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有水將汛,有女懷春

畢竟已經打春了,儘管有寒風,但太陽一出來,身上還是暖融融的。

晏薇歡快地走在出城的路上,春草應該已經吐芽,一年中最初的採藥季節又到來了。

「薇姑娘!這麼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兒啊?」

聽到這個聲音,晏薇一臉的不自在,慢吞吞轉過身來。

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扭著肥胖的腰肢,快步走過來,揚手道:「哎喲!正打算去你家找你呢,可巧就在這兒遇上了!」

晏薇不耐煩地道:「是巫姠啊,什麼事?」

那被稱為巫姠的女人拍著雙手道:「找你自然是好事兒,過兩天就是河神祭了,今年你來扮演河神娘娘可好?」

晏薇奇道:「往年不都是鹿堇扮的嗎?」

巫姠道:「快別提她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摸摸和別人搞大了肚子,這河神娘娘必須處子來扮,你是知道的……」

晏薇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什麼?!鹿堇懷孕了?我怎麼不知道?」

巫姠奇道:「你們兩個不是很要好嗎?怎麼,她連你都沒告訴?別看這姑娘平常斯斯文文不言不語的,心裡主意可大著呢!」

晏薇低頭回思,自從黎啟臣來了之後,忙著給他治傷,加上冬天寒冷懶得出門,和鹿堇確實漸漸疏遠,算來也有三個月沒見過面了。

巫姠繼續在那裡嘮嘮叨叨:「這姑娘辦事也不地道,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了,才說自己懷了孕,就只有這三五天了,讓我臨時上哪兒找人去,思前想後,也就你最合適了!」

晏薇嗤道:「我哪裡合適了?長得又沒鹿堇姐漂亮。」

巫姠拍著大腿笑道:「薇姑娘,你呀!對自己的相貌也太不上心了,你五官眉眼原是極精緻的,若淡淡敷層粉,點上唇,不知道有多好看!」說著上下打量晏薇,口中嘖嘖有聲,倒像是看到什麼美味一般。

晏薇不耐煩地道:「我懶得弄這些,我還有事呢!」說罷轉身要走。

巫姠忙拉扯住晏薇的衣袖,道:「哎!你聽我把話說完啊!扮這河神娘娘,相貌尚在其次,關鍵是水性要好。河神祭雖在凌汛之前,但是有些年份凌汛來得早,還是有點兒危險的。十幾年前就死過一個姑娘,大王震怒,可不能再出事兒了!」

晏薇道:「水性好的姑娘也不止我一個,您可以找別人啊。」

巫姠笑道:「要水性好,還要模樣周正,還要是未嫁的處子,歲數還不能太小,太小的姑娘,身量未長成,穿上河神娘娘的禮服不好看呢!這河神祭那天,王公貴族都要來觀禮的,就算大王不來,也必派一個公子前來……」

晏薇張口打斷她的話:「呦!合著是來笑話我嫁不出去呢!」

巫姠賠笑道:「我的好姑娘啊,你又想多了,原想著這是好事兒,鹿堇也說你合適,才來找你的。扮河神娘娘多好啊,一夜之間全城聞名,第二天提親的就踏破門檻!」

晏薇冷笑道:「我的終身大事,還不勞您操心!」

巫姠右手在臉上虛打了一下道:「你看我這臭嘴,凈說些姑娘不愛聽的!這事兒也不是讓你白做的,十斗穀物、兩匹縑帛,還有河神娘娘那身衣服,就都是你的了!那衣服可是姜國的絲綢,姜國的刺繡,你就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晏薇聽了,微微有點心動,道:「那鹿堇做了兩年的河神娘娘,就有兩套衣服了?」

巫姠笑道:「那可不是!每年都要去姜國定做新的!之前歷任河神娘娘,都把這衣服留著當嫁衣穿,最吉利不過了,兩口子恩恩愛愛,就像這絳水一樣綿長不絕!」

巫姠看晏薇不搭話,又繼續道:「除了穀物和縑帛,大王或者公子還另有賞賜呢!你爹離家已經有一年多了吧?你家裡還多了個病人,生計上想必也是拮据的,畢竟會去找你看病的人可不多……」

晏薇冷笑道:「哼!那個自然,我父親現在不在,找你們這些巫覡看病的自然就多了,我父親若在,你們也只得喝西北風罷了!」

巫姠賠笑道:「你爹晏長楚是神醫,咱們自然比不了,想當年還是醫正大人呢!不過那都是你出生前的舊事兒了。扯遠了,薇姑娘你好好想想,這事兒應下來沒錯的,自己得實惠,其實也沒什麼兇險,我若找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你也良心不安啊,是不是這個道理?」

