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小組對今井昭一的住處進行了嚴格的搜查,希望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特別對名片、郵件、記事本、影集等進行了仔細檢查,對檢查中發現的可疑者一一進行過濾,但沒有發現重大線索。也沒有發現筱澤干夫和大橋牙子的名字。
調查中沒有發現筱澤和牙子有謀害今井的動機。
但是青柳仍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筱澤和這兩個案子有關!自從那天永井來說那個復原的六瓢系骰是筱澤在訂購「青蛙」的同一商店買的以後,這種感覺便越來越強。
永井也持同樣看法。雖然永井認定筱澤是最大的嫌疑人,但苦於沒有確鑿的證據而無從下手。如果發現筱澤有謀害今井的動機,就可以從今井被殺一案一舉攻破。
今井作為雜誌的自由撰稿人住在豪華的公寓里,公寓屬其個人所有,屋內陳設高檔華貴,衣櫃里掛滿各式名貴服裝和高級領帶,銀行存摺上有約500萬的存款,除此之外還有相當於2000萬的股票和其他有價證券。對於一個年僅29歲、毫無名氣的自由撰稿人來說,這簡直可以說是「超級巨富」了。
青柳從今井的生活氣息中聞到了一股敲詐勒索的味兒。也許今井為了防備警察的搜查,使房間里找不出任何材料可以作為敲詐的證據。
存款中幾乎沒有支票撥入或銀行劃入的,大都是以十幾萬或幾十萬為單位由本人直接以現金分期存入的,即便是敲詐所得,從存摺上也看不出絲毫痕迹。
在男女關係上,今井也十分謹慎。和情婦的幽會——包括青柳的妻子——似乎都在外面,居室裡面聞不出女人的氣味,看來對女人也保持著相當的警惕。
然而,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最後還是在飯店慘遇不測。
正在今井原住處搜查的青柳想起了妻子。
被今井所騙的美千代是悲慘的,然而比她更悲慘的是飽受奪妻之辱的自己。但是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兩臂俱全和一條殘臂畢竟不同。不管青柳怎麼咬牙切齒,他也只能甘拜下風。
青柳記得,最後一次會面是為了向她了解今井是否在高山買過青蛙的事。從那以後再沒有聽到她的消息,自己也沒有和她聯繫過。
突然一個閃念在腦中划過。雖然不知道今井在外面搞過多少女人,但有一點是清楚的,美千代是他生前搞的「最後一個」。美千代迷戀上了今井,今井對美千代也是熱得發狂,這從她對青柳的厭惡中也可以看出來。美千代不是那種腳踩兩隻船的人,她對一個男人投入得越深,對另一個男人的厭惡就越大,可以說這取決於她的生理特徵。
說不定今井在生前有什麼東西交給美千代了。雖然今井對女人也保持著一種戒心,但他好像沒有把美千代當做敲詐的對象。不過,即便把青柳的妻子當做敲詐的目標,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他不得不顧忌到她是警察的妻子這一點。
然而,設想一下他把敲詐的材料存放在警察妻子那兒,還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嗎?青柳感到手中的利劍已經刺中了盲點。
青柳決定馬上給美千代打電話。好長時間沒有和她聯繫了,離婚後她回了娘家。因為和青柳結婚已經二十年,娘家的房子已轉到她弟弟的名下。弟弟已經結了婚,有了孩子,她在那兒住著很不方便,或許為了尋找新的生活途徑已經離開娘家了。
電話通了,接電話的是美千代,看來她還住在娘家。也許是心情不太好的緣故,她的聲音有氣無力。想起她和情夫熱戀時的歡快,現在的她和那時簡直判若兩人。也許是因為失去了戀人,家庭、丈夫全都沒有了,那一直緊張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下來了。青柳雖然非常同情她的境況,但沒有復婚的打算。愛的火種在青柳心裡已經完全熄滅了。
「哎呀,是你?有什麼事?」美千代一副無所謂的口氣。
「好長時間沒見了,近來好嗎?」
「還那樣。」
「今天打電話是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美千代每句話都減到最小限度。
