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魔鬼的生財之道

對策劃解剖少年者的調查毫無結果。這時,棟居耳邊老是響起藪下的話:「包括被挪用的預算資金在內,『731』有一筆用途不明的巨額資金。」而且,藪下還舉出另一筆機密預算的細目,並對這些具體數字加以說明。

藪下不是經管財務的,為什麼知道得這麼詳細呢?「731」有一筆用途不明的資金,這件事看來是咬著耳朵秘密流傳的,既是流傳,為什麼有如此詳細的數字呢?數字這麼具體,可見不是傳說。難道「731」已經腐敗到貪污實情成為公開秘密的程度了嗎?直至戰後的今天,這腐敗的後果完全清除了嗎?

帶著這些問題,棟居第三次訪問了藪下。「不愧是刑警先生哪!實話告訴你吧,在『731』那段日子裡,我經常打網球消遣,一起打球的人中,有一個財務部的人,是他偷偷說給我聽的。」

「嚯,『731』里也打網球?」棟居感到奇怪。

「731部隊隊員也是人嘛,當然不能光培養細菌和解剖馬魯他羅。除了網球,還有相撲、棒球,還演戲,開盂蘭盆會 、運動會、音樂會。」藪下的口氣里有種抗議的語感,棟居有些擔心,藪下是很重要的協作者,現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怎能惹他生氣呢。

「哪裡哪裡,聽說當時棒球和網球是具有敵對性的體育項目,在日本國內是禁止打的。」其實當時棟居年齡尚幼,他只記得母親去世後,家裡只有父親和自己,過著寂寞的生活。

「在國外就不管羅,娛樂消遣是很自由的。大家都知道,我們是為了祖國才到前線來的。『731』中主要是醫生和學者,軍人處於次要位置,因此文體活動是放任自流的。」

「那麼,您剛才說的那位財務部的人現在在哪裡?」棟居注視著藪下的臉龐,這條唯一的線索有否希望全在藪下的回答之中。

「算您走運,最近此人剛同我聯繫過。」

「聯繫過!?」

「前幾天,一家電視台邀請我作為醫務界的頭角露露面,碰巧讓他發現了,出於懷念的心情,給我打了電話。哎呀!電視的威力真可怕,只是上午一會兒時間裡,就有幾個失去聯繫的朋友來找我。」

棟居想對藪下說歡迎他上電視台,戰後他同「731」人員斷絕了來往,最近同那個財務人員掛上鉤,對棟居來說,當然很幸運。

藪下告訴棟居,這位財務人員叫井上泰一,住在埼玉縣和光市的團地,現在是當地公民館 館長和老人俱樂部負責人,過著悠然自樂的生活。

這天正好是星期六,棟居立即出發去井上家。井上住在和光市的「南大和團地」,出發之前曾同管轄該地的朝霞警署聯繫,對方告訴棟居,從車武車上線的成增站坐公共汽車,到「越後山」車站下車就行,該公共汽車站就在南大和團地中央。

這個團地的房子沿街長長地一字排開,一幢接一幢象條細長帶子,與其說「團地」,還不如說是「長地」或「連地」更準確。作為一個團地,這裡並不大,大約有十四、五幢房子,一幢房子住二十五至三十戶人家的話,總共才四百戶左右。

不知井上泰一住在第幾棟第幾室,問了團地中央的管理辦公室,一位皮膚白皙的中年婦女和藹地告訴棟居是「二棟409室」。

按女管理員指點的地址沿著團地的道路走到西面,在盡頭找到了二棟。井上的家就在二棟四樓西首。

409室的門牌上寫著井上的姓名。棟居調整了一下呼吸的節律,按了門鈴,裡面有個女人應了一聲,來開門的是個面目慈祥的老婦人。

棟居遞上名片,說是藪下清秀介紹來的,然後問:「主人在家嗎?」

但老婦人連名片也不認真看一看,連連說:「快,快,快請進。」差點就要拉著手把棟居引進屋來。

這麼輕而易舉就進了井上的家,意外之餘,棟居似乎覺得情況並不妙!棟居被帶到一間朝南、帶曬台的明亮屋子裡。這是間和室,卻鋪著地毯,裝飾得象西式起居室。

老婦人端來茶點:「請別客氣。」

棟居第一次在「731」人員的家裡受到這麼親切、熱情的歡迎,顯得有些恐惶,他不知所措的站立著。主人請他坐上沙發,又重新互致初次見面禮。

井七老人七十上下,滿頭白髮,外表給人一種穩健的印象。老伴不離左右地在旁伺候。家裡沒有其他成員,看來子女早已獨立,另建了家庭。

「今天來打擾您為的是……」

「我明白您的意思。提到奧山,我多少知道一些,凡是我了解的,只要對您有用,我都說。的確,『731』上層的諸醜事中,有的幹得十分隱秘。那時我們想,帝國王牌軍的首領能這麼幹嗎?我們從掌握的財務數字上看出,戰爭的前途是非常黯淡的。我們想揭發,但沒有人呼應,憲兵隊是一丘之貉,搞得不好,就會象山本那樣丟命。」

