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金麟豈是池中物 第二節

四個人相對無言,片刻,帝霄悠閑自得地拍了拍手,樂曲再次響起,湖心戲台眾多仙女在氤氳得霧氣中再次翩翩起舞。

冉羲神情十分憔悴,眉宇間再無往日的艷光。眼前的帝霄既讓她欣慰,又讓她十分憂心,思索了片刻,放開口道:「霄兒,你若喜歡這婉華仙子,娶進宮來便是。休要再亂起宮殿了,不過短短的時日,天界四處已起了幾處羽界宮闕。莫說耗費多少,因佔了別家的地方,天界已有不少怨聲了,還是莫要再生事端。」

帝霄輕笑出聲,柔聲哄道:「母后莫怕,若有誰家找上門來,兒臣一力承當。」

冉羲柔聲道:「母后知道你現在神力不凡,但萬事總該有個道理。你如此作為,擾了天界秩序,到底不好。若真是喜歡,便和神家好說好話,拿一些寶物去換下也可。如此地強取豪奪,倒是惹了別家心生不愉。」

帝霄笑道:「母后說哪裡的話,想我用寶物易地,也要他們有資格不是?我羽界為保天界太平,犧牲了多少族神?今日他們能安享富貴,莫不是我家的功勞。不過是佔一塊地,便這般糾纏不清撕咬不放,這般地執著外物,還有什麼資格做神成仙。倒不如直接打入人間,讓他們重新修行悟道,好好想個明白。」

誅邪沉聲道:「你還敢說!這些年你做了多少混賬事!為些亂七八糟的神女仙女爭風吃醋,一言不合便碎去靈根,剝奪神格!短短几年的功夫,整個天界因你一意孤行怨聲載道!你任性妄為不知所謂,有何資格隨便處置別家天神!」

帝霄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說道:「他們不是聯名告上西天了嗎?佛祖尚且不覺我有何不對,父皇為何卻還要這般的斤斤計較?」

誅邪道:「佛家修心,不好隨意插手世俗之事。否則你以為,你還能好好地端坐於此?」

帝霄冷笑:「三界六道佛祖插手的事還少嗎?他既不管不問,便說明我並未做錯什麼。父皇何必如此憂心,若真有什麼報應,俱在我身,父皇母后又有何懼?放心放心,假若一日,我無路可走,到時定將你們的神力還去便是。」

冉羲斥道:「霄兒怎可說出這般誅心之語!那些神力既能治你病痛,我與你父皇,從未想過拿回來。天際漫長,鳳凰不死不滅,神力再修便是。你明知道,我與你父皇最怕的是你誤入歧途!不管你在東天宮中如何任性,我與父皇都不曾說過什麼。可你怎能拿整個天界秩序胡鬧,若真出事,此時的我們如何保你?!」

帝霄輕聲道:「天際廣闊,歲月漫漫。鳳凰不死不滅,萬萬年一直如此過下去,當真無趣的很呢。」

冉羲輕聲道:「霄兒此時身體大好,年紀也不小了。百年來,同你來往甚密的神女也有不少。若真有喜愛的,咱們先娶回宮來,早早地生養幾個孩子,也好讓你收收心思,到時攜美同游天界,豈不快哉?」

帝霄側目看向婉華,回眸道:「母后覺得婉華仙子如何呢?」

冉羲只撇了一眼,笑道:「仙子此時雖沒有神位,但若霄兒心中喜歡,母后與你父皇都不會反對,將來嫁入東天之後,神位只是早晚的事。」

帝霄抿唇笑道:「沒曾想,此時的母后竟如此地好打發,看樣子只要我肯娶妻,便是個凡間的女子,母后也會覺得甚好呢。」

冉羲垂了垂眼眸,輕聲道:「只要你心中喜歡,母后不覺有何不妥,再不會阻攔。」

帝霄低低笑出聲:「只可惜,兒臣喜歡的女子太多了。她們各有各的好,美則不盡相同,舍了哪一個,兒臣都會心痛難眠,日思夜想。」

冉羲不以為然地笑道:「後位雖只有一個,後宮佳麗倒也不限,帝釋天尚能有後宮無數,你乃羽界之主,自也可以,只要你喜歡的,都納入宮中便是。」

「母后怕是要失望了,兒臣志不在此。」帝霄手指微動,輕笑一笑,「聽聞,魔界修羅女熱情如火,妖嬈嫵媚,別有一番風情滋味。兒臣早就想見識一番,怎成想自帝釋天隕滅,魔界修羅族便對天界冷眉以對,又怎會將修羅女許配於我。倒不如天界出兵掃平魔界,從此三界一統,父皇以為如何?」

「孽障!」誅邪驟然起身,冷聲喝道,「就知道你近日整兵,必然有所動作,不成想你卻有如此痴妄!天魔開戰波及深廣。一個不好,便會使得天地三界生靈塗炭,你若任性妄為,定有天道輪迴報你!」

「若真有天道輪迴,我一力承當便是,萬不會波及父皇母后。」帝霄不以為然地抿唇而笑,「母后也說天際漫漫,鳳凰不滅不死。這般萬年如一日的歲月,當真膩歪得很,倒不如淋漓暢快開上一戰。若能一統三界,立下不世之功,天道輪迴又有何懼?若我真戰死沙場,不正合了父皇的心意?」

