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回 陰持兩端縮手空招忌 窮詰內奸眾口可鑠金

晚飯後,俞劍平挂念各路的情形,恨不得化身三處才好。心想半鋪村既見賊蹤,應該乘夜親勘一下,順路徑投火雲庄去。又想妻室丁雲秀遠道尋來,必有非常急務,應該翻回寶應縣,先見她一面,方才放心。

俞劍平想到此,不覺著急說道:「鬼門關白打了一夜,古堡又撲了空;半鋪村還不知怎樣,火雲庄眼下就要出事,賤內又快來了,教我四面撲落不過來。姜五爺,我顧哪一面好呢?我瞧飛豹子必不再到古堡來了。各路卡子又沒有動靜,就有動靜也是虛幌子;我猜飛豹子本人此時必在火雲庄。左思右想,我還是索性請路照、孟廣洪二位賢弟引路,我自己帶領小徒左夢雲先赴半鋪村。半鋪村至多不過是藏伏著飛豹子的幾個黨羽,現在恐怕早已溜了。我徑直先到那裡一繞,跟著就奔火雲庄,投帖求見子母神梭武勝文。這麼辦,面面都顧及了。不然的話,我真怕郝穎先郝師傅和白彥倫白店主,在火雲庄吃了虧,我可就對不住朋友了……」

話還沒說完,霹靂手童冠英說道:「不行不行,你只管照顧朋友,就忘了夫妻么?嫂夫人大遠地撲你來了,你卻避而不見,請問誰去款待?」

俞劍平眉峰一皺,面含不悅。童冠英哈哈大笑道:「俞大哥也有紅臉動怒的時候,難得難得。臊著了么?」

俞劍平勉強笑了笑道:「童二哥,不要取笑了;我們都長了白毛毛了,還是少年么?」

智囊姜羽沖笑道:「說是說,笑是笑,我知道俞大哥此時心急。但是,你只顧奔火雲庄,俞大嫂來了,必有要事;況且她還邀著一位武官來,大哥不在寶應等著她,怎麼辦呢?」

俞劍平沉吟說道:「好在她得遲兩天才能來到,此時煩一個人回寶應縣;賤內若來,就告訴她也奔火雲庄。」

姜羽沖說道:「不行吧?火雲庄是小地方,未必有店。況且既登敵人之門,我們也不能隨隨便便,在那裡聚許多人。那個姓肖的武官又不曉得是誰,就是你的師弟,也不便慢待了。小弟的意思,大哥奔火雲庄,就算是明著求見武勝文,可是落腳處也得暗藏著點才好。大哥這番打算要是早打定了,也可以順便告訴沈明誼,帶回信去。現在沈師傅已走,大哥不必又改主意,還是照舊辦理。我們先在此耽擱一夜;明日留下兩撥人,一撥由半鋪村往火雲庄,一撥留守苦水鋪。我們大家隨同大哥,一齊回返寶應縣,或者大哥怕郝師傅在火雲庄鬧差錯,但是現在就去,也來不及了。我們明天早點動身,就面面顧到了。」

眾人齊說,這樣辦很對。俞劍平想了想道:「也罷。」姜羽沖即與俞劍平等重新分派眾人。監視古堡的,搜查半鋪村的,踏勘由此處奔火雲庄的大路的,以及往來傳信的,都派妥專人。大抵每一兩個前輩英雄,即率領一兩個青年壯士做為一撥隨後,把留守苦水鋪集賢客棧的人也分派好了;卻只得幾個人,內中有受傷較重的兩個同伴,和海州兩個捕快;這都需人保護,因此把他們留在店房,預備明日和俞鏢頭一同迴轉寶應縣城。

這一次會聚群雄,點名遣派,偏偏又把於錦、趙忠敏兩人遺落下了。於、趙二青年互相顧盼,臉上神色局促不寧。半晌,由趙忠敏站起來,上前討笑道:「姜老前輩,我和於三哥該做什麼呢?你老人家是不是教我倆人留守店房?還是忘了派遣我們了?」於錦接言道:「我二人本來少年無能,我們錢師兄派我們兩個人來,也知道我兩個人不能擋事。可是若讓我們兩個人跑跑腿,給俞老鏢頭幫個小忙,也許能夠對付。」

趙忠敏又說:「三哥不要這麼說,姜老前輩也許想教我們留守店房。可是別位都忙著道搜敵,我們二人也很想出去活動活動,不願意總當看家的差事。要是你老不放心,也可以加派哪位跟著我們。」

於、趙二人說這話時,老一輩的英雄俱都動容,但態度依然很沉靜。其餘幾個青年不免擠眉弄眼,臉上帶出許多怪相來。李尚桐、阮佩韋首先站起來,說道:「這可是二位多疑。這工夫咱們人都聚在一處了,姜五叔哪能記得那麼清楚?我們兩個人不是也還沒有派遣么?」

屠炳烈說道:「可不是,我也沒有事哩。」鐵布衫屠炳烈是不大明白的。葉良棟在旁也說道:「可不是,也還沒有派我呢。」其實屠、葉二人俱是受傷的,自然應該留守。

眾人全都眼看著姜羽沖,跟著又看俞劍平和胡孟剛。胡孟剛就要發話,俞劍平暗拉他一把。霹靂手童冠英剛來到,不知怎麼回事,就挑大指說道:「於賢弟、趙賢弟,真有你的。姜師傅,人家是來幫忙的,你總教人家歇著,那怎麼能成?也得均勻勞逸呀!」抬頭忽然看見眾人神氣不對,他就愕然問道:「姜五爺!」放低聲音說道:「他二位掛火了,這是怎麼了?」

