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不能被允許的

世村在看過報紙的第三天,坐上了西行的新幹線。在豐橋下車,換乘計程車,沿259號國道直到渥美半島尖端,環繞伊良湖岬到太平洋岸邊。道路由國道變為縣道。坐在計程車里,看遠州灘的景色漸漸在眼前鋪開。風和日麗,海面波光粼粼。那約一公里的半月狀弧形白沙灘便是浪漫的戀愛之濱。

「就要到海龜上岸的季節了。」計程車司機說。

「您也是來看海龜的嗎?」司機頗為健談的樣子。世村順勢問道:「您認為漂浮在這邊海上的屍體,是從哪裡被扔下去的呢?」

「事體?」司機似乎沒搞懂世村的意思。

「是屍體,人的屍體。這兩天報紙報的那個。說人的屍體漂在這邊海上的。」

「啊,好像有這回事。」

「在這樣的沙灘上,好像想扔也扔不了。屍體是被殺死後,扔到海里的。那麼,是從哪裡流過來的呢?」

「在前面,走到表浜的正中間,有很高的懸崖呢。」

表浜指自人稱太平洋長海濱的直線狀海岸線向東延伸的半島的太平洋沿線。地圖上,自戀愛之濱的盡頭,沿著直線狀海岸線上標有汽車專用道,從小鹽津村附近起,便是連綿的海蝕崖。汽車道就在崖上頭。

「從那兒的懸崖上把屍體扔下來的話,大概會被衝到這裡吧。」

「這個嘛,這一帶水流非常複雜。據說與從北方來的千島海流相撞,有時會逆流,所以從那兒流到這裡也不奇怪。不過椰子的果實是從南島流過來的。」

「那是詩人的想像而已。啊,停在這就行了。」那並不是詩人看到椰子的果實後作的詩。而是聽柳田國男說了關於椰子果實漂到這裡的事情後,觸動詩心作的。

世村在戀愛之濱的中央一帶下了車。今夜打算就住在當地的旅館裡,所以讓車回去了。

下車的地方在觀測所模樣的建築物前。從那裡走到沙灘。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沙灘非常美麗。岬尖端的白色燈台倒映在藍色的大海里,為陸地划上一個美麗的句號。

司機說快到看海龜的季節了,但濱邊卻沒有觀光客的影子。平穩的水波在單調地重複著。水天一色,地平線在淡藍色的煙霞中隱約著。一陣困意向世村襲來,世村幾乎忘了自己為何而來的了。

或者說,置身於這水天合一的壯麗景色中,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而來的已不重要了。

而且,就算意識到自己來此的目的,也不能說就能搞清楚什麼。只是想親眼看看清原屍體漂浮的現場罷了。世村明白這無助於解開世村的死亡之迷。

不過一公里的沙濱,很快便走了個來回。「椰子之實」的詩碑在沙濱東端,在被稱為「日出石門」的立在海中的門形石制建築與俯視石門的山腹上的展望台上,但世村並無走到那裡看看的興趣。他來到這裡是基於對屍體的興趣而不是「椰子之實」。雖然它們都自遠方漂來,但兩者間的差距何止千萬。

在沙濱走了幾個來回後,視線被一個人影所吸引。那是一個二十二三歲的女子,與他一樣或無目的地往返於沙濱間,或佇足悵望。

一開始時世村沒有見到,所以應該是在世村後頭來的。但也可能是她身穿的藍色連衣裙成了她的「保護色」,令她融合在藍天與大海間,叫人沒注意到。這是位秀麗的都市氣質的女子。

引起世村注意是因為雖然她幾次走到離詩碑很近的地方——那是女性普遍會感興趣的地方,卻又折回來,在沙濱上反反覆復。

不大的沙濱,幾次相遇後,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世村。但倆人並沒有要開口搭腔的意思。、因為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帶有的拒絕的氣氛。

