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回 官兵驟圍剿豹黨喪膽 炮攻火雲庄神梭傾巢

十二金錢俞劍平始詫終悟,已料透此中曲折,亟欲聲說這官兵不是自己透信勾來的。但刀劍無眼,更不容他開口辯白,只得提劍自衛。鏢行證人蘇建明、夏建侯,忙橫身來掩護。但證人手中都無兵刃。飛豹子諸人的鉤劍、雙鉞、點穴钁、豹尾鞭,森如密林,迅如電火攻到。

俞劍平叫了一聲:「師兄且慢!」「嗖」的一聲,豹尾鞭突然先到;飛豹子同時抄後路,繞到俞劍平背後。俞夫人丁雲秀看得清楚,救夫心切,忙飛身上台,劈面與飛豹子相遇;竟展開了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橫身截住飛豹子,銳聲叫道:「師兄慢動手,我有話!」這時哪容說話?俞夫人忙道:「那官兵我們情實不知道,你師弟不是那樣人。我敢保他。」

飛豹子冷笑道:「你敢保他,誰敢保武莊主的家?誰敢保官兵不來抄拿我!師妹閃開,對不起,我只衝他一人說話。」唰地一展劍,斜取俞劍平。丁雲秀忙橫身一遮。飛豹子不由軒眉,唰地又一展劍,照丁雲秀頭頂劈下。

丁雲秀大怒道:「好!」忙一閃身,又一縱身,竟拖著長裙,動手斗豹。

但是飛豹子並非真砍,這麼一晃,早收招改式;從斜刺里,仍沖俞劍平攻來。俞劍平亮劍招架,連叫:「師兄,師兄,你容我問一問!」鏢行證人也喊:「武莊主、袁二爺!你請住手,這關係著武林義氣。請你容我們查究一下,江湖上自有公道!」

台上台下亂成一團糟,哪裡容得人分辯?但見人影亂竄亂叫。鏢行群雄還在七言八語,互相詢問,惟豹黨先一步得知火雲庄有警。豹黨互相關照,一傳兩,兩傳三;由二老授意,決不任意尋毆,不與鏢客瞎打;只火速結聚在一處,直衝戲台撲來。

豹黨按理說應該逃走,他們竟不走;反要包圍戲台,似跟俞鏢頭拚命。鏢客不容他們登**斗一人,紛紛橫身過來阻截,竟猜不透他們要以攻為退。黑鷹程岳、沒影兒魏廉,首先大呼馳緩。老輩鏢客仍想評理訊情,直等於妄想。見豹黨都動了兵刃,也拔出兵器來,護友防身,只守不鬥。只聽東一處,西一處,一片聲嚷:「別打,別打,怎的,怎的?」這一片空喊,卻不邀而同,各有趨就;豹黨聚在左,鏢行聚在右。並因變出意外,人心難測。

這其間只有智囊姜羽沖、馬氏雙雄、夏氏三傑這些人,敢信官兵剿武宅,與俞劍平無干。但仍納悶,不曉得官兵由何處得信。但是別的鏢客,知俞不深,料事不透,也不免怦然動疑,以為俞、胡二鏢頭,「也許明面斗劍討鏢,暗中報官捕盜。」因此,雖亂到這樣,仍有人互相打聽。「怎的,怎的?」的探詢聲和「別打,別打!」的勸阻聲,聯成一片。

鐵牌手胡孟剛一見此情,已知大事成空,討鏢絕望,瞪眼大嚷道:「這是豈有此理?我們憑什麼勾結官兵?你們那是放屁!你們又想變卦耍賴!請問官兵在哪裡?空口誣賴人,誰信!」把長衣一甩,把雙鐵牌舉起,一直奔戲台來找飛豹子拚命;登時在台下被豹黨許應麟截住,兩人動手。

那飛豹子、子母神梭武勝文,把俞劍平圍在破戲台上,各動了刀劍,把雙方空著手的證人夾在當中。飛豹子口口聲聲逼俞一同下台,去到林邊空場決一死戰。飛豹子其實意在以攻為退,要借拚命,奪路一走;可也未嘗不想臨走時,把俞鏢頭傷了。子母神梭卻真想拚命,如一團烈火,猛撲到俞劍平面前,將一對子母鴛鴦鉞一展,欺身硬上。

這子母鴛鴦鉞,是一對短兵刃,長不到一尺,形如牛角交叉,一柄兩刃,一短一長。柄有把手,刃形如鐮刀,運用起來,勾挑刺扎,滿是進手招,用的是「一寸短,一寸強」的口訣,尤善剪人的兵刃。

(白羽按:「現在洵陽老武師張玉峰先生客居津門,即精此鉞,張君年逾七旬,精神矍鑠,擅形意八卦拳;其子母鴛鴦鉞,得自董海川所傳授。嘗挾技游塞外,屢捕大盜、胡匪、賭徒。近曾下顧,指示掌學,以秘本拳經見示。羽本病夫,既學文不成,更不知武;其撰述說部,多由意構,拳經口訣,徒資點綴耳。而張君殷殷見教,頓開茅塞。張君以形意拳為專門,仍通各家拳學,言之源源本本,如金剛八節、六合、長拳,皆一一精熟。其內家太極拳,則得自鄧雲峰,形意拳得自李文豹,皆晚近名武師也。兵器擅雙槍大戟,於鴛鴦鉞尤具心得。至今年當耆艾,猶能舞動生風,都市少年不能及也。世之談拳學內外功者,間存『入主出奴』之見,語其精微,往往過矜神奇,或涉不經。如輕功一躍數丈,壁虎游牆功可倚牆懸立數小時,皆傳言過甚,恐不近情。惟張君所言,武術所以強身,亦可禦侮;都無神怪之談,大抵平易近人情,合物理,此最難得。嘗聞某武師未及四十年,乃能遍精各派秘要。某武師之出身,曾為大鷹攫於空中,又於深山為熊所攻,聞之皆令人咋舌。英雄鬥志,古有是說;或畫一鷹一熊相睨互斗,以為寓言耳,誠不意見於近世。」宮以仁按:「先父白羽在此後不久,即為張玉峰老武師撰寫傳記武俠小說《子午鴛鴦鉞》;而張武師以後即再未臨舍下,恐已辭世而去矣,家父常為之感嘆不已。」)