夜遊神蘇建明哈哈一笑,從堂屋門口答了話,說道:「童二爺,你過來聽我說。姜五爺乃是三軍司令,派人的事應該由他主持,連我老頭子還要受他支派。你童二爺摸不著頭,過來跟老哥哥喝杯茶吧!」

霹靂手童冠英是個精明人物,眼珠一轉,立刻恍然,向姜羽沖拱手說道:「軍師傳令吧。現在馬武、岑彭二位將軍,爭做先鋒,應該如何分派,請你發令!」掩飾了一句閑話,便走出來,挨到蘇建明身邊,低聲問話去了。

姜羽沖這才手彈桌角,微笑說道:「我真把二位賢弟忘了,可是也有個緣故。咱們的人全出去了,店房中還有兩位捕快和這幾位受傷的。我們必須選派年富力強、會打暗器的精幹英雄留守店房,保護他們。於賢弟、趙賢弟的鏢法,我久已聞名。我本有意奉煩二位留守,剛才一陣亂,忘了說出來。現在,就請……」

趙忠敏忙說:「晚生們已經留守得夠了,別位師傅們都出過力,我們怎好生閑著?姜五爺要是瞧得起我們,求你老把我們兩個人派出去走走。我們兩個人打算結伴先探一探半鋪村,這個地方我們還熟。」

於錦應聲說道:「好!我們二人情願單人匹馬,不用邀伴,只憑弟兄二人的兩把刀,前去半鋪村勘查一下,順路就到火雲庄闖一闖。不過話又說回來,老師傅們如果不放心我們,就另派兩個人跟隨我們,我們也是義不容辭的。」

鐵牌手胡孟剛聽到此處,急急地向俞劍平、姜羽沖瞪了一眼,又努了努嘴。那邊霹靂手童冠英也面向蘇建明暗吐一口氣,低聲說道:「哦,我明白了,這裡頭有事?」

蘇建明微笑不答,只說道:「老哥,你只聽軍師發令吧!」

姜羽沖忙道:「好極了!二位願意出去更好,要到半鋪村一,是很可以的。不過二位要偕探火雲庄,我真是不很放心。我可不是看不起二位,我只是怕二位一去,打草驚蛇;萬一把飛豹子驚走了,咱們幫忙的人,可就落了埋怨了。二位既然如此熱誠,今晚暫且歇一夜,明早可以陪伴俞老鏢頭一同前往。今天我們並不打算查探火雲庄,只不過白天監視古堡附近,看有敵人前來窺伺沒有?一到深夜,我們便須分批去到古堡和半鋪村前後內外,加意勘查敵蹤。我料敵人會在暗處埋伏著人。遠處不說,就說這苦水鋪,我們住的這店房吧,保不定就有賊人的底線卧藏著。……」

李尚桐、阮佩韋等三五個青年,一聽說到「底線」二字,立刻嘩然接聲道:「有有有!我們店裡一定有賊人的底線,要不然,怎麼我們的一舉一動,賊人知道得這麼清楚?姜五爺,這裡一準有姦細,我們應該把這姦細全挖出來。」說時好幾對眼珠子不邀而同,盯著於、趙。

於、趙二人就是沉得住氣,像這公然指斥,也不由惱羞成怒了。大家全拿另一種眼光,看待他二人;而且冷嘲熱諷,都對他二人發來。於、趙二人明挨唾罵,心想抗辯,苦於無詞,都氣得臉色煞白。

趙忠敏實在按捺不住,啞著嗓音說道:「若真有底線,那倒好極了。憑諸位這些能人,何不把那底線全都挑出來?比坐在這裡空議論強多了。阮大哥、李大哥,底線到底藏在哪裡?請你費心告訴我們兄弟。我弟兄不會說話,卻總想做點實事;恨不得把這底線挑出來,也算幫俞老鏢頭一個小忙。」

阮佩韋、李尚桐對臉冷笑道:「憑二位這份能耐,膽又大,心又細;底線落在哪裡,難道還看不出來么?我們不過是順著姜五爺的口氣瞎猜罷了;要說挑底線,非得你們二位不可。」

這話太明了,於錦大怒,突然站起來叫道:「這話怎麼講?挑底線怎麼非得我們?我們兩個生著八隻眼睛、十六個舌頭不成?阮大哥、李大哥,我們弟兄不懂這句話,我們倒要請問請問,你是不是說這底線跟我們認識?請你明白點出來。」

於、趙二人全都變了臉,雙手插腰,站在屋心。阮、李二人也突然站立起來。胡孟剛也忍不住挺身而起,張著嘴要發話。俞劍平一扯胡孟剛,急忙上前攔阻。眾人把於、趙和阮、李隔開,俞劍平深深作揖道:「諸位全都沖著愚兄的薄面,前來幫忙,千萬不要鬧誤會。若說底線的話,我看店中絕不會有,苦水鋪鎮內鎮外可就保不住了。於賢弟、趙賢弟若要出去訪訪,就請辛苦一趟,這也是很有益處的事。」

童冠英、蘇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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