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婚約

5月25日,栗田絹代與槻村英次的婚約公開發表。日本最大的山中旅館的女主人與黑幫六道會大幹部間的婚約足以令各種媒體熱鬧一陣了。

旅遊業界人士對二人結婚後,黑幫組織可能染指白雲山莊的經營這一點深感憂慮,對此,槻村在會見記者時說:「我們結婚也決非尋常意義上的結婚,大家不妨把它理解為契約結婚。結婚也未必同居,我們尊重彼此的自由,並約定互不干涉對方的工作。我對經營山中旅館毫無興趣,它與六道會互不關聯。我們倆個就是為找個伴兒,並以婚姻的形式確定一下而已。」

真是冠冕堂皇。

「夫人與她前夫栗田正雄氏結婚之前,據說曾在銀座的花梨俱樂部工作過,那時您跟她有過交往嗎?」一位記者一語擊中要害。顯然他知道六道會是花梨的後台老板。

「那時在花梨曾見過幾次面,當時覺得她人很傲慢所以對她還有些反感。據說她對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既然彼此討厭又為什麼會定婚呢?」

「大概是被山風吹走了稜角吧。白馬岳被稱之為北阿爾卑斯女王,她在山上比在銀座更合適。就算結了婚我也不過是侍奉女王的僕人而已。」槻村應付得很圓滑。其實絹代幾乎都住在東京的公寓里很少到山上來。提問尖銳的記者也不可能知道這些內情,更不用說會有人對去年夏天死於落石事故的栗田正雄的確切死因抱有懷疑了。

蜂擁而來的傳媒也不過是對二人的特殊身份感興趣罷了。

但知道早晚會走到這步的有幾個人。首先是中富篤志,感嘆槻村終於現出原形。栗田有紀子曾說:「一兩年之內犯人就會在繼母身邊出現。」現在10個月還未滿,槻村就以再婚對象的身份公然拋頭露面了。

殺掉佐伯真知子並偽裝成自殺也是為此。他的黑手就要伸向栗田有紀子了。

婚約發表後數日,中富接到小林啟助的來信。

——你所預測的現在已成為現實,從此白雲山莊也落入黑幫的魔爪。自栗田正雄與桃井絹代結婚之日始,白雲山莊其實已成為黑幫的籠中之物了,現在他們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我為山裡人錯誤的觀念拘泥,當時雖有所懷疑,卻沒深究至今愧悔不已。

我現在雖非常注意有紀子的安全問題,但畢竟在山中搶險救助才是我的本職,所以對有紀子怕也有疏忽的地方。

好在當前他們剛發布婚約,應該會謹慎行事以免招致懷疑,當然我們也不能大意。我已要有紀子注意安全,決不要一個人行動,特別不要夜晚外出。

山上現在春意正濃。今年比往年殘雪更多,雪溪深處時常傳來雪崩聲,山腳下儘是來采山野菜的人,十分熱鬧。祝健康。

信的內容如上所述。小林啟助也認定了槻村英次。如果有紀子出事,那白雲山莊集團就會完全落入絹代之手。

要阻止敵人的計畫,只有保護有紀子,追查出栗田正雄的死亡真相。如能找到絹代與槻村共謀製造落石事故殺害栗田正雄的證據,那絹代就會失掉繼承權。

如果絹代殺害丈夫的真相被公之於眾,受到法律制裁,那她即便已經繼承財產,也會被宣布無效。但怎樣才能抓住證據呢?

記者曾質問槻村與跟栗田正雄結婚前的絹代之間的關係,但這不能成為關鍵的證據。自己雖深入虎穴,但也沒找到像樣的東西。

哪怕搞到殺害佐伯真知子的兇手的線索也好,可以以此為突破口,查出後台,但這方面也是一片空白。警察雖然也注意到了槻村,但他有確實的不在現場證明。像他那樣的幹部是不自己親自動手殺人的。黑幫里這種殺手有得是。做替身犯人為大人物扛幾年,就一定會被升遷的。

警察顯然也知道個中原委,但還是無法逼近真兇。

但這次由於八代公一的介入,犯人莽撞行事殺了人,無法自首。這令槻村也左右為難。如果犯人不自首,那他就沒有升遷的本錢,就是說他犯下了無意義的(與升遷不相聯)殺人罪。

對武鬥派黑幫分子來講,有意義的殺人,為組織盡義務(去服刑、做牢)是升遷的惟一途徑,這個口被堵住,定會招致犯人的不滿,而且他根本無路可走。自首不行,也不能在組織中露面,現在已是累贅只有東躲西藏。

這不滿定會在一定時間內噴發出來。至於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目前還不得而知,但自己可以密切關注這方面動靜。