那飛豹子也將鉤形劍遞上,俞劍平且支吾且退,喊道:「二位住手,你容我問一聲!」鏢客證人見俞劍平只是招架,由夏建侯與夜遊神蘇建明,慌忙各展徒手,橫在當中幫助。豹黨證人立刻也徒手攔住夏、蘇二人。俞夫人丁雲秀見狀知危,急急從門人手中抽取短劍,去了長裙,擁身上前。弟子左夢雲相隨在旁相護。

子母神梭武勝文將一對鴛鴦鉞照俞劍平急遞,左手護身,右手照俞劍平的劍上搭去。才一接觸,連發六七招,銳不可當。俞劍平不容他進身,展劍側步,照武勝文肋下點去。飛豹子的鉤形劍又到,斜剪俞劍平的手臂。王、魏二老的點穴钁和單鞭也打來。俞劍平出招神速,卻也不能獨斗四個強敵,也就是一展轉之間,往後連連退閃。俞夫人丁雲秀奮搶到飛豹子面前,斥道:「袁師兄,你太不對了!你不用跟他打,你跟我打。你連教我們說一句話的空也不容?」

俞夫人掩住俞劍平的右面,飛豹子並不回答,退身繞到左邊,狠狠一衝,逼得俞劍平閃身一躲。飛豹子大叫:「武賢弟,快上!」武勝文跟上一步來,竟敵住丁雲秀。飛豹子邀住俞劍平,拚命猛鬥起來。台上太擠,飛豹子大喝道:「咱們往平地拚去!」奮力一攻,與武勝文催邀俞劍平下台決鬥。台下姜羽沖忙道:「截住他,不要教他走!」

飛豹子與子母神梭各展身手,猛攻俞劍平;俞劍平雖抵擋不住。但是武勝文連下毒手,飛豹子也連下毒手,總沒把俞氏夫妻打倒。忽然間,聽得西南方隱隱發出轟隆隆的聲音,紛斗中全沒人理會,飛豹子卻立刻聽出來了。

飛豹子一面動手,一面傾耳聽、張眼望,他正是等著聽這響聲。飛豹子待此聲一作,臉色一變,知道再不能久戀,喝一聲:「武賢弟,快跟我來。識時務者是豪傑,我們跟他有日子算賬哩!」狠狠往前一衝,猛擊俞劍平,意思是騰出空來,催武勝文走。

子母神梭哪裡肯走,一味要傷了俞劍平,方才甘心。遼東二老預有布置,向手下豹黨招呼一聲,立刻有一個中年壯士奔上來,伺隙向豹黨證人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證人尚克朗立刻明白,忙費了很大的事,把子母神梭攔住。子母神梭傾身一看,那壯士和尚克朗疾通暗號;子母神梭立刻變計,與尚克朗奪路往台下跳去。臨行喝道:「姓俞的,我不能跟你善罷甘休,你等著我!」

豹黨與鏢客本已激成群斗,此刻紛紛移動,似要離開戲台空場,撲奔廟門。只有飛豹子與遼東二老尚在台上,左右突擊;死斗俞氏夫妻。那豹黨證人尚克朗竟與子母神梭率眾奪路,奔向廟外。鏢客馬氏雙雄道:「不好,豹子要走!」忙搶過來攔劫,卻不料智囊姜羽沖已經先一步趕到,橫身把子母神梭一擋。子母神梭唰地一揚手,一對金梭出手,照姜羽沖打來。

姜羽沖揮劍一閃,子母神梭的雙梭本是一快一慢,打出來,又是先發者後到,雙梭看似對著智囊瞄準,梭打半途,會走弧形的路線。恰巧馬氏雙雄馬贊潮奔來,於是金梭斜轉,急閃不及;「嗤」的一聲打在肩頭,傷雖不重,鮮血直流。(葉批:奇妙!)子母神梭罵道:「教你嘗嘗!」竟抽身退入廟內,鏢客沒有截住。馬氏雙雄的馬贊源一見手足負傷,勃然大怒,揮鞭奔向子母神梭。鏢客奎金牛金文穆喊道:「留神豹子,留神豹子!」眾鏢客忙來堵截戲台。戲台本是四通八達,四十幾個鏢客想牽制豹黨,實在力量不夠。豹黨人數既多,又很有步驟,竟由遼東三熊率領群隊,把住了廟門入口,接應台上的同伴。圍滿戲台根的幾乎儘是豹黨。

飛豹子展鉤形劍連下毒手,俱被俞劍平架住;遼東二老從旁斜攻,又被俞夫人和弟子左夢雲,護住了俞劍平左側,也未能攻進。鐵牌手胡孟剛、黑鷹程岳先後搶攻戲台,被豹黨阻住了,上不去。雙方刀劍一接,立生變化,當時情勢很緊。飛豹子總想用兵刃,給俞劍平留下一兩道傷,可是辦不到。俞劍平想說話,更不容開口。豹黨想發暗器,無奈台上仇友亂竄,實難下手。

那飛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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