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影子的真面目

胡桃澤由砂木作伴,回到了不準備第二次返回來的東京。本來,如果逃亡成功,現在應該同詩子悄悄地生活在地中海沿岸的某個村落里……

僅僅離開了十幾天,東京的街道是那樣的陌生,彷彿完全處在未知的色彩之中。的確,在這段短暫的時間裡,一切都變了,胡桃澤失去了一切,赤條條地回來了。

不必說一無所有,即使留下點什麼,失去了詩子也就等於失去了一切,對東京的陌生正是由於空虛的視野產生的折射。

從羽田機場飛往九州時,至少把它看成是與詩子一起走向新生活的出發點。可是,現在偌大個東京,卻無自己的立錐之地,只是木然地被砂木帶著尋找臨時棲身的空間。

回家是危險的,胡桃澤住進砂木提供的西大久保公寓里。公寓是外塗灰泥的簡易房,但地理位置不錯,鄰居之間很少接觸,作為避難所,西大久保公寓是絕好的住處。

「近些日子,最好不要外出,估計數久正在搜尋你的行蹤。」砂木忠告說。數久正為得不到詩子的聯繫而困惑,如果他不知道詩子被人搶走,必定認為胡桃澤把她藏在了什麼地方。目前,數久尋找的主要對象一定是胡桃澤。

胡桃澤決定聽從砂木的吩咐,萬一被砂木出賣,敵人將立刻知道他的住處。不過,即使暴露也沒關係。對胡桃澤來說,現在的生活不過是失去一切後的「餘生」。

砂木定時來公寓聯繫。儘管數久報了案,但是依然沒有發現多計彥的屍體,詩子也杳無音信。

返京後約摸過了一個星期,砂木又來到公寓說:「最近發現一個新情況。」

「什麼新情況?」

「你認識丹澤吧?」

「丹澤?」

「就是那個軋死你兒子的、多計彥的小車司機。」

「噢,那個傢伙!」

丹澤克己——胡桃澤永遠也不會忘記,兒子英紀就死在他的車輪之下。

「丹澤怎麼啦?」

「他現在為數久開車。」

「為數久開車?也就是說,多計彥死後,他又貼上了數久?」

丹澤原來是經理專車的司機。多計彥消失,丹澤為代經理開車也沒有什麼不可思議。

「不,事情並不那麼簡單。」

胡桃澤盯著砂木,彷彿探尋他講話的真正含意。

「表面上為數久開車,職務卻是秘書科代理科長!」

「代理科長,就是那個丹澤?!」

「夠讓人吃驚的吧?過去,經理的專車司機的確屬於秘書科,但是又有哪家公司的司機當代理科長的呢?」

「是啊,秘書科在整個公司都屬於令人生畏的要害部門,其科長自然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啦。」

「據公司內部傳說,丹澤是專供新經理數久驅使的『哈巴狗』。」

經理的專車司機與上司的聯繫是密切的,因為司機具備這種條件。乘車期間,經理的心情是寬鬆的,會同司機談起各種事情,有人甚至利用司機收集情報。因此,職工對經理、董事們的專車司機都存有戒心,很少在他們面前講話,稍有不慎,都可能直接傳到最高領導層的耳朵里。