槻村英次婚約發表後,被升格為曾根崎組總部最高會議成員,最高會議是曾根崎組最高決策機關,就是說槻村英次已從臣下之臣的地位升為將軍身邊的重臣。

這大概也是因為他奪取白雲山莊有功,對他論功行賞吧。

槻村越往上升,那些潛藏在地下的炮灰的不滿就會越強烈。

幾天後的晚上,槻村很稀罕地在花梨露面了。自佐伯真知子「自殺」以來,好一陣子沒來這兒了。女孩子們上去把他團團圍住,他興緻極高地喝著酒。

雖是黑幫,但升到曾根崎組的最高會議成員,也有相當於大企業董事會常務董事的權威了。而且日本黑幫的年總收入要佔國民生產總值的百分之一,其中曾根崎組約佔百分之八,由此可以推想該組的勢力及規模是如何雄厚、龐大了。

高升後的槻村更加志得意滿,也更添了些許煞氣。充滿自信,頗有大人物的威嚴。如果此番真的成為白雲山莊的共同經營者,那就是在白道上也數得著他了。

槻村進來不久就有找他的外線電話,碰巧是中富接的。話筒中傳來惡狠狠的聲音,告訴找槻村接電話,可以聽到打電話的地方很亂,還有廣播的聲音。

「請問您是哪位?」中富問。

「跟他說是吉本要找他就行了。」對方說話很粗魯。

「告訴你,別跟我說他不在,我知道他在。」對方隨即又加了這麼一句。中富把電話傳給槻村,聽到吉本的名字槻村就皺起眉來,但並未拒絕,站起來走到電話旁。中富若無其事地干著活兒,全部注意力卻都集中在耳朵上。

「我不告訴你最近先別聯繫嗎?」槻村很不高興地說。

「你別著急嘛。我完全了解你的處境。」雖不高興,但還是在耐著性子勸慰對方。

「你再忍一忍,等這陣風頭過去什麼事都好說。要不然你去海外走走?」

「……」

「錢我會給你。對那倆個小兄弟不要提起我。」

「……」

「就這樣吧,好嗎?不要著急,沒有人懷疑你,你現在好好忍住,這事就過去了。我不會不管你。」

「……」

「有事我會跟你聯絡,你不要來找我,就這樣吧。」

這之後又說了些什麼,但被客人和小姐們的聲音淹沒了,沒有聽到。一會兒槻村掛斷電話回來,像和剛才換了個人一樣很不高興,默不做聲。

中富明白了。打電話的定是那殺了人的嘍啰。他終於向槻村發泄不滿了。他名字發音為「Yosimoto」,大概寫做吉本吧。

從剛才簡短的幾句話推測,那三個犯人中跟槻村有聯繫的大概只有吉本,另外兩個人是跟著吉本的小兄弟。

吉本說他知道槻村在店裡,那就是說也許他就在附近看著槻村進來的。之所以避免直接接觸,大概是由於他自己也感到危險吧。

中富忽然想起,接電話時話筒里的廣播聲,那是附近的一個叫「由加利」的咖啡館裡的聲音。這附近店裡的小姐、員工,很多人會在下班後去這家咖啡店小憩一下。

中富裝成送客的樣子,跑到由加利。收銀台旁設置著公用電話小間,是那種歐洲風格的造型。收銀台的小姐中富認識。

「還記得剛才在電話間打電話的男人嗎?我想大約有20左右歲。可能有些流氓樣兒。」中富考慮到他可能還在店裡,特別壓低聲音。當初通緝刺死八代公一的犯人模樣就是這樣描述的。

「就是剛才從電話間出來的?」

收銀小姐想了想說:「是吉本吧。」

「你認識他?」中富吃一驚。

「他常來這兒。我幫他接過好幾次電話呢。」如果是為了堵到來花梨的槻村,那他經常來這兒也在情理之中。

「對,就是那個吉本。你知道他的住處或聯絡電話嗎?」

「不知道。他不過是來過這裡四五回的客人,我替他接過電話而已。」

「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20左右歲的樣子,眼神有點嚇人,但對我很和氣。吉本他怎麼了。」

「沒什麼大事,只是他糾纏著我們那兒的小姐搞得人家很為難。如果他再來你能不能悄悄告訴我一聲。」

經常會有邀小姐跳槽的獵頭死纏著小姐,或者是不大受歡迎的客人會在外面等小姐下班。中富悄悄塞給收銀小姐一萬日元。

「你不用這樣。什麼時候請我吃頓飯好了。」小姐把錢還給中富沖他眨了眨眼,她對中富似乎很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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