「是您將貪污情況告訴了山本記者嗎?」

「山本採訪我時是很秘密的,但他似乎已經從各方面搜集到不少證據。」

「貪污事件的同黨和實情究竟怎樣?」

「昭和十七年七月,所謂關東軍特別大演習剛結束不久,石井部隊長就被撤了職,由北野政次來731部隊繼任部隊長。石井被撤職的原因是上司發現了那筆用途不明的巨額資金。作為『731』的設施之一,『731』里造了一座大禮堂,編號為63棟。貪污現象首先是從造這座大禮堂問題上發現的。『731』向關東軍司令部提交的基建計畫同實際建造的設施出入很大,引起了陸軍參謀總部的懷疑。其次,進出『731』的軍需商上層官員之間行賄受賄,這是第二個疑點。『731』存有大量藥品,醫療器械,試驗器材、建築材料、糧食。提供這些貨物的廠商敲詐介紹費等勾當。第三個疑點是哈爾濱憲兵隊總部以及特務機關送來馬魯他時支付的手續費。當時那些同『731』有關係的憲兵揮金如土,已是公開的秘密,其中有的人還大肆炫耀自己有錢,誇口在新京、哈爾濱、奉天的花街柳巷裡如何如何揮霍。以63棟禮堂為起端,發現了許多瀆職跡象,以致陸軍參謀總部成立了專案檢查組,查出多起貪污案,不少牽連者都受處罰,石井作為貪污的元兇被撤消職務。」

「如此說來石井被撤職是昭和十七年七月的事。」

「是的。」

棟居心想,在傅家甸發現山本屍體以及楊君里的弟弟被騙入「731」是在昭和十九年四月間,也就是在石井解職的一年零八個月之後。這說明山本被殺,其原因並非藪下所說的揭發了「731」的貪污。

「撤換石井,並不意味剔除了貪污的全部根蒂。只有石井一人被解職送往南京,貪污的根子還保留著,被石井庇護下來,未受處分的幹部是不少的,對他們來說,山本肯定是個威脅。」井上似乎知道棟居的內心活動。

「那麼這些人中誰同山本記者衝突最大?或者說山本揭露事件後對誰最不利。」棟居提出了核心問題。「石井部隊長的親信對山本都很害怕。」

「您是否知道,害怕山本、同哈爾濱憲兵總部有瓜葛、指使病理研究班馬上解剖少年的人是誰?」

在棟居的注視下,井上慎重地說:「我想起了好幾名幹部,但記不得他們的姓名了,無法奉告。這些人現在都是各個領域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我想了解這些人是為破案作參考,並不是懷疑他們。」棟居誠摯地說。

「我說的只是推測,而且知道得也有限。」在棟居的反覆請求下,井上仍然口若寒蟬,看來,「731」人員的嘴撬棒已撬不開。於是,棟居轉了個話題。

「剛才說的第三個疑點是同哈爾濱憲兵隊買賣馬魯他,這筆交易做到什麼程度?『731』支付多少錢?」

「常常一次就支付五千至一萬日元,這筆錢來自臨時保密費,不入財務部門的帳目。馬魯他的價格有高有低,平均一個一百日元。馬魯他中女的比男的貴,蘇聯人比中國人貴,有時價格高得驚人。」

一個馬魯他一百日元,比僱員一個月的工資稍高。這就是說,僱員干一個月,就可以買一個人。

「錢是用現金、還是從銀行支付的呢?」

「為了不露痕迹,都是現金。在送人來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您認識送交馬魯他的憲兵或者特務嗎?」

「我不去交付現金,不知道錢是交給誰的。直接交錢給憲兵的是財務課的課長。」

「有您在場的時候嗎?」

「怎樣交錢,我沒有看到過。但目擊過一次交接馬魯他的場面。」

「交接的場面……」棟居屏住氣息,緊張得就象一個大獵物馬上要上鉤。

「昭和十九年,近五月末的一個夜晚,我有事去值日官的房間,我向值日官傳達完要聯繫的事,剛要回去,他笑嘻嘻地對我說,『一個有趣的玩意馬上就要來了,要不要去瞧瞧新鮮。』我意識到可能是馬魯他來了。押送馬魯他原則上都在夜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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