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日本人的債務

從東京起飛,取道安克雷奇。飛機航行十五小時後,到達紐約。然後馬不停蹄地向華盛頓進發。從肯尼迪國際機場轉到拉加提牙機場這段路,棟居坐了出租汽車。他的「紐約觀光」只是在出租汽車上的短暫片刻而已。

這裡是凌辱、殺害父親的美國兵的袓國,但棟居並沒有因此而激動。現在棟居的眼中只有一隻黃澄澄的檸檬。他到美國來,就是為了尋找它的蹤跡。

二月二十八日下午四時四十五分,棟居乘坐的美國航空公司波音727客機從拉加提牙機場起飛,在紐約陰霾的上空盤旋著升到一定高度,然後把機首對準華盛頓的西南方向。從舷窗朝下俯視,在墨濡般的暮色下,曼哈頓 象塊巨大的墓碑。那裡的確是物質文明達到極限後形成的一個墳墓。

二十分鐘後,機長用生硬的語調向乘客廣播:飛機已臨近華盛頓達拉斯機場。機體開始從透著殘光的雲層中下降。棟居憑著事先查地圖得到的印象,在黑暗中尋找弗拉特利克的位置。高空尚有殘光,地面已是一片黑暗。

飛機在空中兜了幾圈,著了地。接好過渡橋,乘客開始離機。出口艙門一開,冷空氣鑽進機內。全體乘客都穿著厚大衣。舷窗外紛紛揚揚地飄著白色的東西。在空中沒注意,達拉斯機場正在下雪。

入境手續已在紐約辦理完畢,在這裡只要領取存放在隨身行李寄存處的旅行皮箱就可以了。一出機場走廊,一位中年美國男子走上前來問:「您就是棟居先生嗎?」此人頭髮茶褐色,剪成短髮式。臉堂赫紅,身材高大。一張大臉上,眼睛顯得更小,但目光沉著。上穿茶色皮製工作服,下穿藏青工裝褲,上面有一隻金屬制的鷲鷹,是男式服飾垂件。

「是的。」棟居點點頭。

「我叫哈利·旺達利科,是馬里蘭州的警察,東京的那須警部 通過國際刑事警察組織要求協助,由我擔任您的嚮導,特來迎接。」為了讓棟居聽懂,哈利慢慢地作了自我介紹,並向棟居伸出一隻厚厚的大手。

棟居來到陌生的美國,難免有些膽怯,哈利的出現就象來了救星。棟居在心裡感激那須想得周到。

棟居同旺達利科握手,互致初次見面的禮節。旺達利科說:

「您在此間一切由我陪同,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作為馬里蘭州的警察,我們已經為東京警視廳的偵察作好了提供一切方便的準備。」

旺達利科的車等在機場大樓的出口處。不是巡邏車,而是一般的轎車。駕駛座上坐著一位身穿西裝的黑人青年。旺達利科介紹說黑人青年叫「魯密斯」。魯密斯身材象運動員,肩膀寬、胸脯厚。看來他也是警官。

魯密斯讓旺達利科和棟居坐上車就啟動了引擎。路旁積著雪,眼前是一片白雪紛揚的銀色世界。

「已經同井崎先生聯繫好了。他說明天下午一點鐘到弗都·戴多利庫基地 來。您從日本遠道而來,旅途中一定很累,今晚請在旅館好好休息,明天上午九時三十分我到旅館來接您。」

旺達利科說了自己的安排。一切都準備妥了,棟居不得不照著做。到弗都·戴多利庫基地會面,對棟居來說,是個難得的好機會。棟居在接觸各種「731」人員的時候就對這個繼承「731」研究成果的基地發生了興趣。這次無論如何要好好看看美國的細菌武器研究基地究竟是怎樣的。

第二天上午九時三十分,旺達利科和魯密斯到旅館來接棟居。

「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嗎?」旺達利科高興地問。

一夜酣睡,時差造成的疲勞完全解除。旺達利科的赫紅臉也比昨天更加精神。一出旅館門,棟居大為驚奇,一夜飛雪,竟積得這麼厚。昨天雪還沒蓋沒街上的建築物,今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而且雪還在繼續下。

「這是華盛頓二十幾年來罕見的大雪。」旺達利科說。就在棟居因時差不適應而酣睡的時候,前所未有的大雪從天而降。

「雪這麼大,去弗拉特利克的路會堵死嗎?」棟居擔心地問。這種偏僻的角落,連公共汽車一天才開四、五次,說不定道路早已被大雪封住了。

「您別擔心,基地已經為您出動了掃雪車,確保道路暢通。」

「為我出動了掃雪車?」棟居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能讓這點雪阻擋住日本來的貴客呢,我同軍方交涉了一下,他們馬上答應出動掃雪車。」