隨著經理的交替,有時候司機也會被更替。這便是經理與司機聯繫密切的證據。當然,也有不少司機作為公司一般職工連同小轎車一起過渡到新經理名下的事例。

但是,在胡桃澤眼裡,多計彥與丹澤的關係相當親密,關於丹澤的身份,與其說是國本開發公司的職工,更象多計彥的私人僱員。

多計彥的「親信」丹澤克己隨著生人的消失迅速轉向數久,並且得到異乎尋常的提拔。這種現象不能不令人生疑。

「胡桃澤君,你怎麼認為?」砂木目不轉睛地盯著胡桃澤的臉。

「數久為什麼那樣優待丹澤呢?」

「是啊,一般與前任經理過於親密的司機都會在經理易人時被撤換,而丹澤不僅沒有被撤換,反有得到了獎勵。」

「奇怪,這是為什麼呢?」

「大概丹澤有特殊貢獻吧。」

「特殊貢獻?」

「對。我們不妨把丹澤看成是數久豢養的間諜。數久早就產生了取代多計彥的野心,因此秘密派丹澤監視他的行動」

「有道理?丹澤幫助數久實現了他的野心,所以得到破格嘉獎。」

「或許,丹澤就是數久和詩子之間的聯絡員!」

「丹澤很可能知道數久企圖把我當成替罪羊的內幕。還有,是不是丹澤掠走了詩子?」

「不會吧。丹澤是數久的人!」

「如果背叛了數久呢?即使不背叛他,假如丹澤對詩子產生邪念,超越數久的指示,也會搶走她,倘若他是數久和詩子的聯絡員,恐怕對我們的情況也了如指掌。」

「噢,這想法很有意思。也就是說,一直跟蹤你、並把你推下懸崖的,都是那個丹澤嘍?」

「是的。」

「哎,你被推下懸崖時,沒有看清對方的面孔嗎?」

「沒有,因為太突然了。」

胡桃澤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最初,從遠處看,那人脖子上掛著照相機,像個旅遊觀光的客人。在懸崖邊的小路上讓道時,由於不想和對方的視線碰在一起,所以低著頭,沒有看到對方的面孔,僅注意到了對方腳上的那雙鞋。

那人真的是丹澤嗎?若是丹澤,見面後一眼就可以認出來。對於這一點,對方自然也非常清楚,因此,他會竭力避免接近胡桃澤。而且,那人好象也沒有戴帽子和口罩。

「大概不是丹澤吧?」想到這裡,胡桃澤失去了自信。

「儘管目前尚不清楚是丹澤還是那個影子,但是有必要盯住他!」砂木下結論似地說。

「砂木先生,能否讓我監視他?」

「你有工作,不,老纏在這件事上。我是閑人,而且這也是我的義務。」

「不過,數久很可能在找你?」

「所以,我不能老躲著,數久是企圖把我陷害為犯人、從中漁利的罪魁禍首,我想儘快剝掉他的畫皮!」

「好吧!現在,丹澤一個人住在若葉町的公寓里,以前住的是練馬的簡易房,去年年底才搬過去。」

這也是可疑的跡象之一。

「有關丹澤的情況,我再去詳細收集。你千萬不要勉強,在遠處悄悄地監視著他就行了。」砂木叮囑說。

如果丹澤是神秘的影子,詩子很可能也被關在他的公寓里,胡桃澤想弄清這個謎,重新奪回失去的詩子。

根據砂木的推斷,她與數久私通的嫌疑極大。然而,眼下畢竟沒有超出推測的範疇,在直接問清詩子之前,他是不會相信的。不,他不願意相信詩子背叛了自己。

對於胡桃澤來說,詩子是唯一可依靠的精神支柱。儘管砂木的殘酷推理從根本上動搖了它,但是胡桃澤仍然不願放棄心靈上的依託。

「詩子,但願你平安無事!」縱使對於背叛自己的女人,胡桃澤也希望她活下來。

丹澤住在一所高級公寓里。公寓位於新宿若葉町德宅區的一角,名字叫「卡莎若葉」。一眼看去,樓體外觀格外豪華,與其說是公寓,倒象是一座療養地的賓館。顯然,住戶多半是高收入的藝人或自由職業者,鄰居間很少接觸。

「卡莎若葉」門前有家漂亮的小餐館——銀蓮花,客人大部分是公寓里的住戶。

第一天晚上,胡桃澤走進餐館,若無其事地打聽丹澤的動靜。詩子若被關在丹澤房間里,必定讓「銀蓮花」定時送飯。

「如果有人來定飯,店裡也派人送嗎?」胡桃澤試探著邁出了偵察的第一步。

「不,我們人手少,忙不過來。外面定菜,一般不送。」

在敞亮的廚房裡,老闆模樣兒的胖男人一邊炒米飯,一邊回答說。除了老闆,店裡只有一名十七、八歲的女孩子。

「是呀,最近到處人手不夠啊!」胡桃澤隨口附和著,繼續問:「也有客人自己來取嗎?」

「你想,有端回去吃的,遠不如吃完再走。先生都看到了,我們店門面小,做不出象樣的菜。」老闆把胡桃澤訂的蝦仁飯盛在盤子里。

「那裡那裡,這不是挺香么!公寓里的人口味高,大概對飯菜很挑剔吧?」胡桃澤慢慢逼近了主題。

「是啊,因為這些人吃膩了山珍海味。不是我吹噓,儘管小店不大,可是味道絕不次於一流賓館的西餐!」說完,老闆得意地聳聳鼻子。顯然,胡桃澤的話講在了他的心坎里。

「不誇張,味道的確不錯!」胡桃澤把蝦仁飯撮進匙子里,讚賞說。

「快餐發源於美國。我在那兒待過一段時間。這米飯不僅炒得顏色好,而且還有種法國風味。」胡桃澤不遺餘力地誇獎老闆的手藝。

「前面公寓的人也都這麼說。」老闆笑眯眯的,臉上的肌肉鬆弛下來,儘管胡桃澤的褒獎不著邊際。

「公寓里的人來的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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