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無形的敵人

胡桃澤被追得走投無路。過去的逃亡生活不需要顧忌警察,但是以後的情況則截然不同了。遭到全國通緝的殺人犯不僅須要逃避警察的追捕,而且必須躲著所有人的眼睛,即使找家簡易旅館住一宿,也要戰戰兢兢地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時值正午,遠方響起報時的汽笛聲。冷清的公園騷動起來。午休時分,在附近公司或機關工作的人常來公園小憩。一對青年男女愉悅地說笑著朝胡桃澤屁股下的連椅走來。

茫然自失的胡桃澤被連椅彈起來,慌忙躲開二人,絕不能讓他們看到自己的面孔!今後要躲進世人厭棄的最黑暗的角落裡。

胡桃澤急忙逃出漸次熱鬧的公園。他無處可去,身上的錢也所剩無幾了。家中多少有點兒積蓄,但是回去取錢就等於自投羅網,警察一定在那兒布下了暗崗。

儘管胡桃澤發誓要捉住殺死多計彥和丹澤的真正兇手,可是眼下卻手足無措,全國到處緝拿殺人犯,自己連藏身的地方也沒有。

四面楚歌的胡桃澤豁出去了,他準備與砂木搞一筆交易。胡桃澤本來就是從砂木的「保護」下逃出來的。但是仔細想想,那人未必就是敵人。即使砂木想把殺死丹澤的罪責轉嫁到胡桃澤頭上,如果有人作證案發時他不在殺人現場,那麼,砂木苦心布置的圈套豈不等於枉費心機!反過來講,假若砂木真的是設置陷阱的元兇,他一定會在除掉丹澤的時候,設法把胡桃澤騙到沒人的地方,以證明胡桃澤去了殺人現場。對於砂木來說,要做到這一點是非常容易的事,可是他並沒有這樣做。

再就是銀蓮花餐館的洋子,如果她是砂木的同謀,必然主動接近胡桃澤。

現在固然不可完全相信砂木,但他是從國東半島的懸崖下救出自己的恩人;被詩子利用一事也是砂木經過細緻分析,然後告訴自己的。胡桃澤深深感到,砂木多少具有「朋友的成分」。此時此刻,只有同他取得聯繫,才是擺脫絕境的唯一辦法。

胡桃澤把電話要到砂木情報所。砂木有一部對外保密的直撥電話。恰好他在那裡。

「聽聲音是胡桃澤君吧。你在哪兒?為什麼突然躲起來了?」砂木責備說。

「砂木先生,我想見見你!」

「我也想見到你啊!多計彥的屍體被發現,你遭到通緝。這些,大概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那不是我乾的,我只勒過他的脖子。」

「我也覺得奇怪。報紙上公開的死因與你講的不一致,多計彥不是窒息而死,而是被人用鈍器擊碎了腦後的顱骨。」

「所以說,那不是我乾的。好像我沒把多計彥勒死,後來又有人砸死了他!」

「即使你講的都是事實,警察也不會相信的。今後,你打算怎麼辦?為什麼離開了原來的公寓?」

「因為對你失去了信任。」

「噢,果然是這樣。不過,我可是你的忠實朋友喲!大概是因為我把你的注意力引向了丹澤,所以你開始懷疑我。可是你不想想,如果我打算陷害你,丹澤死亡時,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騙到沒人的地方,以證明你去殺人現場作了案!」

砂木講的正是胡桃澤剛才想到的。

「現在,我誰也不相信!」

「那你為什麼還給我打電話?」

「想同你做筆生意!」

「和我做生意?」

「對。我眼下處境艱難,身上的錢也快花光了,想請你買下我的情報。」

「如果需要錢,我會高興地借給你,不過,要錢幹什麼?」

「尋找殺死多計彥和丹澤的兇手,找到詩子!辦這些事都需要錢。」

「在被通緝的情況下,你能辦得到嗎?」

「不管辦得到與否,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嗯,你要賣給我什麼情報?」

「砂木先生,你曾經講過吧?我不能眼看著前任經理國本多市郎氏用自己的全部心血建立起來的國本開發公司被人糟蹋!」

「是講過。」

「你的這種心情,現在也沒有改變吧?」

「沒有。所以,我才努力搭救你這個陷入圈套的朋友。」

「我先問你,銀蓮花的女侍是不是你的爪牙?」

「怎麼可能呢?我也在拚命尋找她!」聽砂木斬釘截鐵的語氣,洋子好像真的不是他撒下的誘餌。胡桃澤提了提精神,繼續說:

「關於那個洋子,我摸到了一點兒線索。」

「噢,找到洋子了嗎?」

「目前還沒有。只是得到一點兒信息。」

「什麼信息?」

「洋子與飛車隊有聯繫。有人曾經看到過她同國本開發公司的職員在一起。」

胡桃澤把在「七個半」茶館獲得的消息告訴了砂木。

「這情報,你是在哪兒得到的?」

「上馬附近的環七公路旁有家茶館,叫『七個半』,是那兒的飛車隊的年輕人告訴我的。他的名字叫『弘志』。」

「弘志?」

砂木想起跟蹤數久時遭到兩名年輕人欺騙的痛苦記憶,其中那個男的也叫「弘志」。

「那個叫弘志的是不是臉上長粉刺的小夥子?年齡在二十歲左右,身邊有個比他大一兩歲的女朋友?」

「噢,你都知道了?」

胡桃澤泄了氣,本打算提供一份兒重要情報,不料卻被砂木搶在了頭裡。

「不,不知道。只是在哪兒見過這麼個人,我想大概就是他。……哎,他真的看到過洋子和國本開發公司的人在一起嗎?」

「對。」

胡桃澤毫不含糊地回答。砂木揣摩著這份兒情報的意義。這時,殘留在電話亭玻璃門上的字跡猶如點點磷火清晰地閃現在砂木面前。

「向住……東……拳……防……原文……台密……」透過斷斷續續的文字,砂木突然回憶起原文的出處。

「我嚮往的地方是國東半島,她宛如一隻握圓的拳頭伸向周防灘……半島哺育了藤原文化,鑲嵌著天台密教與八幡信仰融合成的……」

對,玻璃門上的墨跡來自刊登在社內通訊上的胡桃澤的隨筆。這篇隨筆的一部分內容為什麼出現在公共電話亭上呢?國本開發公司的社內通訊……。

胡桃澤提供的情報喚醒了砂木的記憶。一方是「國本開發公司的職員」,一方是「國本開發公司的社內通訊」,雙方都與國本有密切聯繫。

大概國本數久從一開始就插手了這次事件,但是仔細分析,和洋子在一起的「職員」好像不是數久。

莫非是受命於數久的馬前卒?另一方面,數久接受某人的指示,曾經走進發生故障的電話亭。也就是說,被人騙出來的國本數久不可能事先把「電話已壞,停止使用」的告示貼在玻璃門上。

由此可以斷定,貼告示的是數久以外的另一條線上的人,而且來自擁有國本開發公司社內通訊的地方。

作為持有社內通訊的場所,佔有量最大的是公司內部,其次是職工家中,向外部發行的數量極少。現在又冒出了和洋子在一起的「職員」。電話亭上的字跡和「職員」緊緊地拴在了一起。砂木確信:

「除數久外,與國本開發公司有關的人參與了這次事件。」

「喂喂,我提供的情報有價值嗎?」胡桃澤不禁詢問在電話中沉默的砂木。一旦被拒絕,胡桃澤將失去唯一的指望。

「你……可以把這份兒情報讓給我,並希望你能與我合作!」

「不,我只能有保留地相信你。」

「胡桃澤君,請你全面相信我!和我攜起手來共同剷除陷害你、蠶食國本開發公司的蛀蟲!」

砂木伸出溫暖的手,向不知身在何處的胡桃澤發出誠摯的邀請。

「胡桃澤君,你現在在哪兒?萬一被警察抓住,你再也逃不出來啦!」砂木繼續勸道。

「在被警察捉去之前,必須找到證明你無罪的證據,警察是不會同情嫌疑犯,幫助你洗清罪名的。只要抓住你,他們會立刻以殺人罪向法院起訴。到那時,你註定要被判為極刑,永遠失去尋找敵人的機會!」

「那,我該怎麼辦呀?」

本來打算做交易的胡桃澤開始失去主張,轉而乞求於砂木。

「再這樣下去,你很快就會被警察抓住。到我這兒來吧,我把你藏起來。首先穩住陣腳,然後再向敵人進攻!」

胡桃澤手握聽筒,思忖了片刻。不可完全相信砂木,委身於他需要押上最大的賭注。

但是,長期流浪下去,必定被警察捉去。反正早晚都要蹲黑屋,索性把生命押給砂木!

「胡桃澤君,你聽到了嗎?現在在哪裡?再也沒有時間猶豫了,全國都在通緝你!」

在對方的催促下,胡桃澤終於把自己的地點告訴了砂木。

「知道了。請在原地稍候,我馬上去接你!」說完,砂木匆匆掛上了電話。

多計彥的屍體被發現後,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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