晏薇一臉的譏諷,冷笑道:「你們巫覡不是一向號稱多知多識,笑我們醫家只會治病救人,你們不僅會治病,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會算,祈雨祈晴,你算算河神祭那天會不會有凌汛,會不會出危險不就是了!」

巫姠尷尬笑道:「是、是……我們就是混口飯吃,哪有百試百靈的事情……你以為這行好當嗎?祭祀出意外,殺巫覡祭天的事情歷來有多少?十幾年前那次出事兒,就死了三個人,你當是好玩的嗎?唉!」

晏薇道:「既然這麼危險,那我還是不幹了。」說完轉身要走。

巫姠忙張開雙臂攔擋:「哎喲!我的好姑娘啊,真格的一點兒都不危險。十幾年前河神祭用的是只有几案大小的筏子,而且那時候有陋習,如果河神娘娘落水,說明是被河神爺收了去了,一概不許救。那之後大王便改了規矩,筏子又大又穩,順水漂下去,剛好在絳水轉彎的地方就會靠岸停下來,也就不到一里水路,就算有意外,憑你的水性也可輕鬆應付,不信你去問問鹿堇,她的水性比你差遠了,都不擔心呢!」

晏薇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去問問鹿堇,回頭再給你回話。」

巫姠喜道:「你可得抓點兒緊。你若不答應,我還得另外找人,你若答應了,也要先試穿衣服,學學禮儀,了解儀程。萬一在大王面前出了岔子,我這顆腦袋就保不住了。」

晏薇不耐煩地道:「真啰嗦,我先去鹿堇家一趟,天黑之前,必找你回話,還不成嗎?」說罷轉身折向北行去。

這是城北的一座小小宅院,不大的庭院中種著棗樹和椿樹,曲尺形的一堂兩室更是乾淨規整。

暖暖的陽光透過花窗灑進來,給室內鍍上了一層金橙的顏色。地下燃著炭火盆,隱隱散發著肉桂香。床上坐著一個女子,面容姣好,皮膚白得如同透明一般,衣服裹了一重又一重,越發顯得人伶仃可憐。

晏薇驚道:「鹿堇!幾天不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鹿堇有幾分不好意思:「對不住啊……晏薇,你已經知道了吧?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只是身子一直不好,畏寒怕冷,懶得出門……」

晏薇:「是呀!剛剛聽巫姠說的,我就立刻趕過來了,到底怎麼回事啊?快說給我聽聽!」

鹿堇放下手中的活計——是個小嬰兒的短衫,低頭輕輕道:「也沒什麼……臘月祭灶的時候認識的,就……那個……了……」聲音低到幾不可聞。

晏薇急道:「哎!那他怎麼不娶你過門?!」

鹿堇捻弄著衣角,低聲道:「才出正月,他就當兵走了,聽說是去姜國邊境的長岩關……他家兄弟三人,他行三,你知道的,一家三丁,按律他須得當兵……」

晏薇道:「那也該先讓你過門才是。」

鹿堇道:「已經納吉納徵了,只是時間太緊,沒有來得及合婚……」

晏薇鬆了一口氣,道:「哦……原來是這樣,那你怎不住在夫家?」

鹿堇道:「他幼年喪母,大哥、二哥還未娶妻,家境也略貧寒些,家裡都是男子,諸多不便……再加上我害喜嚴重,娘說還是她來照顧我為好……」

晏薇急道:「既然身子不舒服,為何不來找我?」說著便拉過鹿堇的手腕把脈。

鹿堇抬起頭,輕輕一笑:「其實也沒什麼病,只是害喜,吃不下東西,害喜應該是沒藥醫的吧?」

晏薇擺手讓她別說話,又拉過另一隻手把脈,沉吟半晌說道:「是沒什麼大礙,但總這麼瘦,對胎兒卻是不好。」

鹿堇笑道:「沒關係,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

晏薇道:「過兩天我給你配服藥,既溫補又調理腸胃的,會有些效果的。」

鹿堇握著晏薇的手,笑道:「那麻煩你了。」

晏薇抬眼一看鹿堇頸中,驚道:「你的玉呢?」

鹿堇一笑說道:「自然是給他帶走了……」

晏薇有些微惱,嗔道:「你知道的,這護身的玉,從小戴上,便不該摘下來的,否則便失了庇佑,尤其你是有身孕的人……」

鹿堇笑著輕拍晏薇的手背:「他此去邊境,恐怕有兇險,讓他戴著不好嗎?況且他的護身玉也給我了呢!」說著拈起腰間的一條絛子,上面系著一塊虎形的雜色玉佩。

晏薇問道:「會和姜國開戰嗎?」

鹿堇道:「說不好啊……大王念念不忘的就是攻下姜國,這兩年北面算安定了,估計又要開始征討姜國了,聽說這次徵兵的人數也比往年多呢,而且全部是去長岩關的……」

對於姜國,晏薇是全然無感的,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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