誅邪咬牙怒道:「你這孽子!我若想你去送死,當初便一掌拍死你了事,何至等到今時今日!天道輪迴,怎是你能一力承當的!你便是想承擔,那也要天懲選你才行!我一生歷經兩次天魔大戰,彼時年輕氣盛,下手從不留情,對魔界狠,對天界也狠,手中亡魂無數,殺伐果敢,從不皺眉頭,何曾怕過!」

帝霄輕笑道:「父皇勇武,三界傳頌。故父皇母后也不必憂心,若真有天道輪迴,我們一家安能好好端坐東天之上?父皇風光了千萬年,天上地下權勢富貴都享盡了,便是帝釋天還有命劫在身,父皇卻順風順水,平安康泰直至如今。」

誅邪怒喝:「我若平安康泰,怎會生下你這肆意妄為的孽畜!」

誅邪見帝霄目中閃過冰冷的寒芒,微眯了眯鳳眸,停頓了片刻後,長出了一口氣,緩緩道:「你年紀尚小,如何會明白何為天道?彼時朝霞初起,千百隻鳳凰聚日起飛。每個早上七彩的金光閃耀,映照天際,乃當初天界最美麗的一道風景。」誅邪鳳眸悠遠:「那時我常與族群迎朝霞送晚雲,曾一心想要鳳凰族繁榮昌盛,歲歲年年。不想,一場天魔之戰,鳳皇傾巢而出,回來的卻寥寥無幾。」

「有所得,必要有所失。端看你最在乎最想要的是什麼。」帝霄毫無情緒地回道,「鳳凰族身為羽界之首,萬年高坐神位,受世間供奉,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鳳凰族不昌也並非全是天魔之戰的過錯,子嗣繁衍艱難才使得族群迅速凋零,若有良方,當年也不至於如此。」

誅邪閉上了溢滿苦澀的鳳眸:「若說鳳凰族走至今日與神魔大戰無關,那你兩位兄長身死呢?你母親的身體以及你的魂傷,莫不是我的天道之報?尤是眼見你今日所作所為,無一不應驗天道……你越是不怕,天懲越是不會找你。它只會從你最在乎的地方下手,你心中若真有喜歡放不下的神女,便是為了她,也萬不可隨意開戰殺戮。」

帝霄「噗嗤」笑了起來:「父皇母后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說了那麼多話,結果還不是為了不能開戰與娶妻,當真是煞費苦心。」帝霄挑了挑眉頭又道,「放不下的神女固然很多,但是能改我心意者尚無。父皇便不要為這些莫須有的,憂心忡忡了。」

誅邪睜開鳳眸,望向帝霄不以為然的笑臉,眉宇間疲憊盡顯,低聲道:「我老了,神力所剩無幾。只因你留下了我與冉羲足夠維持性命的神力,我便以為你還有希望,還有得救。實然,這些年來,你的所作所為,已讓我失望透了。可算了算去,是我虧欠了族群,虧欠了你。不想見你一錯再錯,你此時無畏無懼,自然是因為心無所求,若有……若有一日碰到所求之事所求之情,你便不怕嗎?」

帝霄輕然一笑:「父皇母后的好意,兒臣心領了!父皇該知道心無所求者,必然所向披靡。待到一統三界,我再與父皇喝上一杯慶功酒如何。」

誅邪壓住心中的怒意,肅聲道:「記得有次,我看見你給一群蝴蝶刷翅粉,我問你為何如此。你對我說;若這般放了它們,沒了翅粉的蝴蝶必死無疑,你說你不敢讓它們死。我問你為何不敢,你可還記得,當年你是如何答我的?」

「這本都是我抓給紫凰玩的,她把翅粉都捏掉了,我自然要幫忙刷上。萬一都死了,記在我身上尚好,可若記在她的名下,又是一筆業障,斷不敢拿她冒險。」帝霄吶吶說完,緩緩抬眸,望向誅邪,「父皇現在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麼?」

冉羲頓時紅了眼眶,一雙美眸溢滿了無盡的悔恨與絕望,她張了張嘴,輕聲道:「我兒,紫凰魂飛湮滅時,你可有後悔?」

「呵,父皇母后想多了,當初也是失了幼年的玩伴,一時難以接受罷了。」帝霄又怔了怔,半晌後,輕聲道,「兒臣做事從不言悔。」

誅邪轉過身背對著帝霄,輕聲道:「既如此,我同你便沒有什麼好說的。你只要記住今日的話,來日便是後悔了,莫要再怪我與你母后。事已至此,不管你想做些什麼,我與你母后已將能給你的,全給了你,若真有事,我與你母后便陪你一起魂飛湮滅便是。」

嶺南之南,有座荒蕪的山嶺。此處被青山綠水環繞在最中,突兀得彷彿一夜間生長出來般。百年來,此山沒有春夏秋三季,一年到頭都是白雪飄飄的嚴冬。岩石覆蓋岩石,寸草不生,更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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