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回 黑鷹程岳戰平對手 九頭獅子攘臂爭名

飛豹子在台下,看出霹靂手的毒砂掌,凌雲燕必無法應付,他就奮身要上前。他的朋友早跳上一人,向霹靂手請教。鏢行群雄忙看這人,就是七個陪客之一,那位姓許的。胡孟剛打聽同伴:「認識這人不?」漢陽郝潁先、夜遊神蘇建明、馬氏雙雄、夏氏三傑等,都說不認得。

東台武師歐聯奎道:「這位名叫許應麟,好像是潁州潘佑穆的門下。」胡孟剛道:「他敵得過童二爺么?」歐聯奎道:「他也是練五毒紅砂掌的,初生犢兒不怕虎!他敢上台,必有把握。咱們往下看。」鏢行在台下竊竊私議,台上的人已然甩衣裳,預備動手了。

這許應麟正當壯年,約有三十八九歲;躍上這殘破的舊戲台,長衫一脫,露出一身米色短裝。他大眼睛,高鼻樑,圓顱黑髮,氣象很沉穆,兩臂很粗;令人一看外表,覺得不可輕敵。他把衣袖一挽,沖童老抱拳道:「童老前輩,在下久仰您的掌法,家師也常稱道過。今天我來上場,非為比武,實為請教。童老前輩,請您不吝指點!」

霹靂手童冠英正容斂笑,拱手還禮道:「客氣客氣!閣下貴姓?令師是哪一位?」

許應麟答道:「在下姓許,名叫許應麟,家師是穎州潘。」童冠英道:「哦,令師是潁州潘佑穆潘七爺么?那不是外人。」許應麟道:「是的,我在下只想求老前輩指教,決不是比試,請老前輩手下多多涵讓。」

童冠英笑道:「你太客氣了,我是老朽無能的人。你正當壯年,還盼您手下多多容讓。」兩人說完客氣話,立刻一湊,準備動手。

忽然台下飛躍上一人,橫身一隔道:「且慢!童老英雄,咱們得按規矩走。咱們鏢行承人家看得起,邀來以武會友。咱們應該挨著個兒來,不能總教您一個人釘。剛才您已經跟那位凌爺比試過了。這一位許爺,我傾慕已久,就由我給接接招吧。」這人是南路壯年鏢頭孟廣洪。許應麟把孟廣洪打量了一眼,看他不過二十八九歲,好像北方人,生著微黑的面貌,通臂長爪,兩眼炯炯有神,額角有一塊很深的刀疤,從前是沒有會過的。兩個人通名拱手,走行門過步,說一聲請,立刻開了招。

霹靂手童冠英含笑下場,幾位鏢客圍上來,跟他說話,問他這凌雲燕到底是男是女。童冠英說:「我可不敢保,你們問子母神梭去吧!」

那破戲台上,鏢客孟廣洪展開了他的「八卦游身掌」的招術,在台上像紡車似地亂轉。那許應麟展開了他的鐵砂掌,就如老牛破車似的,以遲鈍的辣手,應付孟廣洪的飛速拳招。正是一快一慢,看著令人吃驚。

忽見孟鏢師旋身一轉,左臂虛晃,右掌斜穿,唰地照許應麟打去。許應麟微微一側臉,雙掌一伸,也格格地發響,也虛冒了一招,進步欺身;突然「惡虎掏心」,照孟廣洪打去。孟廣洪急用「斜掛罩鞭」往外一削,硬磕敵人的手腕,故意要給他一個硬碰硬。

許應麟一招走空,早又收回,卻將左掌發出,「金龍探爪」往起一直腰,出二指猛點敵人的雙眼。鏢客孟廣洪似旋風般伏腰一轉,側身前進,左跨一步,破招進招,飛掌橫擊敵肋。未容得許應麟招架,他就一偏身,踢出一腿。許應麟連忙後退,揮毒砂掌往下一切,照敵手的膝蓋切去。孟鏢師縮腿不及,索性一登勁,全身像箭似地斜射出一丈以外,輕飄飄點地站住。許應麟蛤蟆似地橫身追來。孟廣洪旋身一轉,又遊走起來。

兩人連過了二十餘招,許應麟竟撈不著孟廣洪。孟廣洪的八卦游身掌功夫很熟,抱定主意,要遛乏了敵手,再乘機取勝。往來攻守,總是鏢客躲閃,許應麟追逐,和剛才童、凌的鬥法如出一轍。可是相形之下,孟鏢師不如凌雲燕的輕快,許應麟更不及童老的招術猛練。

台下的人料到二人半斤八兩,一時勝負難分;且有珠玉當前,看著不甚起勁。那九股煙就對人說:「孟爺何必露這一鼻子,不過如此呀!」馬氏雙雄也低聲對蘇建明說:「我們不要一味跟他們打,我們得跟他們講好了;見幾陣勝負,勝了該怎樣,敗了該怎樣?說好了,再打,才能打出二十萬鏢銀來。」

蘇建明道:「剛才你沒聽見么?姜五爺和飛豹子、子母神梭很咬了一陣子呢。那飛豹子一味要先跟十二金錢動手,他說別人打了不算。他一定要考較考較俞爺的雙拳、一劍、十二錢鏢,必得這三樣全請教完了,他立刻把鏢銀奉還。他的大話是這樣說著,依我想,很可以答應他。只是人家俞氏夫妻倆總說服軟的話,人家是同門師兄弟。咱們看吧,看他們講到底,也脫不了這頓打。」

