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莫怨佛祖莫怨天,莫緣紅塵莫緣仙 第三節

胸口的那些痛、傷與不忍,被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沖刷得了無痕迹……

金光閃過,軒轅劍拔出了皮肉,溫熱的血飛濺而起……

蚩璃再次手起劍落,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將劍身刺入了帝釋天的胸口……

春意盎然風吹花落,滿是陽光的午後。

帝釋天手持一道金光立在萬年藤下,笑著對蚩璃說:「遇神殺神,遇佛斬佛的上古神劍——軒轅,給璃兒做兵器可好?」

善馨告訴蚩璃,為得這把神兵,帝釋天孤身在岩漿內與守護神劍的上古神獸纏鬥三日之久,因不忍傷其性命,自己遍體鱗傷……

記憶里,他一直都那麼好,那麼好。

他對世上所有的生靈寬容豁達,愛惜有加。

為何要如此殘忍,毫不留情地殺掉父神與所有族龍?

為何要插手迦樓羅與族龍之爭?

為何……為何做下這一切卻不懂趕盡殺絕的道理。

為何要將蚩璃撿回來細心呵護,養育在帝釋天的慈愛憐憫里……

帝釋天靜靜地躺在萬年藤下,眉宇間的花鈿已消失不見。

明明是永遠地閉上了雙眼,卻彷彿只是安逸的沉睡了。他的手,朝著蚩璃的方向張開著,似乎想要再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蚩璃抬手擦去了臉頰上的水滴。

是什麼模糊了雙眸……

是什麼讓胸口如此地疼……

是什麼讓人如此絕望又痛不欲生,那麼傷那麼傷……

——「何為悲痛欲絕?何為淚水?」

——「窮盡了世間一切的悲傷,便會落下眼淚……」

蚩璃揉了揉漆黑如墨的雙眸,抬頭問:「我為什麼沒有眼淚?」

帝釋天蹲下身來,抱住了蚩璃小小的身體:「我希望璃兒永遠都沒有眼淚。」

陽光不見了,雨露消失了,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遮蓋了千萬年未變的臉龐,如此的耀眼,如此的俊美,能讓天地都黯然失色的臉龐。

蚩璃雙手豁然捂住疼痛欲裂的胸口,慢慢彎下腰身,跪了下來。

染血的手指顫抖著,輕輕地觸碰著帝釋天如玉的臉頰,逐漸冰冷的血跡卻怎麼也擦拭不掉。

三十三天之主——帝釋天有著令天地都失色的容貌。

輕鴻一瞥沉魚落雁,抿唇淺笑閉月羞花。他溫和寵溺的笑意從不曾對蚩璃吝嗇。

他養育他,教導他,他以為他會在善見城一直陪伴他,永生永世。

蚩璃只想做善見城裡一無所有,一無所知的蚩璃。

帝釋天卻偏偏教會了蚩璃世間的一切。讓他有了羞怒惱恨的情緒,讓他懂得了孤獨、思念、恩情,及愛。

蚩璃感覺背後傳來了劇痛,軒轅劍的金光從胸口穿透出來。

這傷口與帝釋天胸前的如此相似。

蚩璃緩緩回頭,入眼的是那張刻骨銘心永生難忘的容顏——善馨。

蚩璃愛了那麼多年,那麼多年的善馨。

便是哭,還是哭得那樣的美,那樣讓人不捨得移開眼眸的善馨。

她的一顰一笑都讓蚩璃如入魔障地朝思暮想。

只因她不喜,便是相思入骨也不敢回頭多看一眼。

蚩璃轉過身來,朝善馨伸出沾染血跡的指尖,輕聲喚道:「善馨……」

「啊!——」善馨鬆開了手中的軒轅劍,驚恐地連連後退,抱住頭高聲尖叫。

蚩璃忍著胸口痛,掙扎著上前兩步,柔聲道:「善馨,莫要怕我……」

「我早該滅你魂魄,毀你軀體!」善馨歇斯底里地喊道,絕美的臉龐都因悔恨而扭曲,「明明幾次都要得手,卻被他生生阻止!孽畜!早知你真會毀我神後之位!在你破殼而出的那刻,我便該打散你的魂魄,讓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蚩璃墨玉般的雙眸看不清了,善馨手中的法器光芒太盛太盛,不但遮蓋了雙眸,更是撕碎了胸口,扯裂了心。

此刻,蚩璃突然明白了帝釋天嘴角的笑意,他輕輕地勾起了嘴角,緩緩地閉上雙眸。

——愛和恨,都太累,太累了……

狂風捲起暴雪,淹沒了兩具已沒有溫度的身軀。

淹沒了悲切的哭泣,淹沒了殘破的善見城,淹沒了浩瀚的須彌山。

佛陀收起了法鏡,慈悲的法目望向輕聲嘆息的文殊菩薩:「莫要惋惜,他若與佛有緣,總能成佛,若無緣,便是生生世世也難以勘破。」

文殊菩薩佛心微動:「他手刃萬人有餘,善見城內血流成河,業障滿身,只怕生生世世再難成佛。」

佛陀手掌微動掃過須彌山,破碎的山峰與坍塌的宮殿瞬時恢複原樣:「三千大世界,芸芸眾生,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

文殊菩薩點頭稱善,將手心的龍魂,投入了八寒地獄:「缽特摩,此雲紅蓮華。嚴寒逼切,身變折裂,如紅蓮華。」

佛陀頷首拈花而笑,,慈悲的佛眼望向紅蓮之火。

——嚴寒切膚,千年脫胎。

——身變折裂,千年換骨。

——三千年消業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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