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言前塵且盡歡 第四節

「那我錯了成嗎?我道歉成嗎?在外行走,自然是長袍比羅裙方便,和你說這些,你又不懂,好吧好吧,不要撇嘴,等回去我再換回來便是。」紫凰拍了拍帝霄氣鼓鼓的臉,低聲哄道,「人間污濁太重,你身上本就有舊傷,若呆久了著實不好,你快些回去,等我想想辦法,脫身後再尋你玩。」

帝霄乖巧地點了點頭:「那我都聽你的便是,要不你就先聽他的話,不要讓他再有機會打你,我回去也會好好地想想辦法。」

紫凰點頭連連,轉身而去,邊說邊道:「我都知道了,你也乖乖的不要亂跑了,早些回去吧。」

月夜中,帝霄連應了幾聲,直至紫凰的身影消失樹影中,帝霄眸中的水澤逐漸淡去,精緻絕倫的臉上沒了情緒,他一動不動的注視著紫凰離去的方向,許久許久,飛身站在了林中最高的樹冠上。

深藍色的天幕下,年約十七八的少年,頭戴紫金冠,身著金色蟒袍,肌膚賽雪,眉角有鳳族專有的金色刻文,與左耳上的金色寶石流蘇耳墜相互輝映著,在月光下若隱若現,少年殷紅的唇因不悅而緊緊抿著,琥珀色眼眸宛若小貓般微眯著,緊緊注視著十丈之外樹下的兩人。

樹下的夙和還在沉睡,紫凰躡手躡腳地坐在篝火邊時不時地添柴,目光卻從未離開夙和沉睡的臉。帝霄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成了拳,美如冠玉臉上哪還有半分的天真懵懂,整個人都陰沉沉的,琥珀色的眸中的怒火越顯熾烈。

帝霄驟然回首,綳著臉重重冷哼一聲:「此人是何來歷?不是讓你們暗中保護她,怎又讓她遇見這般意外?那日是誰當值?」

天界十二衛衛首彭衝上前兩步密語道:「回稟尊主,此人乃是傳說攜軒轅神劍而生的道人夙和,那日我們不小心被少君發現,少君的脾氣秉性,您最是清楚,若她不想,任誰也是看不住的,故這才讓少君栽在夙和之手。」

帝霄眸中溢滿了戾氣:「天界十二衛全部出動,三日便可看盡天上地下,你們看不住她便也罷了,找人還要花上月余的時間!本尊留你們何用!」

彭沖目露驚恐之色,忙道:「尊主息怒,此次全是彭沖一人的疏忽,和他們並無關係!」

「你不必將所有罪責都攬在身上,本尊也不喜歡聽解釋!」少年眉眼微挑,琥珀色的眼眸彷彿結了一層冰霜,「念你們是初犯,死罪可免,此次回去,自己去領罰。」

彭沖不自主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低聲道:「謝尊主責罰。」

帝霄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仰望浩瀚的星河,天幕上所有閃爍的繁星化成了紫凰的笑臉,美輪美奐,讓人如置夢境。

五千年前,帝釋天意外身隕,魔界大修羅王趁機攻打神界,天羽界鳳皇誅邪領三十萬天兵天將迎敵,卻因無人能擋大修羅王之力而節節敗退,直至佛陀出面才挽救了堪堪崩塌的天界,可惜鳳凰一族二位皇子全部戰死。鳳皇誅邪與身懷六甲的凰後冉羲都身受重傷,佛陀感懷天羽界為保天界犧牲過重,用佛光護住凰後冉羲腹中之卵,強行催生,才堪堪保住這奄奄一息的性命。皇族的鳳凰大多都是百年破殼,百年可幻化人形,可此卵因傷了本神,三百年破殼,四千三百年尚不能化形,直至那年神佛盛宴的一場意外。

那年,六道天神與各界之王紛紛聚集,妖王閔然攜王后金仙雲蓮前去赴宴,當時許多人都看到閔然手中拎著一條被打成幾個死結,卻依然掙扎不休的小黑蛇。

小黑蛇生得十分迥異,頭頂居然還生著鮮紅色花冠樣的肉瘤。宴會開時,小黑蛇被綁得一節一節的,卻仍不老實,搖頭晃腦地幾次偷喝杯中瓊釀。閔然忍無可忍,趁著雲蓮同人應酬,一巴掌將小黑蛇拍了出去,打著結的小黑蛇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似乎也是生了氣,扭著麻繩一樣的小身體,爬進了果林里。閔然見討人厭的小黑蛇自去玩了,甚為滿意,優哉游哉地自斟自飲。

小黑蛇蠕動著身軀,輕車熟路地解開了身上的幾個結,一陣金光閃過,小黑蛇化成了五六歲的小丫頭,只見她頭頂紫金小花冠身著鑲嵌著金邊的黑色長裙,赤金環點綴在雙髮髻上,柳眉細而長,蝶翼般睫毛忽閃忽閃著,一雙杏仁般的眸子滴溜溜地轉個不停,小而艷紅的唇因不高興撅了起來。一眼過去滿園鮮果,讓小丫頭忘了所有的不快,露出了垂涎之色,她「咯咯」笑了一會,便開始抱著樹榦搖晃,果子紛紛落在地上,一隻閃爍著七色華光的錦雞,被亂果砸出了草叢,撲騰著跳個不停。