受到如此鄭重的待遇,棟居既驚異,又困惑不解。自己不過是個日本刑警,而這幾乎是國賓才能享受的待遇。

「都準備好了,馬上就出發吧,雪不會下很久了,天氣預報說下午就會停的。」為了不使棟居侷促不安,旺達利科催促著。

車開出市區,行駛在四輛車寬的高速公路上。雪漸漸小了。

前方丘陵地帶的山腳下出現一個小城市,約莫三千戶人家大小。在白雪皚皚的荒原和雜樹林同丘陵地帶的交接處,山麓下坐落著一家家暗紅色的民房,彷彿是一片人為撒上的垃圾。

「那就是弗拉特利克。」魯密斯握著方向盤說。

「弗都!戴多利庫基地應該在市郊。」旺達利科朝車窗外搜尋著。看來他和魯密斯都是第一次來弗都·戴多利庫。不一會,看到路旁的建築物上有塊牌子,上面寫著「旅遊中心」。

「到那裡去問一下。」旺達利科說。三人下了車。

旅遊中心約十五坪 大小。一張大桌子旁坐著一位高中生模樣的少女。看到遠方來客進門,連忙從椅子上站起身,和聲悅色地歡迎:

「嗨,歡迎您來弗拉特利克。要我幫忙嗎?」

「我們想去弗都·戴多利庫基地,不知該走哪條道才好。」旺達利科問。

「弗都·戴多利庫?是軍隊的駐地嗎?在本市的盡頭。您沿著總幹道朝北走到底,向左拐,再過去有一條軍用道路,那裡就是弗都·戴多利庫基地。」少女回答說。她打量著棟居的臉,目光停留在棟居攜帶的照相機上。

「您是日本人嗎?」少女好奇地問。

「Yes(是的)。」

「噢——,本市也住著一位日本人。不過,來旅遊的日本人您是第一個,從東京來的嗎?」

少女滿面笑容,和藹可親。她說的「一位日本人」無疑是井崎。但是,現在急著趕路,來不及多問。開車到弗都·戴多利庫基地大約需要十分鐘。

轎車向左一個大轉彎,駛上了軍用道路。這條路筆直,路旁栽著白樺,齊刷刷地排成一列伸向遠方。不一會,看到左側有一塊標著「USAMRIID」的大牌子。後來我們打聽到這是「美國陸軍傳染病調查研究所」的簡稱。

終於來到基地的大門。一位身穿藍制服,頭戴藍軍帽的女文職人員揚起手說:「停車!」她走出門衛室,指著車窗命令:

「打開車窗!」

棟居一陣緊張。她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過來。旺達利科打開車窗,一陣冷風橫吹進車廂。

「您好!您是來參觀的嗎?」

「是的。」

「來會見誰?」她蹙起眉問。

「我們是馬里蘭州的警察,是陪同日本棟居刑警來的。已經同基地的井崎良忠博士約好一點鐘見面。井崎博士正在USAMIIA(美國陸軍醫學情報部)里等我們。」

旺達利科把頭伸出窗外向她解釋。女文職人員肅然起敬:

「噢,棟居先生,我們正期待著您的到來。」她行了個軍禮。

受到如此鄭重的迎接,棟居感到非常驚訝。女文職人員遞給魯密斯一張地圖:

「副司令官在情報部等您。我來為你們做嚮導。」女文職人員報告說。

棟居越發奇怪了,問:「副司令官在等我們?」

「本來要報告司令官的,司令官正好回家休假了。請,請跟我來。」年輕的女文職人員忽閃著藍眼睛回答。

受副司令官的接見非同小可,棟居受寵若驚,心裡很緊張。帶路的吉普車已經開動了。這裡雖然是軍隊中極其秘密的細菌武器研究基地,但沒有戒備森嚴的氣氛,看上去象個大農場,耳邊彷彿響起了牧歌。要是在這裡放上牛,同真的牧場沒什麼兩樣。

一路上雖有哨卡,但檢查得很松。只有一個開吉普車前導的女文職人員擔任守護,她是來給棟居他們領路的。除此之外,沒有一個人來理會他們。

女文職人員領客人進了門。門廊的牆壁上張掛著星條旗及美國地圖。門是雙重的。打開裡面一扇厚門,左右各有一條走廊。走廊鋪著綠色油氈。走廊兩側的小房間象緊閉的貝殼,關得嚴嚴的。

走廊很暗,空氣中散發出一股藥品氣味。那是石炭酸的氣味。皮鞋踏在鋪油氈的地上吱吱作響。左側有一間很大的房間。門開著,裡面有男女文職人員,穿著白色的工作服,正在熱烈地爭淪著什麼。看來這裡是圖書室,書架上排滿了書本。

沿走廊走過圖書室,再向右拐,就到了醫學情報部的辦公室。

室內用屏風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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