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回 武勝文代豹約期鬥技 俞劍平聞訊驚悉讎友

鏢行群雄到子母神梭武勝文巷前,武勝文把鏢客邀到另一處小院,讓進上房,賓主落座;口致寒暄,互相打量,跟著各叩姓名。鏢客八人自俞、胡以下,都據實報告。武莊主這邊,那六七位陪客或自稱是鄉鄰,或自稱是朋友,僅只報出姓來。胖瘦二老姓王姓魏,壯漢姓熊,美少年姓雲,又一個姓霍,一個姓許,一個姓唐,也不知道這些姓是否可靠。但看相貌,這七個人都不像鄉農,個個眉目間流露出英悍之氣;不過全不是豹頭虎目。飛豹子依然不露面。

青松道人記憶力最強,坐在客位,一聲不響,用冷眼把對方陪客的姓氏、口音、相貌,暗暗記下。鐵牌手胡孟剛是當事人,到此不由精神奮張,雙眸閃閃,蘊吐火焰,好像一觸即發。智囊姜羽沖緊緊傍著他,潛掣衣襟,不教他發作。

臨來本有約定:和對方開談,教俞、胡二鏢頭專講面子話,做客氣人;所有較勁、找真、裝惡面孔、說威嚇話,都歸智囊姜羽沖和霹靂手童冠英出頭;無明和尚、青松道人,這一僧一道,就預備在旁邊,打圓盤,往回拉,以免當場弄僵,下不得台;那義成鏢店總鏢頭竇煥如和漢陽郝穎先就管保護俞、胡,預防不測。

究竟此事也和鴻門赴宴差不多,萬一弄僵,敵人或有過分的舉動,那時竇、郝就給黑鷹程岳、沒影兒魏廉、童門弟子郭壽彭、九股煙喬茂等挨個傳信,可以快速地勾引外援;以應急變。俞、胡在桌面上談,黑鷹程岳等在院中站;馬氏雙雄和蛇焰箭岳俊超密率鏢客,潛伏在庄外;老拳師蘇建明與大眾留守廟口。只要說翻了,蛇焰箭的火箭一發,不到半頓飯工夫,他們鏢行大眾立刻馳進火雲庄,抄庄搜鏢,捉拿武勝文,緝捕飛豹子。

鏢客這邊劍拔弩張,布置得如此緊張,哪知全用不上!

子母神梭武勝文獻過了茶,剛剛請教完了姓名,不待鏢客發話,就開門見山,劈頭說道:「久仰俞鏢頭的拳、劍、鏢三絕技名震江南。在下當年也很好武,心裡佩服得了不得。近年馬齒加長,家務纏身,久已不練了;可是仰慕豪傑的心,越來越熱。近聽人說,俞鏢頭為查找他已失的鏢銀,光臨敝縣(寶應),在下很想借這機會,見見高賢……只嫌無因至前,又未敢冒昧。這幾天,我有一個敝友,也是個好武的漢子,不知他從哪裡得著一點消息,他說:『俞鏢頭如要訪究鏢銀,他倒有個主意。』俞鏢頭,你老久闖江湖,也知道咱們江南有個白沙幫吧。白沙幫的勢力,可以說南北聞名。我這敝友和白沙幫想來有個小聯絡。他也是渴慕俞鏢頭的武技,早想求見,苦於無緣。他得著這點消息,就打算親訪俞鏢頭,一來獻策,二來求教。可是他又怕……怕人家錯疑了他,說劫鏢一案,他也知情,豈不是引火燒身?因此,沒人介紹,他又不敢貿然求見了。」(葉批:真人面前何必說假話!)

武勝文接著說:「日前他路過敝庄,跟我說起此事,我就慫恿他:『何不藉此機會,結識一位朋友?俞鏢頭是當代英雄,眼神一定夠亮,耳目一定夠靈的;你懷好意前往,斷不會無故多心的。』他聽了我這話,還是猶疑;他說:『素少往還,無因至前,知人知面不知心;劫鏢案情過於重大,人們的嘴若是隨便一歪,我可就討不了好,倒跟著打掛誤官司了。』他總這麼遲疑不決,我也不好過於勸他。……」

武勝文身材魁梧,聲若洪鐘;他手搖一把大摺扇,在主位比比劃劃講著,好像很直爽,胸無城府似的。眾鏢客看著他的嘴,相視微笑;都覺得他這個人看似粗豪,他這措詞太滑太妙了,簡直教人抓不著一點稜角。

胡孟剛忍不住要插言,武勝文又道:「胡鏢頭,且聽我說完了。……敝友在我這裡住了幾天,隨後就走了,緊跟著……」向郝穎先一拱手道:「俞爺的令友郝穎先郝爺,還有那位白彥倫白爺,先後光臨敝庄,我就對二位說起這事。如果俞鏢頭信得過敝友,我倒可以介紹介紹。敝友如願意幫忙,把已失的鏢銀的蹤跡代訪出來;可是要求俞鏢頭賞臉,把拳、劍、鏢三絕技當面指教一下,他好開開眼界。這是敝友的一點奢望,也是在下仰慕高賢的一種痴想。不知俞鏢頭近日尋訪鏢銀,已有頭緒沒有?如已訪出線索,那就無所謂了;假如還沒有訪實,那麼敝友這番微意,倒很可以請諸位斟酌斟酌。他是很想攀交效力的,只要不招出意外的牽連來。」說完,目視俞、胡。

