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山間隱士

第二天早上八點,四人小組在總部集中,向大隊長做了出差報告之後隨即上路。他們乘秩父線上的火車一直乘到終點站,然後又換乘長途公共汽車。在長途車裡搖晃了一小時又四十分鐘在終點站日陰藥師村下車。從那兒步行沿著龍洞川逆流而上還得再走三個小時左右。這一帶群山環繞巨峰林立。其中有構成奧秩父山主山脈的三峰山、雲取山、飛龍山、將監峰等一連串三千米以上的高峰,還有從將監峰派生出來的仙波山脊、和名倉山等等。可以說這兒是奧秩父保留至今的最後一塊秘境。這幾年和名倉山被嚴重亂砍亂伐,整座山幾乎被剃成了禿子。但龍洞川一帶卻長滿了奧秩父山特有的茂密的原始森林,仍然保留著龍棲鳳居的傳說中那樣的深山特色。

由於此地遠離沿主山脈而修的公路,所以交通十分不便,人跡罕至。只有順溪而來的釣鱒魚的人偶然到此一走。

雖然正是登山的季節,但在公共汽車終點站下車的只有他們四個。就連公共汽車,每天也只有四趟。公共汽車丟下他們四個飛也似地開走了。終點站也沒有任何人上車。

車站附近有幾戶住家,但看不到人。只是從有一個煙囪冒煙才知道這兒還不是廢村。從屋頂未安裝電視天線來看,這兒可能是電視盲區。

「這一帶可真正是深山老林啊!」升村大發感慨。

「這塊兒還算是人口稠密區呢,別墅所在的龍洞比這兒差遠去了呢。」由布擺出一副回到自家院子里的神態向大家介紹。

「啊?怎麼還要往深山裡走啊!」升村一臉的不高興。

「一般得走三個鐘頭。要想輕鬆一點,恐怕得五個鐘頭。」

「吉普也開不進去?」

「對不起,這塊兒除了『11號車』,其它一概用不上。」

「既然已經到這一步了,那還能說什麼呢?只好勒緊褲腰帶走唄。」南波似乎也下了決心,開始走起來。

山路彷彿象一條細繩沿著山腹朝深山延伸。龍洞河就在眼皮下面的深谷中流過。對岸則是和名倉山那虎踞龍盤的雄姿。

同山谷中林木茂盛的樣子成鮮明對照,被亂伐一空的和名倉山則肌膚外露,令人目不忍睹。

「想當年那座山是熊、鹿、野豬的天堂,現在可好,全叫人們給毀了。」

由布的話里充滿了一種凄涼的氣氛。

「我就想不通,森谷老人為什麼要在這麼荒僻的山野里修建別墅。」南波覺得這事很難解釋。

「森谷在龍洞建別墅,我早就聽說過。據說他過去曾經是黑道上的人物。後來因為對打鬥搶佔失去了興趣,這才躲到這種能遠遠避開山下煩惱的地方隱居起來。」

「這種隱士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來要雇幾個保鏢呢?」宮地的臉上閃過一絲懷疑的神色。

「分隊長不是早說過了嗎,是因為照料他的孫女啊。」

「他孫女放暑假回家,今年恐怕不會是第一次吧。」

「過去是不是老爺子去孫女那塊兒呀?」

「也許吧。」

宮地受升村關西腔的影響,點了點頭用關西腔回答。山路在平緩的上下之中反覆,逐漸向深山之中延伸。

越來越冷的空氣壓迫著這伙趕路的人,使他們的談話漸漸少起來。水聲已被遠遠地拋在身後。長夏的太陽也終於開始傾斜。

一度遠離腳下的流水聲重新靠近。漫長的上坡道終於走到了頭,開始上了下坡路。四周的樹木也在山毛櫸、楓樹、柘樹等闊葉樹之中逐漸出現了一些混生的鐵杉。龍洞谷越來越呈現出它那深不可測,陰森可怖的形象。

羊腸小道在原始森林中向前延伸,似乎永遠也走不到頭。正當大家又累又擔心,興味索然之際,傾斜的小路又恢複了水平,此行的目的地——深山別墅,突然在前面的一片鐵杉林中冒了出來。

那一塊兒彷彿是個面對溪谷的太陽台。由於四周山岩聳立。所以只能看到一部分天空。它把隱者之居的封閉性和脫離塵世的隔絕性淋漓盡致地體現了出來。

雖然稱之為別墅,但並不象想像的那樣是座瑞士式的小洋樓。也許是設計者為了使它能經受住山區惡劣氣候吧,乍—看彷彿是由幾層水泥預製件砌起來的碉堡。

這座象是把幾個大型水泥箱胡亂拋在秩父山深山老林里的別墅,好似永遠拒絕被大自然同化,在茂密的綠色之中形成幾個大殺風景的幾何造形。

這種性能第一的設計雖然犧牲了情趣。卻保證了不受任何強風積雪影響的舒適的居住性。

別墅裡面靜悄悄的好似沒有人。他們站在大門外敲了敲用錛子削出來的又重又厚的柞木門,但卻絲毫沒有反應。因為門上既沒有門環又沒有門鈴之類的通報裝置,所以對敲門聲是否能傳到這座封閉性能極好的別墅最深處,心中也沒有底數。