「是為了今井,不,今井先生的事。」他想起她不讓直呼其姓名的告誡。雖然沒有愛了,但畢竟是自己的前妻,對奪走前妻的人還得恭恭敬敬地稱呼,青柳感到好像有一股沉渣從胸中泛起。
「他的事我不想談。」
「請務必幫忙!這對調查很重要。」
「兇手還沒抓住嗎?」她的口氣好像在嘲笑青柳的無能。對丈夫的愛的喪失,使得過去對丈夫職業的理解和尊重也沒有了。
「今井先生生前有沒有東西存放在你那兒?」
「嗯,好像沒有,我想不起來了。」美千代的回答冷淡至極。
「什麼小東西都行,筆記本、文件、信,想想看?」
「那些東西,沒有保管過。」
「他說過什麼都沒有。或者你認為有點兒特殊或奇怪的事,他說了什麼?」
「沒有哇。」她的回答真是讓人沒有一點兒脾氣。
「什麼也沒有嗎?」一種失望感包圍了青柳,全身一下子軟了下來。
「啊,對了!我倒是撿到了一樣東西,不過不是他讓我保管的。」美千代好像是剛想起來似地說道。
「撿的?」
「有一天我開車送他回家,他下車後,我發現有一樣東西落在車裡。後來給他打電話,他說先放在我這兒。以後他一直沒來拿。」
「什麼東西?」
「一卷膠捲。」
「膠捲?現在還在嗎?」就像發現了新大陸,失望感頓時煙消雲散。
「找找看,可能還在。」
「太好了,讓我看看好嗎?」
「好吧,反正他已經死了,留著也沒用。那裡面有什麼線索嗎?」
「很有可能。」
「那我給你送去。」
「別,半道上丟了就麻煩了,我去取吧。」
「你到這兒來?」美千代好像不希望他到她娘家來。最後決定在途中一家咖啡店碰面。
從上次因青蛙的事見過一面以後再沒見過,美千代好像比過去瘦了許多。
「就是這個。」美千代進了咖啡店徑直來到青柳的對面,剛坐下就把膠捲放在了他的前面。膠捲已經衝出來了,放在塑料盒裡。
「謝謝。」青柳此時的注意力顯然全在膠捲上。
「那我就……」美千代說著就要站起來。
「喝一杯咖啡再走嘛。」
「不了,我還有事。」
什麼事呀這麼忙?青柳心想。
正在這時服務小姐走過來,美千代無可奈何地又坐了下來。
「最近好嗎?」青柳先把膠捲放在一邊抬頭問道。
「還好,就像你見到的這樣。」美千代好像自嘲似地笑了一下。雖然導致夫婦感情破裂的第三者已經死亡,但隔在他們之間的鴻溝已不可能填平。雖然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來他們相親相愛、相敬如賓。雖然他們面對面相坐近在咫尺,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像兩個星座,相隔的是那樣遙遠。
兩人尷尬地坐著,不知說什麼好,正在這時咖啡來了。
外面秋風瑟瑟,而咖啡店裡溫暖如春。他們面對面坐在一起品嘗著咖啡。看到這個場面,誰都認為這是一對兒恩愛夫妻的構圖!然而這幅構圖幸福的色彩越濃,裡面所蘊涵的不幸就越大。
青柳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感到深深的悲嘆。兩顆過去、而且就在不遠的以前還緊緊靠在一起的心卻不得不遠離而去。現在看來,已經離得更遠了。相互之間都在拒絕修復。
杯子里的咖啡喝完了,兩人又陷人了沉默。
「好了,那我就告辭了。」美千代站起身來,這回青柳沒有阻攔。
美千代正想拿桌上的賬單,青柳趕忙說:「我來……」
青柳話還沒說完,美千代以不容反駁的口氣說:「我們各付各的!」
青柳把美千代提供的底片帶回辦公室,對著燈光把底片抻開,好像是出去採訪時照的,都是一些平常的風景照,背景看不見有人物和鴛鴦飯店,找不出可以作為敲詐的內容。膠捲是35毫米、可以照24張的,一共照了22張。再仔細觀察,好像是原宿和六本木的街景,還有幾張照的是晚上的馬路。人物大多是在街道上行走和過馬路的行人,看不出有意追拍的構圖。有幾張好像是追拍行人的服裝。把有行人的底片一張張放大,沒有發現與案子有關的人。風景照有很多廣告牌和招貼畫,大多拍的是街頭廣告。
最後三張是晚上拍的,畫面是一輛在大街上行駛的汽車,一張拍的是側面,一張是斜後方,另一張是從後面照的,好像是在追這輛車時拍的。
青柳的眼睛好像被吸住了似的,他連忙把戀冢叫過來。
「有什麼收穫嗎?」
「你看看這幾張照片。」
「照片有什麼不正常嗎?」
「這兩張看不太清楚,你看這張,是從側面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