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回 暗索豹斑盤湖搜秘 父子聯手踩探漁村

陸嗣源等輾轉從綠林道,探知新有外來綠林,叫做什麼插翅豹子,因為報仇找場,特來跟鏢行作對,把二十萬鹽鏢掃數劫走。事情鬧大,這插翅豹子已與當地綠林勾結,把這筆巨贓隱埋起來了。

夏永南、陸嗣源他們這一夥,正惱這外路綠林,膽大妄為,做如此重案,以致影響了他們伏地戶的生意。他們也和鏢行一樣,合字相逢,互相刺探:「這做案的豹子到底是哪裡來的?現在奔哪裡去了?二十萬鏢銀,他們都弄到什麼地方去了?」這時候,官捕、鏢行四齣尋緝。群賊人人斂跡;人人遷怒到豹子身上。

不想豹子獨力難支,即與當地綠林勾結,頭一個便是子母神梭武勝文,第二個又有凌雲燕姊弟二人。那子母神梭武勝文秘密地傳下綠林箭,給豹子做了窩主,又給豹子轉邀朋友。這一來,逗上筍了;子母神梭暗遣手下,遊說牛角灣的蔡九。蔡九大概是不願跟人瞎跑,也不願替人頂缸,聽說是當時一口謝絕了。

但是這消息過了些日子,無意中,竟漏給夏永南。夏永南這才曉得劫鏢的豹子,是子母神梭的朋友,但還不知道真姓實名。

夏永南又對陸嗣源說起。陸嗣源立時靈機一動,對夏永南說:「大哥認識武四爺么?」夏永南說:「慕名,沒見過面。」陸嗣源道:「那麼,你跟這豹子更不認識了?」夏永南笑道:「我前幾天不是還問你了么?」

陸嗣源立刻眼光閃閃地說:「好了!大哥,你想發財不想?」夏永南忙問:「這話怎麼講?」陸嗣源屏退部下,把趁火打劫的主意說出來;要窺機挖包,轉劫飛豹。夏永南道:「這個,就是狼叼來,狗銜去。主意真好,只是,這不犯了江湖大忌了么?」

陸嗣源道:「不然,您並沒有受誰的託付,您也不認識劫鏢的豹。再說,這隻豹子是外來的和尚。他這一舉,是找江南鏢行算帳,可也是把咱們江北綠林沒放在眼裡。水大漫不過橋,他把咱弟兄越過去了。大哥,我們可以動動他!」

夏永南眼珠亂轉,二十萬鏢銀非同小可,如果弄到手,與夥伴一分,從此後半輩子不憂衣食了。可以遠走高飛,退出江湖,改行做一個好百姓。

夏永南又轉念一想,連連搖頭道:「他們埋贓的地點,你可知道么?」陸嗣源道:「我們可以推算,可以刺探。反正他們沒有運贓遠出。我們可以由今天起,秘密地盯住他們這兩處:一處是武勝文,一處是凌雲燕。」

夏永南點點頭,又搖頭。他總以為這是沒影的事,人家藏銀之所,局外人萬難探出。況且武勝文有家,凌雲燕有窯,贓銀必有機密地方。就是探出來,也偷摸不著。難道還能硬搶硬奪,尋著了燕子巢,豹子窯,真格的硬打進去不成?夏永南左思右想,以為太難。

殊不知陸嗣源早已胸有成竹,他從另一人口中,訪得射陽湖附近,忽來生人。又聽說凌雲燕的三舵主飛鈴王玲,無緣無故曾在射陽湖兩次露面,全都化裝改扮,力避人知,更不斷訪問當地的合字,鬼鬼祟祟,豈能無故?當下,陸嗣源把自己的所聞所見,告訴給夏永南,並且說:「他們是在范公堤做案,由范公堤奔武勝文的火雲庄,恰好得走射陽湖。我想,這劫鏢的豹子,現在一定就在射陽湖一帶潛跡。我們先搜搜他,如果見著他,就拿出江湖的規矩來,見一面,分一半。這地方是咱們的地界。他上咱們地界做案,不打招呼,就是他不對。」

陸嗣源拿出尋豹奔贓的主意,把夏永南說動。正是初生犢兒不怕虎,他竟不管這豹子好惹不好惹。在夏永南想:「反正現在沒事,你願意趁渾水撈魚,你就撈去。可有一樣,千萬別弄一身腥。」

陸嗣源說:「大哥放心,或硬或軟,我是看勢做事。我如果尋著豹子,一定先拿話點他。我就算是江北綠林道公推出來的人,找他要落地錢。他若不給,……大哥你想,他不敢不給,他總得怕咱們賣了他。」

夏永南這才放心道:「你不打算硬奪,只要硬討,這還罷了;不過硬討不如軟拍。你只要真得著豹蹤,嘿,這二十萬,就分不到一半,也可以要個八萬六萬的。咱弟兄發個小財。」

夏永南這才遣兵調將,交陸嗣源率領,要在射陽湖、寶應湖,直通火雲庄的這一帶,搜尋劫鏢大盜飛豹子的潛蹤。凡事從外面摸,自然不易;若從裡面翻,就事半功倍了。陸嗣源等正是近水樓台。但是結局卻出意外,本為尋飛豹,敲竹杠,向他討落地稅。他們竟無意中發現了飛豹子的埋贓之所。

