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彈窗拋火花群賊肆擾 隔垣出冷語壯士炫才

朦朧影中,紫旋風閔成梁踉踉蹌蹌退了下來。沒影兒操刀彷徨,鐵矛周揮鞭錯愕,都不曉得紫旋風業已負傷。霎時,那長衫客桀桀地大笑起來,道:「閔朋友,真是久仰久仰!好刀法,好鏢法。錯過是我這一雙肉掌,換一個旁人,還不教你大卸八塊,打三個血窟窿!」

紫旋風左肋發麻,提刀道:「朋友,少要得理不讓人!賭本領,有輸就有贏。爺們打了一夜,累了,教你生力軍得了便宜。我甘心認栽,你何必賣狂!總還有再見面的機會,今天少陪!」折轉身,「颼」地一竄退回來。勢雖敗,氣不餒。

沒影兒魏廉、鐵矛周季龍也不甘示怯,同聲放下話道:「相好的,改日一定抵面領教!」三個鏢師一齊撤退。封閉退路的二敵哪肯輕易放過?厲聲喝道:「要走!把青子給爺們留下!」倏地一掠身,先截住周、魏二人。

周季龍挺鞭一格,抽身旁退。沒影兒的翹尖刀,「夜戰八方」式一揮,奪路搶奔青紗帳。這兩個敵人也不過略作阻撓,向伏路的同伴一打招呼道:「截住這個!」這二敵卻把全副精神一提,轉身一齊盯住了紫旋風,譏笑道:「朋友,你可不能這麼走!」鉤鐮槍截前,單刀攔後,把紫旋風緊緊卡住。兩邊一擠,刀槍並舉;上挑咽喉橫砍腰,惡狠狠各下毒手。騎馬的二敵也應聲下馬,如飛地馳截周、魏二鏢師。鐵矛周季龍、沒影兒魏廉早已一衝而過,撲到青紗帳前邊。

紫旋風閔成梁一腔怒火,敗退下來。一見敵人還想邀劫,怒哼一聲,八卦刀往左手一換;猛塌腰,急聳身,「颼」地一跳,直奔持槍敵人的面前。沒影兒適才出圍,急翻身挺刀,回救紫旋風,口中叫道:「周三哥快開路!」

鐵矛周凶如煞神,掄鞭亂打,往前奪路。紫旋風施展開八卦掌的「行功飛身一字訣」,疾如箭矢,超越到敵人身邊。持槍的敵人將鉤鐮槍一抖,往紫旋風上盤便捋。紫旋風心知這一槍是問路槍;未容他撤招,龐大的身形往左一撤步,早將刀交還右手。「怪蟒翻身」、「金鵬展翅」,突然貼槍鋒,反身進步欺敵。八卦刀挾寒風,唰地往敵人右肋攔腰劈下。

紫旋風這一刀極快,極沉重,極厲害!敵人想躲,想撤招,哪裡容得?還仗這持槍之敵也是久經大敵的老手,一個乘危邀劫不住,紫旋風猛撲過來,他就火速地抬槍把,往回急帶,前把一提,後把一沉,豎槍桿,努力往外一封,「喀嚓」一聲,白蠟桿的鉤鐮槍桿,竟被砍斷。

那持刀之敵大吼一聲道:「呔,看刀!」如飛地前來相救,但已來不及。八卦刀余鋒猶銳,「颼」地一轉,擦右肋,抹前胸,照持槍敵人划去。「嗤」的一下,衫破見肉,持槍敵人驚汗直流,拚命往左一拔身。

紫旋風八卦刀寒光閃閃,急如電掣,「唰」地又劈過來,斜切藕,追削敵人後肩。敵人已經防到,剛剛竄出去,將半截槍往回一掃,喝道:「著!」「咯嚓」的響了一聲,腳尖一點,唰唰唰,連竄出三四丈,方敢回頭。紫旋風一著取勝,早已收刀;把牙一咬,又奔那持刀之敵。那持刀的敵人恰巧刀到,刀與刀相碰,叮噹嘯響,火花亂迸,兩個人霍地交相竄開。

在這間不容髮的時候,那長衫老人叫道:「夥計們,撤青子,讓好朋友過去。喂,你們那兩位不想賜教了么?我煩你們三張嘴,帶過去一句話,教姓俞的快來!」

這老人的呼聲略顯遲了一步。既經對刀,便分勝負。那使刀的敵人剛閃過紫旋風的一刀,又被鐵矛周趕過來,揮動豹尾鞭,沒頭沒腦地一陣亂打。雖然抵擋得住,卻又被紫旋風翻身再趕上來;兩下夾攻,失聲一吼,也吃了虧,閃身退下。

三鏢師乘隙奪路,齊向青紗帳奔去。其餘賊黨頓時大嘩,馬上的、步下的紛紛奔來,要上前擒拿三鏢客。

那老人一聲喝止,虎似的撲來,揮手道:「住手!放他們過去,有帳找姓俞的算。」轉對紫旋風叫道:「閔朋友別怕,慢慢的走吧。看在你師父賈冠南面上,咱們就此算完。十二金錢那裡,務必給我帶個信去,我定要會會他,催他快來!」說完托地躍出一丈五六,又一墊步,撲到馬前;騰身又一躥,凌空丈余,往下一落,身軀半轉,輕輕落在馬鞍上;復又一舉手道:「閔朋友,再見!」

