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剖析疑點

門脅美紀子覺得父親最近有些反常。在這個一父一女的家庭里,父親在家時,總是把和女兒閑談當作最愜意的事,儘管他工作相當忙,還是盡量優先安排和女兒在一起的時間。假日他也大多和女兒作伴。可是近來他在家時多半是獨自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即或和女兒在一起也很少開口說話,而不像往常那樣總是提出各種話題,愉快地閑聊。美紀子感到父親一定有沉重的思想負擔,而且他在竭力地一個人承受這個負擔。

美紀子很想為父親分擔一些,可是她明白父親的負擔不是自己能承擔得了的。除了看著父親痛苦外,她沒有任何辦法。她想問問,又知道父親不會告訴地,父親一向反對在家裡談公事,更何況她知道了也無濟於事。因此,她心裡比父親更痛苦。

在這以後不久的一天,有人來找美紀子。這個人外表像個本分的銀行職員。她認出了他是在調查國井案時找過她的河西刑警。她對這位態度和藹、舉止穩重、不像是個警察的人倒沒有什麼惡感。

河西在提問題時注意照穎美紀子的處境和心情。美紀子覺得他的眼神是柔和的,但並不是因為她是年輕女子而故意做作出來的柔和,所以在和他談話時很容易忘記他的警察身份。美紀子想:在家裡他一定是個好丈夫、好爸爸。

「突然來訪,實感冒昧。」河西熱情地望著美紀子說。也許是他剛過30歲的緣故,在他的眼裡看不到某些中年男子那種好色和無禮的神情。

「沒關係。」美紀子真心地答道。

「聽說你已經工作了,社會和學校不大相同吧?」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對剛踏入社會的年輕人的關切。上次他找美紀子時,美紀子還沒畢業。

「也沒什麼,大家對我都很熱情,工作也挺有趣味。」她哪裡知道,她這是沾了父親的光。另外,社會上對漂亮女子總有些嬌慣,可嬌慣的後面是黑暗的陷阱,但只要門脅當權,陷阱就不會構成嚴重的威脅。美紀子有父親的權勢作後盾,她在公司里是位「貴人」。

「那太好了。」河西為美紀子高興,他不願看到漂亮的女子遭受包藏禍心的人的蹂躪。當然也有些唐璜類型的人物喜歡這樣,然而河西不是這樣的人。

河西今天心情沉重,他預感到今天的談話可能會使美紀子的心靈受到創傷。

不過,河西內心又為能與美紀子會面感到高興。以前為核實情況他和美紀子見過一面,但僅這一面,他便喜歡上了美紀子那多愁善感的、反映著內心世界的面容。美紀子現在已把學生時留的辮子鬆開,隨便地扎在腦後,這樣一來,她的臉部輪廓顯得更加秀麗,人也顯得老練多了。

喜歡是喜歡,但河西明白美紀子是個與他完全無緣的女人。

總而言之,美紀子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當然,河西有妻子,可當他見到美紀子時還是不由地想道:「如果我知道世界上有這樣的女子,也許我的選擇就會朝另一個方向。」他妻子若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大為生氣。

他一邊一本正經地向美紀子提問,一邊任自己的想像在腦海里馳騁,在他內心中也隱藏著中年人不可示人的想法。

河西這次來找美紀子,一方面是出自工作的需要,另一方面是想證實一下自己最初的想像是不是可靠。

「今天您又想問什麼?」美紀子膽怯地問。她覺得一個有妻室的刑警不該同自己進行私人約會,同時也沒有約會的理由。

「有件小事想問問你。」

「什麼事?」

河西喝了一大口咖啡,杯子里已所剩無多。今天他突然打電話約美紀子下班後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店相見。在咖啡店裡互致寒暄之後,便開始喝咖啡。咖啡都喝得差不多了,河西還是欲言又止,美紀子對此深感不安。

無論河西外表顯得多麼老實,但他畢竟是警察,美紀子忘不了他的身份。

「恕我冒昧。」河西說道。他痛苦地望著美紀子的眼睛,像是在說希望你原諒我提的問題。河西後悔自己來辦這件事,因為這類詢問應更加秉公辦事,使對方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做出符合實際的回答。

「我想打聽一下有關你父親的事。他在5月26日去登山了吧?」

「是的,好像是因公去的。」

「出差嗎?」河西記得門脅說過,他對女兒謊稱是視察,怕她跟著一塊兒去。當然,對美紀子來說,登後立山的確困難,不過也可能是怕帶著女兒不利於自己的行動吧。他又問:

「嗯,26日以前你父親請假登過山嗎?」

「以前?沒有。以後倒旅行過一次。」

「以後!什麼時候?」

「6月初。他領我去了美原。」

「美原?」河西頭一次聽說這個地名。

「那兒是高原,在長野縣,被稱作阿爾卑斯瞭望台。」

「準確地說是什麼時間?」

「星期五、星期六,也就是3號和4號這兩天。」

這是門脅從鹿島槍返回東京後的第一個星期。河西的猶豫全部消失了。5月下旬門脅請了三天假去登山,緊接著又在下一個周末請假兩天帶著女兒去信州的高原,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固然有照顧女兒的因素,可是身為中央官廳的要員接連在兩個周末請假實在稀罕。儘管「分期攝影」必須在5月26日之前進行,之後就失去了意義,但河西還是感到連著兩個周末請假,這裡一定有文章。不過他沒深究,而是繼續問道:

「5月26日以前沒去旅行嗎?」

「26日前?嗯——」美紀子陷入沉思。「沒有,父親很久沒請假了。26日之前,他在星期天不過是去打打高爾夫球,別處哪兒都不去。」

長時間沒請過假的門脅,在26日之後竟連著請了兩次假。

「星期日去打高爾夫球?」

河西頓時想到,即使門脅不請假,只要充分利用星期六的下午和星期日也可以往返鹿島槍作「分期攝影」,5月26日是星期四,那麼22日就是星期日。

「5月22日那個星期日你父親去哪兒了嗎?」

「你為什麼問這個?」一直坦率回答問題的美紀子以疑惑的神情望著步步緊逼的河西。

「沒,沒什麼。這是,那……」河西結結巴巴地說。

「父親有什麼地方值得警察懷疑嗎?」美紀子反問了一句,看樣子她想問個水落石出,這反映出她很替父親擔心。

「不,只是作為一個小案件的參考。」河西答道,但為時已晚,他吞吞吐吐的樣子明顯地表露出警方對門脅的懷疑。

美紀子反應很快。她第一次見到河西是他調查國井案,這次他又來詢問父親5月26日之前的行蹤。她雖不知道26日之前意味著什麼,但她聯想到26日似乎發生過什麼事。

「村越被殺之日!」美紀子想起了那無的事件,而且父親正好在同一天外出旅行,這是偶然的巧合嗎?她自問著,馬上想到了近來父親的異常表現。

「難道!」她臉色發青、嘴唇顫抖,「難道父親!不,不可能!」她忘記了所處的環境,大聲喊著。周圍的人都好奇地望著她。她顧不上這些,她已被自己的可怕聯想弄得驚慌失措了。

「爸爸,爸爸不會幹那種事,警察懷疑錯了!」她面色青白,責備著河西。能夠制服任何凶暴對手的河西對此時的美紀子卻不知所措了。

美紀子漂亮、誠實,還具有一種多愁善感的美,河西對她頗有好感。雖然他與她無任何瓜葛,但他不想使美紀子傷心,因而他扼制別人的能力發生了臨時故障。

「不,我們並沒懷疑,只不過作為參考隨便問問。」

「我知道你們要作什麼參考。你們的想法不合情理,懷疑我父親,這太殘酷了!」美紀子抗議道。由於感情激動,大顆的淚珠流到臉上。

「你,你看你,不要哭!我怎麼跟你說好呢,這……」河西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偵查本部的一線希望又破滅了。調查結果證實門脅從5月26日起請了三天假,29日是星期天,他是30日即星期一上的班。6月3日、4日他又請了兩天假,同女兒去美原,這發生在5月26日之後,與本案無關。

5月26日是星期四。當然,他在26日之前的那個星期天即22日乘早車去鹿島槍,再坐當天的晚車回東京並不是不可能,但22日以及其前一個星期天(15日),他都是和局裡的高爾夫球友在郊外的國有俱樂部打高爾夫球。若再往前推一個星期,高山的殘雪狀態與26日明顯不同,「分期攝影」會被識破。

因此,可以認為門脅的照片不是「分期攝影」而是按順序從5月26日起在3天內拍完的。

再者,從唐松到冷池,步行一般要9個小時,因融雪期路不好走,門脅27日傍晚才到唐松山庄。那麼,反過來算,就等於說26日晚門脅的確在冷池,而身在冷池的人顯然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川崎行兇殺人。

「或許門脅不是作案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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