飛豹子本人沒在射陽湖。他的黨羽和武勝文、凌雲燕的黨羽,全都聚精會神在對付那名震江南的十二金錢俞三勝;只留下少數副手在射陽湖看守贓銀,竟被陸嗣源的夥伴發現了。陸嗣源本不知豹黨埋贓何處,更不認得這飛豹子本人。他連日率部下好手,暗中潛綴,第一步是要先認出豹黨的頭腦人物來,並且找出他們的確實落腳地點,然後就挑選硬手,徑去登門投刺,以地主之權,向外來客明討好處。

但替飛豹子守贓的人,也非庸庸之輩,他們的形蹤極其飄忽。陸嗣源和手下的夥伴,費了全副精力,晝伏夜搜,夜伏晝訪,僅僅獲得他們潛身之所的大略方向,好像是隱居在射陽湖畔;可是只見生人入,不見生人出。

陸嗣源心中暴躁,有一次好容易遇見一個形跡可疑的人,他連忙潛綴下去。哪知此人竟是附近江湖道金士釗的盟弟。金士釗的盟弟飛白鼠,獨自一人也在近處鬼鬼祟祟。兩人剛一對盤,全都掩藏不迭。

陸嗣源還當是金士釗跟豹子有勾結,殊不料金士釗的心思,正跟他一樣。兩下里各不打招呼,全想找這外路合字,討取落地錢,全怕同行知道。兩邊的人竟弄得互相躲避起來。也互相猜疑起來。你猜他是豹黨,他猜你是豹黨。

陸嗣源此時正是一方避著金士釗的盟弟,一方又潛綴金士釗的盟弟,另一方還在加緊尋豹。

當這時,黑砂掌陸錦標可就親率俞門二弟子,從當腰橫插上來了。陸嗣源費了很大的事,剛捉著一條線索,正自黑夜率黨,暗加摸索。恰在此時,父子動手,黑砂掌把自己失蹤已久的兒子活擒住。父子就在店中敘舊述往,到底黑砂掌把陸嗣源的實話擠出來了。

楊玉虎、江紹傑二少年一齊大喜,聽陸嗣源略略說罷他眼前的所作所為,二人立刻說:「好了,四叔,您瞧這不是有頭緒了!……」

黑砂掌忙攔道:「少說話,我們爺們的事,你別打岔。」陸錦標雖然這樣說,滿面露出得意,向楊、江二人暗遞過眼色。楊、江二人登時會意;知道陸四叔要耍手腕,對待自己的兒子,要軋杠子似地擠出實話來。

陸嗣源轉向黑砂掌:「你老人家這麼忙,到底想做什麼?您那事要是能緩,您只容我幾天空,我就交代利落了。那時我跟您上哪裡去都行。」黑砂掌笑道:「好小子,我的事比你的事更要緊,更吃重。我再告訴你一句實話吧,咱們父子別看十多年沒見面,現在骨肉重逢,居然走到一條路上來了。你不用作難了,你辦的事,就是我辦的事,咱們爺倆合夥吧。」

黑砂掌陸錦標扣住陸嗣源不放,就在店房,從頭套問他們大當家夏永南同子母神梭武勝文、凌雲燕等人的交情,究竟如何?到底子母神梭和凌雲燕,與劫鏢的豹子有何等深交?金士釗和飛白鼠意欲何為?都細細問了一遍。

據陸嗣源說,夏永南和子母神梭武勝文只是慕名;跟凌雲燕是素不相識,還有些瞧不起,因為那江湖傳言,凌雲燕乃是新出手的綠林,慣好裝男做女。至於劫鏢的豹子,究竟跟凌雲燕、子母神梭有何交情,陸嗣源也是局外人,當然也說不明白。至於金士釗,志在半腰撈魚,已然顯而易見。

黑砂掌問罷,默想一會兒,現在已知夏永南和豹黨渺不相涉。夏永南既想算計豹黨,那麼試著找了他去,兩下里也許可以合手一辦。黑砂掌抬頭看了陸嗣源一眼,見他很拘束地坐在下首,臉上露出為難之象。遂湊過去,一拍兒子的肩膀道:「小子,你別犯心思,你聽我說。」

黑砂掌仔細斟酌之後,這才把自己的密謀告訴自己的兒子,說道:「小子,我勸你趁今天也改邪歸正吧。你爹在綠林混了這些年,很經過大風大險。這個營生實在不是人乾的。你想想你的親娘吧,功夫夠多好,又有她的父兄照應,又嫁的是我,可是臨了還是死在仇人暗箭之下。現在你既然尋出這麼一個發財的路數來,你卻不知這一筆財很有險難。告訴你,小子,我也是沖著這二十萬出來的。不過你們打的是轉手挖包、落地討稅的法子,你爹做的卻是尋鏢索贓、給朋友幫忙的事情。我看你還是跟著爹爹混吧。……」

陸嗣源聽了,說道:「你老是奉了官面的告諭,才出來的么?」黑砂掌笑道:「那倒不是。我若那麼一來,豈不成了狗腿子的眼線了?我這回出山,乃是受好朋友所託,為了咱們江北整個武林道的體面,才肯出頭的。小子,你來幫爹爹辦一辦吧。」陸嗣源還是面有疑難,黑砂掌道:「大概你還是怕對不住你們夥伴,對么?」

陸嗣源點了點頭道:「你老請想,我在窯里算是二當家的,我帶著十幾個人出來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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