十二金錢俞劍平陡然站起來,縱聲大笑道:「俞某的微能末技,想不到莊主和令友竟這麼看重,我一定要獻拙了。承問訪鏢的事,蒙江南武林朋友慨然相幫,早已訪出眉目。訪得此人姓袁名承烈,外號飛豹子,又名快馬袁,乃是遼東牧場場主;大概也是謬聞俞某薄技,願求當場一賽的,倒也不是志在劫財的綠林。我們連日踩探,恰已根究出他的落腳地點;不過這裡面還關礙著當地一個知名之士,要動他,還有點投鼠忌器。但是案關國帑,刻不容緩。我們已經想好了法子,這就要按規矩去討。不過,若有好朋友出頭幫忙,或者獻計代討,我們仍是求之不得的。小弟的意見,是公私兩面都要弄得熨貼,總以不傷武林義氣為要。令友既有這番熱腸,我十分感激;但不知這位令友貴姓高名?何不請來當面談談?根究鏢銀的話,也可以和令友當面商計,倒覺得直截了當。武莊主,尊意如何呢?」

俞劍平眼沖武勝文一看,又加了一句道:「令友要敝人試獻薄技,足見抬愛;要麼就在此時此地,也都可以。何妨把令友請來一會?」又往在座陪客瞟了一眼道:「在座的令友,也有願賜教的么?」(葉批:綿里針變成了囊中錐!)

俞劍平的話宛如巨雷,直截了當的發作出來。姜羽沖、胡孟剛、童冠英、郝穎先都知他平日最有涵養,如今也燃起少年的烈火來了。

武勝文始而一震,旋又大笑。那姓魏姓王的兩人也都一動,互相示意。那美青年就冷笑了一聲,要起身答話,被那姓許的陪客拉住了。武勝文忙把大指一挑道:「俞鏢頭名不虛傳!俞鏢頭,我剛才說的,句句是實言。領教俞鏢頭三絕技的心,在下我和敝友正是相同;不過真要獻身手領教的,卻只有敝友。我不是說過了,在下本是武林門外漢,早年縱然練過,可惜學而未精;現在更完了,全就混飯吃了。我們可以這樣定規……」掐指算了算,面露疑難之色,向王、魏二老那邊湊過去,低聲議論。那美青年此時突然立起來,以清脆的語調說道:「俞鏢頭,你如肯把你的拳、劍、鏢三絕技當面賜教,後天一早,請你到北三河湖邊一會,你看可好?」

鐵牌手胡孟剛登時跳起來,前湊一步,雙目如燈道:「後天一早?後天一早,你敢保教那飛豹子準時到場么?」美青年斜睨一眼,冷冷一笑道:「什麼豹子不豹子,我倒不曉得。後天一早,准有人在那裡,和你們鏢行答話就是了。」鐵牌手盛氣虎虎,叫道:「那是什麼話,我們找的不是你!」俞劍平劍眉一挑,急一橫身道:「二弟且慢。」姜羽沖伸手把鐵牌手拉著坐下。俞劍平轉身對青年抗聲道:「好!既承定期,大丈夫一言為定,閣下貴姓?在下願聞大名。飛豹子和足下是怎麼稱呼,你閣下可否見告?」回首指著眾鏢客道:「這都是自己人,說出來敢保無妨。」

青年也抗聲道:「後天一早,一言為定。在下行不更名,姓雲名桐。……」俞劍平緊跟一句道:「我還是請教,飛豹子是閣下什麼人?」

青年道:「大丈夫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我跟他就算是慕名的朋友,和足下一樣。」

說這話時,武勝文變色慾攔,已經攔不住了。鏢客這一邊猶恐對方變計毀約,姜羽沖忙又擠上幾句道:「武莊主,當著這些朋友,我們講的都是桌面上的話。剛才雲朋友定規的見面日期,可能算數么?」

武勝文忙全盤托住道:「請儘管放心,我們的話不管誰出口,有一句是一句。」說罷忙跟這二老一少重湊在一處,低聲商量。最後由武勝文當眾說道:「後天一早,敝友準時到場。不過我們處處得按武林道的規矩辦,中間不許官面出頭橫攪。俞鏢頭乃是江南知名的英雄,這一點請你答應了,我管保敝友就是天塌了,也不爽約。」

俞劍平奮然道:「那是自然。」原打算教姜羽沖、童冠英出頭做臉,現在事事不由人算,仍由俞劍平直接訂約了。而且三言兩語就定了局,並沒有多費唇舌。

末後,鏢客這邊仍由智囊姜羽沖、霹靂手童冠英、竇煥如三人,和對方的二老一少,協議後日會面的步驟辦法。講定以武會友,當事人之外,雙方都有觀光的朋友;拳、劍、鏢三絕技,當場領教;兵刃暗器隨便使用。不過,這些全按鏢行較技討鏢的路子走,武莊主擔保飛豹子屆時到場;俞鏢頭擔保只由鏢行出頭,決不藉助官勢。臨期得由雙方派人巡風,以免驚動地面。

當下,雙方的代表磋商細節,俞劍平和武勝文另換了一副面孔,客客氣氣,講起交情話來。少時酒席擺上來,八個鏢客分為三桌,連童門弟子郭壽彭、俞門弟子程岳、沒影兒魏廉等,也都邀入座席。武勝文與那美青年、胖瘦二老、姓熊的壯漢,還有別位陪客一齊就座。

俞劍平笑道:「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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