他們再次相遇是在飯店的電梯上。想去吃飯,去坐電梯時世村發現她正在電梯里。

「哎呀!」對視的一瞬間,她很驚訝。

「又見面了。」世村這才開口。

「見的還真頻繁呢。」她也很和氣地回答。

「不過我不是特意跟著你的。」

「哎呀,我也是。」

這樣說過幾句話後,兩人之間消除了隔閡。但世村還是沒有勇氣請她吃飯。

「到這裡來是為了作詩嗎?」世村希望把話題拉長。

「不是,看來很像是嗎?」

「是。看你在海邊佇立遠望、陷入沉思的樣子,所以……」

「我也以為你在那裡正構思詩或小說什麼的呢。」

「小說嗎?也是吧。也許會成為推理小說的材料。畢竟是來確認屍體發現現場的。」

這時電梯到了餐廳所在的樓層。她也一起下來。

「你剛才是說來確認屍體發現現場的嗎?」她很客氣地問。

「是的。」

「是怎麼一回事?如果沒有不方便的話,能不能詳細說說?」

「倒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但如果是去吃飯的話,這個話題恐怕不太適合。」

「不會呀。沒有關係。」

「是嗎?其實是這樣,在三天前,有一具屍體漂到這裡。我與死者有些關聯,所以到現場來親眼看看。」

「咦?」她的表情明顯表現出愕然。

「你哪裡不舒服嗎?」對她如此顯著的反應,世村感到奇怪。

「那死者不是叫清原和之嗎?」

「你怎麼知道?」這次輪到世村吃驚了。

「清原是我姐夫。」

「你是清原先生的……」

「我也是來確認現場的。」

「是這樣啊!」倆人為如此奇妙的邂逅驚訝不已。

「如果沒有不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你與姐夫是怎樣的關係嗎?」

「可以。噢,對了。我叫世村慎介。是在清原先生死前不久認識的。」

「我叫聖代橋悠子。神聖的聖、代代木的代,大橋的橋。」

倆人在此各自自我介紹。

悠子是東京一所著名的私立女子大學的學生。

「能請你一起吃飯嗎?」

「我也正想這樣說呢。」

在餐桌前面對面坐,倆人開始說起成為邂逅原因的與「屍體」的關聯。首先,世村從清原生前到自己家來拜訪,提示世村說高坂夫婦的死之間有關聯講起,說到自己由此推斷清原的死與他們的死也有聯繫。悠子認真地聽著。但世村將自己與昌子的關係處理成了「朋友」。

「就是說世村先生認為殺害我姐夫的與殺高坂夫婦的是同一個人對嗎?」聽完世村的敘述,悠子問。

「你姐夫有沒有得罪過誰,或做過什麼遭人怨恨的事?」世村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反問道。

「姐夫不是那種會招人怨恨的人。姐姐曾抱怨說他太認真,幾乎可以說有點傻。」

大概也就是因此而感到不滿,所以才投入高坂真也的懷抱里的吧。

「新聞記者這一職業,可能會在不知不覺間就得罪人。」

「雖說姐夫是新聞記者,但他是文化部的,接觸的都是學者、作家什麼的。跟那些血腥事情沒什麼關係。」

「個人問題方面呢……」

「姐夫很愛姐姐。姐夫不是那種可以同時周旋於幾個女人之間的心思靈動的人。」

「如果問題不是出在你姐夫身上,那就得考慮你姐姐了。這就牽扯到髙坂夫婦了,高坂真也自殺後,你姐姐追隨他自殺,清原先生為追究高坂夫婦的死因,似乎查的很深。」

「姐夫生前只見過你一次,怎麼連這樣的事都跟你說了?」悠子現出驚訝表情。她好像也知道姐姐跟高坂真也的關係。

「清原先生覺得你姐姐是被同一個犯人殺死的。」

「但跟只見過一次面的世村先生怎麼能說到這麼深層的私人問題呢?除非世村先生與髙坂夫妻有很深的關係,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事。」目光犀利,一針見血。世村無法再隱瞞自己與昌子的關係了。

「說來不好意思。實際上我與高坂昌子有些曖昧關係,所以清原先生一開始懷疑我。但我與高坂夫人開始交往是在她先生死後,了解這一點後,清原先生的疑問就解開了。他希望我和他合作,一起來找出犯人。但不久他就被害了,屍體漂到這裡。」

「說不定我和姐夫一樣,也在懷疑你呢。」悠子深邃的目光投向世村。

「就是懷疑我我也沒辦法。不是有犯人會回來檢查現場這種說法嗎?」世村苦笑著。已經被警察深深地懷疑著了,也無所謂再多一層懷疑。

「哼。」悠子淡然一笑。笑容里還有些頑皮的味道。顯得稚氣可愛。

「怎麼了?」

「如果世村先生是犯人的話,就不會到屍體漂浮的地方來了。」

「為什麼呢?犯人對現場當然有興趣。」

「因為這不是真正的現場。犯人是在其他地方把姐夫殺害後扔到大海里的。犯人感興趣的應該是那個地方才對。他會去檢查是否留下了什麼破綻。」

「對屍體也會感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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