蘇、馬三人在台下議論。孟、許二人在台上動手,又走了數合,還是不分勝負。忽然,鏢行這面由智囊姜羽沖,豹黨這面由子母神梭,分開人群,走上破戲台,把兩個比拳的勸住。然後,由武、姜二人面沖台下,向大家宣佈道:「諸位賓朋,諸位全是為朋友,為江湖上的義氣來的。今天這事,本是鏢行和線上朋友常有的事,較拳討鏢,也是老套子。不過這一回事稍有不同,因為俞、袁二位早年乃是老同學。我們不願為這小事,教他們二位傷了同門的義氣,總想儘力給他們解開,不比試才好。不過雙方的意思,想到既勞動了這些朋友,也想借這機會,大家湊湊,就便考較考較門裡的功夫。現在我們兩面接頭的人,已然替他們二位講好。是先請袁、俞二位的門弟子或邀來的朋友,認準了對手,挨個比試一回。再請俞、袁各試身手,請大家看看。言明只見十陣,只許較藝,不許傷人。比試完了,不論誰勝誰敗,袁老英雄情願將鹽鏢二十萬,放在自己肩上,即時設法代找出來。這是我們接頭的人,剛才商量好的,現在再問問當事人,可是這樣?」

俞劍平、飛豹子分從左右,登上擂台,向大家一舉手道:「就是這樣,我先謝謝諸位朋友賞臉幫忙。」兩人說完,互相看了一眼,走下台去。遂由姜羽沖、武勝文,分派頭一陣的人。先問孟、許,二人自覺沒有勝敵的把握,知難而退,就此住手。武勝文向鏢行這邊看了看,私和豹黨商量,派出那姓唐的陪客,對姜羽沖道:「貴鏢行有一位飛狐孟震洋孟爺,和我們曾有一面之識。現在我們這位唐爺,很羨慕他的武功,意思要請孟爺先來指教。」

智囊姜羽沖很詫異地打量這姓唐的,年約三四十歲,也像個鏢客,只不曉得他和孟震洋有何碴口。忙說道:「考較武技,也得估量對手,也得求對方同意,我先問問我們孟爺。」飛狐孟震洋已然聽見,笑對智囊和俞劍平說:「我認識這位,他的名字叫唐開,這還是上回我在火雲庄留下的那點過節。他們疑心我是姦細,他們頭一個就邀我。很好,我奉陪他走一趟。過兵刃,過拳腳,都行!」

子母神梭和唐開一齊說道:「我們是考較功夫,誰跟誰也沒仇,自然用不著動刀。」飛狐道:「隨您的便。」解下寶劍、暗器,脫去長衣,走了過來。唐開也忙扎綁利落,老早地上台等候孟飛狐。

孟震洋對子母神梭道:「武莊主,我們久違了。上次我遊學路過寶莊,深蒙款待,我先謝謝。這一次是我們屠朋友引見我來觀光,我和雙方都是朋友,沒偏沒向。武莊主和令友既要指教我,索性請武莊主親自登台,倒顯得直爽,何必又驚動唐爺呢?」

子母神梭笑道:「孟爺會錯了意了,我久仰孟爺的拳學,不用比試,我就心折。剛才雙方講好辦法,這一回先由敝友這邊挑出人來,再邀請貴鏢行。下回就該你們鏢行點名挑選對手了。我是中間人,不好由我破例。孟爺要想指教我,請容下次。」

孟震洋道:「那麼我們回頭見。」他分開眾人,從左邊走上戲台,和豹黨唐開抵面。飛狐孟震洋先用猴拳開招,後改醉八仙。這唐開身高氣雄,展開了純熟的劈掛掌,和飛狐對招。

走了十數合,飛狐又改了猴拳,往前一撲,探爪照敵人面前一抓。被唐開閃身一躲,用劈掛掌一掛,竟捋住孟震洋的手腕,疾發右掌,照飛狐劈去。飛狐忙一翻腕,反扭住敵腕。剛剛用力一扣寸關尺,見敵掌劈到;忙將左臂從下一翻,往上一格,把敵招破開了。兩人分往兩邊一錯,唐開陡如旋風一轉,抹轉身來,振臂往外一劈,飛狐橫肘急架;唐開唰地橫腿,照飛狐一蹴。飛狐孟震洋疾急後退一步,伏身作勢,往前進搏。子母神梭陡然大聲喝住,哈哈笑道:「承讓,承讓!唐五哥,請下台歇歇吧。這回該由鏢行派人了。」唐開也昂頭一笑,飛身竄下台去。

飛狐孟震洋氣得雙眼直豎,說道:「這是怎麼講?難道勝敗已分了么?」

子母神梭武勝文大笑道:「我們又不是報仇拚命,又不是奪彩打擂台;這不過是點到為止,難道非分個誰死誰活不成么?這麼著很好,功夫也考較出來了,面子也不傷。剛才童老英雄勝了我們一位,現在孟爺又讓了一招。兩邊八兩半斤不輸不贏,正好相抵。現在該著貴鏢行派人了。」

孟震洋忿忿不平。智囊姜羽沖、夜遊神蘇建明忙將飛狐勸下擂台,低聲附耳勸了幾句。智囊早與俞、胡安派好了下撥斗拳的人。鏢行志在了事討鏢,不在求勝;命人把俞門大弟子黑鷹程岳替換進來。程岳短衣登台,抱拳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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