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藍色幽靈

胡桃澤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越是申訴,情況對他越不利。

不料,在負責此案的警察中,有一人對胡桃澤拒不認罪的強硬態度頗感疑惑。這人就是逮捕胡桃澤的草場刑警。砂木告訴過他,胡桃澤是冤枉的。砂木的話固然不可全信,但胡桃澤用細麻繩勒過脖頸後,又用鈍器擊傷頭部的作案手段的確奇特。總部的大多數人認為,由於案犯用繩子沒有勒死多計彥,所以又使用了鈍器。可是,為什麼他不首先使用鈍器呢?

胡桃澤使用繩子,結果被多計彥抓破皮膚,留下了決定命運的罪證。再就是丹澤一案,總部認為犯人作案後,掠走了天野容子,而胡桃澤恰恰相反,一直拚命尋找容子的蹤跡。由此證明胡桃澤不像殺死丹澤的犯人。

關於容子和飛車隊的戀人摔死在中津溪谷一案、也沒有任何證據說明是胡桃澤乾的。

因此,只要解開多計彥事件的疑團,其餘各案即可迎刃而解。

大越以「偶然看到在逃的通輯犯,作為普通市民協助追捕」為由,指責警方「懷疑善良的市民」,從而把自己牢牢地保護起來。

警方對大越尚且無計可施,躲在大越背後的龜井更是穩如泰山。草場再次來到翠綠茶館出示龜井的照片,請從業人員辨認,但是大家的記憶早已淡漠,沒有得到可靠的證言。

正如胡桃澤申訴的那樣,只要找到國本詩子,即能揭開一切謎底。可是,警方投入大量人力,至今杳無下落。草場不得不延長對胡桃澤的拘留期,在有限的時間內突擊調查,但是案情仍然不見進展。如果繼續拖延下去,胡桃澤免不了要在否定犯罪事實的情況下被起訴,經過長期的艱苦努力和地獄般的逃亡生活,最後等著胡桃澤的依然是無法掙脫的絞架。

是夜,小見山忠男戀戀不捨地把未婚妻井關美代送到岳母家。他們決定兩個月後舉行婚禮,最初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但男女雙方都十分滿意。兩人的關係發展得非常順利,越接觸越覺得對方是理想的伴侶,現在相愛至深,每天掰著指頭計算時間,專等著新婚之日了。

說起來奇怪,當初兩人都不怎麼熱心,只是不忍心拒絕父母的好意,由家長陪同勉強見了面,誰知二人一見鍾情,從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起,即被對方強烈地吸引過去。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他們深深感到,「終生伴侶」未必主動尋找,說不定在什麼地方即可偶然相遇。

現在是兩人一生中最愉快的時期。美代家在成城學園住宅區,居住條件不錯,周圍十分安靜。正因為如此,所以晚上夜靜得早。路上行人極少,一個女孩子走夜路格外不便。

吃罷飯,看過電影,兩人在茶館裡度過甜蜜的時光,不知不覺地忘記了時間。

小見山自然捨不得讓漂亮的未婚妻一個人走在行人近乎絕跡的寂寞的馬路上,儘管他家住在千葉,與成城的方向恰好相反,但仍然要把心上人護送到家中。

「今天晚上就住在我家吧。」美代深情地說。春天的空氣甜絲絲的,兩人交叉著手指漫步在夜幕下。

「怎麼好意思!」

「那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兒是你妻子的家,也就是你的家呀!」

「說的也是,不過,還趕得上末班電車。」

「你也太那個了!」

「別急么,快了快了。」

小見山把美代的意思理解錯了。儘管他們在感情上心心相印,如同一人,但是作為夫妻最神聖、最值得紀念的活動,他們打算留待新婚之夜進行。

「你發壞,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壞你壞……」美代把身體輕輕撞過去,小見山溫情地接住,貪婪地吸住她的雙唇。近前是一所大宅院,院子里的樹茂如傘蓋,住宅區的燈光都媳滅了,周圍一片靜謐。星光映在美代仰起的臉上,越發顯得嬌嫩美麗。