小丫頭黑漆漆的杏眸轉了轉,喜笑顏開地拍手道:「好可愛的錦雞呀!娘親說天上的生靈都通人性,你也通嗎?」

小丫頭等了一會,錦雞一點反應都沒有,好不失落地說道:「你那麼漂亮,那麼可愛,居然都不會說話,真的好可惜。不然,你給我抱抱好嘛?」

錦雞歪著頭綠豆般的眼睛,上下打量小丫頭好半晌,逐漸弄懂那些話的意思,很是懊喪地垂下腦袋,瞬時連頭上的羽冠都耷拉了下來。

小丫頭見這錦雞什麼都不懂也不會叫,杏眸的喜色又重了幾分,笑嘻嘻地上前兩步,肉嘟嘟的小手拍了拍錦雞的羽冠,竊竊而笑,不待錦雞有所反應,一把拽住了錦雞的翅膀,將它禁錮手中。七色錦雞呆呼呼地,綠豆般的眼睛眨也不眨,愣怔地盯著小丫頭的笑臉,不害怕沒有不掙扎,再一次神遊天際。

小丫頭得意地拎著七色錦雞左看右看,很是捨不得下嘴:「漂亮是漂亮,可惜瘦了點,一點食物的自覺都沒有,不知道把自己養得肥美可口些!」話畢,一對尖利的獠牙從嘴裡長了出來,櫻桃般的小嘴,霎時張得比整張臉都大,一口將錦雞半個身體叼入嘴裡。

「啾!——啾!——」一聲尖利悠長的鳳鳴,霎時劃破天際,不遠處宴席的仙樂被迫停了下來,各路神仙回頭看向聲源出處。

一個黑衣黑裙五六歲小丫頭,嘴裡咬著約六七歲的男娃娃整隻胳膊,小丫頭似乎也受了驚嚇,歪著頭目瞪口呆站原地。男娃娃頭戴紫金冠,身著金色長袍,長的粉雕玉琢精緻可人,濕漉漉的大眼滿是驚恐,「嗚咽嗚咽」哭個不停,卻沒有眼淚

「凰兒——」

「皇兒!」

凰後冉羲驚呼一聲又急又痛,起身朝男娃娃跑去。雲蓮見此也變了臉色又驚又怕,同時響起相同的驚呼,一句叫得急切而心痛,一句是怒火中飽含指責。紫凰聽到娘親的聲音,眨了眨眼,一點點地,極為不舍地吐出帝霄的整隻胳膊,最後還是忍不住又舔了舔,嚇得帝霄瑟縮了一下,嚎得更厲害,冉羲將帝霄摟在懷中緊緊抱住,又心疼又驚訝又欣慰。

雲蓮將紫凰拎到身邊,打又不捨得罵也不捨得,不重不輕地說道:「怎可如此調皮!怎能咬哥哥的胳膊?咬疼了哥哥怎麼辦?還不快去給鳳凰哥哥賠個不是。」

冉羲十分不滿雲蓮如此護短,不禁皺了皺眉頭,但孩子之間的打鬧到底不好計較,更何況此次也算因禍得福,便也無意計較:「罷了,不過都是孩子。」

紫凰卻絲毫不領情搖晃著腦袋,十分委屈地撅起嘴,不服氣地說道:「我本是要吃他的,哪個知道他堂堂正正頂天地里的男兒,不但會哭,還嚎的那麼大聲,嚇了我好大一跳好不好!」

閔然哈哈大笑,拍了拍紫凰的頭,不知是欣慰還是指責地說道:「好個強詞奪理的傢伙,你差點就把鳳凰族的根血給啃了,你還敢委屈哭訴,快道歉去。」

紫凰胖乎乎的雙手摟住雲蓮的大腿,撅著嘴:「不要!爹爹說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他自己技不如人,活該被我咬,我又沒有錯,為何要道歉!」

閔然笑得更大聲,其中的得意再無遮攔:「話雖如此,但你行事不利,事未成卻被發現,道歉也是應當的。爹爹不是還教過你,識時務者為俊傑,好女不吃眼前虧,你自當委屈委屈道個歉吧。」

鳳皇誅邪聽了父女的對話,眸中滿是趣味,側目打量紫凰半晌,在紫凰頭上的紫金花冠上停了停,開口道:「罷了,不過是孩子間的嬉鬧,若非這丫頭,我兒說不定再過千年,也不肯幻化人形。」

閔然半真半假地應道:「如此說來,倒是這丫頭幫你家娃娃早日化形了,天羽界繼承者幻化人形,便是佛陀尚無全法,卻讓我家丫頭不小心做成了,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丫頭還不快找鳳皇要些獎賞。」

紫凰斜著眼打量誅邪片刻,哼道:「爹,他長得比你還難看,整個人又冰冰冷的,一點都不平易近人,我看他也不會給我什麼獎賞的,大神真是小氣,我又沒有真的吃了他兒子,獎賞愛給不給,不給拉到,做這般冷冰冰的樣子嚇唬誰啊!反正我又打不過你!可我也不怕你!要打架找我爹去!」

滿殿的神佛聽到此話,想笑卻不敢笑,面面相覷,一時間,竟也無人知道如何圓場。誅邪神君本是三界出了名的美男子,艷麗無雙的容貌可與帝釋天並肩比擬,今日定然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編排相貌不堪入目,且誅邪神君天生性格冷淡萬年難見一笑,冷若冰霜雖是實話,可自帝釋天隕後,三界六道的真正當權者便是誅邪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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