別家求救低頭求乞。此時誅邪神力全無,已是風中殘燭,若有一點辦法也不會讓兄長為難。帝霄縱有千錯萬錯,也是我鳳族最後的血脈。他今日所作所為,乃是我失了父職,不曾好好教導他之過。不管天罰如何,我俱願一力為他承擔,還求兄長幫誅邪想想辦法,救救我那可憐的孩兒。」

閔然起身將誅邪扶了起來,有些無奈地拍了拍誅邪的肩膀:「你的難處,我都知道。可你還不知道,羅睺雖被我救了回來,卻因失了魔丹,死在了鹿吳山下。實然……我本可以將他帶出魔界,為他續些時日的性命。他卻不願意死在魔界之外的地方,我與他多年敵對,也曾有過意氣之爭。可羅睺畢竟是與我同期生於天地的魔尊,是開天闢地後得了大成的魔尊,甚至比我還早十幾萬年得天地造化,成為一界之主,高居魔皇之位十幾萬年之久……」

閔然輕嘆:「帝釋天有福報盡時,尚逃不開輪迴之苦。羅睺幾十萬年縱橫天地,那是何等風光。恐怕他做夢都不曾想過……自己的下場會如此凄慘。想他與帝釋天鬥了幾十萬年,定也想不到,帝釋天尚沒有魄力殺他,自己卻會這般輕易地死在尚不到五千歲的天神手裡。你那兒子手段了得、殺伐果敢、吞食魔修尚且不說,便是羅睺臨死仍要辱他尊嚴,揚言凌他妻女……」

誅邪閉了閉眼眸,眉宇間溢滿了痛苦:「我被他困在東天百年之久,不知他……他竟變得……竟已到了這般地步……」

閔然嘴角溢出了一抹苦笑:「我與羅睺雖是道不同不曾為謀。可當初天地初顯,還不曾分出輪迴六道時,天柱倒塌,女媧補天之前,我們也曾用一同用微薄之力撐起過天地蒼生,也曾站在一處,抵禦過天洪災禍。正所謂兔死狐悲,芝焚蕙嘆,帝霄能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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