不久,這位俊俏溫柔的女性將成為自己的妻子。小見山陶醉了,無窮的喜悅如甘泉從心底湧起,他攬著美代沉寖在蜜汁般的愛情里。

「哎?」

忘情地接受著未婚夫狂吻的美代突然身體一顫,奇怪地叫出聲來。小見山不解地問:「你怎麼啦?」

「剛才,我好像看見一個女人躺在這家院子里。」美代嚇得臉色蒼白,早已從愛情中驚醒。

「女人,不會吧?」

「真的,一個藍幽幽的人影穿過樹縫盯著我!」

「大概是你看錯了。」

小見山努力把美代拖回甜蜜的愛河中,一旦到了岳母家,便失去了與未婚妻接吻的機會。

「沒看錯,就在那兒。」

美代避開小見山覆蓋下來的臉,抬手指了指近處張著鐵絲網的大院,毫不含糊地說。

院子無人收拾,任其長滿雜草。透過鐵絲網,草叢中映出一道藍瑩瑩的光,形狀恰似躺在地上的女人。

定睛凝視,光亮愈發鮮明。

「我怕!」美代緊緊偎在小見山懷裡。

「莫怕莫怕,有我呢。……咦,到底是什麼在發光呢?」

「快走吧,與我們無關!」

「我去看看。」

「不,別去,因為在人家院子里。」美代急忙欄住打算鑽過鐵絲網的小見山。

幾天後,美代把自己可怕的經歷告訴了附近搞推銷的少年。孰料,少年瞪大眼睛問:「阿姐也看到過么?」

「噢,這麼說你也見過?」美代為少年意外的回答而吃驚。

「嗯,就在昨天晚上,大約夜裡十二點左右,我在下北澤看完晚場電影,回來時路過那家門前,看到院內閃著藍光,有朋友吆喝說『像個女人躺在那裡!』其他夥伴兒還一起嘲笑他,『傻瓜,天氣這麼冷,誰家的女人躺在院子里!』可是仔細一看,草叢裡真的有東西發光,宛如一個人躺在地上,朋友說是幽靈,嚇得大家跌跌撞瘇地逃回家。」

「那兒是誰家的院子?」

「是大越先生家。父親生前是醫生,現在住的是他兒子,不知道幹什麼工作。」

「家屬呢?」

「還是單身,家中只有一個幫傭的老太太。」

「啊,那麼大房子就住兩個人?」

「噯,所以我們都叫它『鬼宅』。」

「鬼宅?你們也太惡作劇了。不過,那光確實夠嚇人的。」

「真的,大越家真的鬧鬼啦!」

不數日,大越家鬧鬼的消息傳遍成城學園,也傳進來附近調查的草場耳朵里。

截止目前,草場依然沒有得到有關大越違法的任何證據,但他並未放棄對大越的懷疑。誠然,協助警察追蹤通緝犯稱得上「善良的市民」,可是據胡桃澤和砂木講,大越假裝商店送貨員偵察過胡桃澤避難的房間,其行為顯然超越了市民協助破案的許可權。

關於此事,大越拒不承認。即使如此,胡桃澤潛入他家時,大越所採取的措施也足以令人生疑,作為一名正直的市民,捉住壞人難道不應該向警察報案嗎?看那陣勢,倘若草場再晚到一步,大越很可能結果胡桃澤的性命。從那之後,草場懷著對大越的種種疑慮,視線始終沒有離開他。

——大越家出現幽靈?

警察不信鬼神。若是平時,草場會一笑了之。可是,出現幽靈的是大越家,這是不能放過的。

草場決定看個究竟。觀察兩天,沒有發現異常動靜。第三天晚上十一時左右,大越家院子里的確發出藍瑩瑩的光,在暗處愈發鮮明。雖說形狀不完全像人,但如果事先聽人說過,倒也有幾分相似。

二十分鐘左右,藍光消失。消失的過程相當緩慢,猶如電池耗盡電源次第變淡。抬首仰望,一彎瘦月恰好被雲層遮住,指向天空的樹梢在黑暗中不停地搖曳。

霎時間,草場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一種非科學的幻覺掠過腦際。他定定神,暗自責罵自己,「窩囊廢!」

怯懦與警察無緣。他使勁兒搖搖頭,努力拂去不合刑警身份的恐懼心理。

草場把砂木找來,詳細敘述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最後說:「這種現象實在少見。」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砂木的臉,似乎不願放過任何細微的反應。

「也就是說,你認為大越院中藏著什麼東西?」

「嗯,對。」草場點點頭。

「你以為是什麼呢?」

「不知道,僅有這種感覺。」

四目相對,兩人互相揣摩對方的心思。誰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又不願講出口。

「那你為什麼不去搜查呢?」

「嚯,說得輕巧。沒有搜查證,警察敢隨便搜查人家嘛!」

「辦個搜查證不就行了嗎?」

「那能那麼簡單,眼下又沒有抓住大越的任何證據。」

「這就怪了,那你為什麼把這件事告訴我?」

「為什麼告訴你,你還不清楚?」草場齜牙一笑。

「你這個傢伙,純粹耍滑頭。這麼危險的差事,你打算讓我去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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