三鏢客敗退下來,忽見敵人竟不來追,反而先撤。那種欲擒故縱,旁若無人之概,把紫旋風氣得目瞪口呆。(殊不知這豹子手下留有餘情,要找的只是十二金錢俞劍平一人,並不想跟江南的武林道個個結怨。)沒影兒、鐵矛周也忿然叫道:「朋友,你們的臉露足了,還不留名么!……你教我給十二金錢傳話。你到底是李四,還是張三?」

長衫客策馬欲行,一聽此言,回頭揚鞭道:「你們不必問,我不過是撈魚堡的一個小卒,你的朋友十二金錢一到,我們當家的自然出頭來,竭誠款待他。」

沒影兒發恨叫道:「別裝樣了,誰不知道就是你!」長衫客笑道:「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你能明白就更好了。」其餘黨羽也紛紛上馬,跟蹤而回,齊奔疏林而去。

通夜奔波,一場失意,三鏢師悵望敵人的去路,意欲跟蹤。明明看出疏林一帶,敵人的卡子多沒撤;就是硬闖,仍然力不能敵。過了半晌,沒影兒道:「閔大哥,怎麼樣?」

紫旋風閔成梁喟然一嘆,搖頭道:「小弟我慚愧,空學技藝二十年,用上來不是人家的對手!」滿面慚忿之極。

鐵矛周卻擔得住勝,禁得住敗,接聲勸慰道:「天就亮了,我們還是回去,今天夜間再來。」紫旋風看了看四面道:「還不知道好回去,不好回去呢!」

魏、周矍然道:「這得留神,路上也許還有卡子。」當下,三人側耳聽了聽四面的動靜,又仰頭看了看天色。時當破曉,晨光未透,夜色已稀。跳牆入店,既已不便,三個人遂在青紗帳候了一會兒。趁田徑無人,將背後小包袱打開;彈塵拭汗,取出長衫,換下夜行衣靠。又挨過一刻,天色大亮了,這才起身回店。一路上幸無事故,只遇見幾個農夫。進了苦水鋪,往來已有行人。走到集賢客棧門口,店伙一見客從外來,「呀」了一聲,驚奇道:「你三位多咱出去的,怎麼……」

沒影兒搶到面前,厲色低聲道:「不要多嘴,到裡邊告訴你。」

店伙不敢多言,跟著三人往裡走。鐵矛周落後一點,走進門洞。忽然一陣腳步聲,從店外走來一人,腳下很快,緊緊地跟過來。閔、周一回頭,這人扭身擦肩,走入店院,反趕到沒影兒前面。眼看著進了二層院,到第十三號房去了;推門便入,房門也沒上鎖。

紫旋風狠狠盯了一眼,一聲沒言語;鐵矛周向沒影兒低聲叫道:「喂,你瞧!」沒影兒回頭看了看,把頭微微一側,徑投十五號房間。三鏢師來到自己房前,未等推門,便直了眼。三人臨行時,本已留了暗記,現在暗記已改。急進屋一看,先敷衍店伙。沒影兒道:「店家,我告訴你,你休得胡猜,誤了我們的大事。我們是海州的快班,綴下來一樁案子,落在你們這裡了,沒攢在一塊,不好立刻動手,怕把差事拾炸了。我們幾個整整綴了一道,現在我們就去知會寶應縣,下手辦案。你們小心了,你可以給柜上透個信。有打聽我們的,你們給遮掩一點;三個字的答話,問什麼,什麼不知道,就好。你明白了?這可有好大的干係。」說著話,把小包袱一放,故意將刀鞭兵器弄得鏘然一響。鐵矛周接聲道:「你可別走漏一個字,這跟你們店家很有沉重;回頭我們還要找你們掌柜哩。」又問道:「剛才進來的那人,住在十三號的,看著很眼生,他姓什麼?哪天住的店?有同伴沒有?」

店伙也是老生意人了,口頭上諾諾地答應著,道:「原來諸位老爺們是辦案的。你老要打聽什麼,請往柜上打聽去好了,柜上張先生知道。」他先把自己摘清了,又搭訕了幾句話,退出來急忙的找櫃房先生,把十五號客人行止詭秘,自稱是官人,到底不知幹什麼的,都帶著兵刃的話,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櫃房忙又找掌柜的嘀咕去了。

三鏢師容店伙出去,立刻忙起來。先把全房間門窗床鋪,角角落落,三人齊下手,草草檢驗了一遍。跟著鐵矛周忙著治箭傷;沒影兒忙著細驗遺迹;紫旋風神情很頹唐,沉吟不語。沒影兒問他:「可受了傷?」

紫旋風搖頭道:「沒有。」沒影兒又問:「那長衫客是插翅豹子吧?」紫旋風只點點頭。

三個人旋商查找九股煙喬茂的事,沒影兒道:「也許這位爺嚇酥,自己個溜回寶應縣去了。待我問問店家吧。」

周季龍道:「那豈不露了破綻?咱們一夥四個人,丟了一個人,自己還不知道,豈不教店家起疑?」沒影兒道:「我有法子,我可以繞著彎子問。」說罷,站起來便奔櫃房。

周季龍見紫旋風抑鬱無聊,就指著自己的傷對紫旋風說道:「閔賢弟,你看我,在江湖也闖了這些年;這一回不過是探鏢才上場,就吃了這個大虧。閔賢弟比我強多了。別看我輸了著,實在我一點也不在意,勝敗本是常事,你看九股煙,更泄氣了;若教我猜,他不是教匪人架走了,他十成十是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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