太陽已經落到和名倉山背後,山谷中的黑暗象墨汁一樣正在迅速滲出。

「怕是不在家吧。」

「把人家叫到這種地方來自己反倒不在家,這是搞些什麼名堂!」升村哭喪著臉說道。

到了這種時候再返回去已經不可能了。因為原計畫在別墅中常住,所以只帶了一頓飯的吃食,而且早就吃光了。

再怎麼說是夏天,如果餓著肚子在野外露宿那還是很苦的。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姑娘的聲音:「你們找誰啊!」回頭一看,原來是位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她穿一件白色寬鬆衫,下面穿一件女西服褲。一頭長長的秀髮很隨便地系在腦後。雖然表情之中還保留著幾分稚氣,但那端正的五官已經洋溢著年輕人的活力和可愛。她那又白又嫩的皮膚和那富有彈性的肌體一看就知道是個年輕姑娘。她的身體的線條雖然還不夠流暢,但體現出一種使人能預感到其成熟的協調美。她大概就是森谷的孫女。對於這些並不認識的人,她並未表現出有任何戒心,反而好奇地打量。手裡提著的小桶里裝滿了剛剛采來的山菜。

「森谷先生不在家嗎?我們是保安公司派來的。」

「是警衛大叔啊。我爺爺他在家的呀。也許是因為耳背沒聽到吧。」

姑娘說了聲請進,隨即打開了大門。等到他們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室內的黑暗,這才發現室內裝修考究,居住舒適,同外表那種大殺風景的樣子大相徑庭。頂棚和牆壁是北歐風格,巧妙地利用了樸素的原木花紋。柱子和屋樑則只是對原木稍加整削,其用心在於把自然景色引進室內。地板上鋪著綠色地毯,使室內就象森林之中的一小片微暗的空地,整個建築充滿了一種平靜的協調美。這座別墅已不算新,但是室內卻飄著一種淡淡的新木香味,產生了一種使人寬鬆的氣氛。也許是主人有這方面的愛好吧,四周的牆上掛滿了各種農具、炊具、食具、獵具等手工製品。僅從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冰冰的外表上是無論如何也猜想不到室內陳設竟如此富有人情味。

「爺爺,來客人了。」姑娘站在一進門的地方朝屋裡大聲喊。

屋裡的陰暗角落裡浮現出一個動作遲緩的人影。「是保鏢們吧。我聽到他們敲門了,只是懶得動窩兒。」這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他邊說邊朝門口走來。大伙兒一看原來是個七十來歲的老頭兒。他的眼睛深陷在皺紋之中,眯成了一條小縫,但眼神卻銳利無比非同尋常。他的背稍微有些彎曲,使人感到他在壯年時代一定相當強健,只是由於上了年紀,整個身體縮小了一圈兒。

「好啦,先進屋坐吧!」他努了努下巴,嘴巴象個空洞,看不到牙齒。直到後來他們才搞清他的牙齒並沒有掉,而是深深地包在嘴唇裡面,外面看不大到。年輕時很可能相當豐滿的兩頰,這時也鬆弛下垂,彷彿嘴巴兩邊掛著個口袋,破壞了銳利的目光和高高的鼻樑造成的敏捷印象,使之成為沙灘上的樓閣。他不講話的時候,有個下嘴唇朝外翻的怪毛病,就好象亞馬遜土人一樣。臉的上下兩部分就好似把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的臉硬湊在一起似的很不協調。

「剛才我正在午睡,對不起各位了。我就是森谷。洗澡水已經燒好了,還是先好好洗個熱水澡出點汗吧,要不就來點冷飲。」

森谷一改先前那種令人難堪的態度,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看樣子他對四名保鏢的到來打心眼裡感到高興。

「我們剛剛到達。鄙人是保安公司的宮地。這位是……」宮地正要一一介紹同伴,他的話就被森谷打斷:「好啦好啦,這種客套話先放一放,大家還是先洗個澡。這功夫我叫典子給大伙兒準備點冷飲。典子,快帶客人去洗澡間。」

從他無意之中帶出的「客人」這個詞里可以推測到他過去的經歷。宮地早已發現老人給典子下指示時揮動的左手上,小指頭缺了一小截。

洗了個熱水澡,神清氣爽地返回客廳一看,晚飯早以準備就緒。

森谷招呼大伙兒就座。飯桌上擺了滿滿一桌子山珍,此外還有帶霜的冰鎮啤酒。面對如此豐盛的酒席,大家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承蒙您盛情款待,我們實在是擔當不起。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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