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開放的時代

「老公,鯰子的樣子有點奇怪!」那一天與由紀子道別回到家時,妻子面露緊張,出來迎接。自從那一次與鯰子談過話之後,克彥與她處於休戰狀態,雖然處於同一個屋檐下,但大家都盡量避開這個敏感的話題。

「什麼地方奇怪?」克彥覺得好像被擊中胸部的要害那麼疼痛。雖說與女兒暫時停戰,但這個問題,遲早必須面對。因為敷衍一時,只會延緩攤牌的時刻。

「她好像懷孕了?」

「什麼?」克彥錯愕地說道。

「她最近都吃不下飯,而且我總覺得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今天從學校回來時,臉色蒼白,還劇烈地嘔吐。」

「會不會是臨時身體不舒服?」克彥有一種急不暇擇的心情。

「要是這樣就好了!我發現她從幾天前就在嘔吐。」

「如果是孕吐,是不是表示懷孕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日子了?」

「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一般來講,會有孕吐現象,差不多是懷孕三、四個月了。」

「三、四個月?」克彥在喉嚨深處嘀咕著。如果非常小心地採取避孕措施,應該不會那麼快就懷孕。現在懷孕已經三、四個月,或許在發現她皮包內的避孕器時,鯰子已經懷孕了。

「這……這該怎麼辦呢?」克彥驚慌失措地問道。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問題。」

「總之,不能這樣就把小孩生下來。」

「那是當然啦!她還沒結婚耶!」

「如果要進行人工流產,必須越早越好。」

「在這之前,先向鯰子問個清楚。這是先決問題。」

「你去問清楚。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媽媽出面比較好。」

「我認為,媽媽的直覺,十之八九錯不了。」

「要是真的懷孕。那該怎麼辦?」

「就算是人工流產,也必須告訴對方這件事。」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母親反而比較沉著。

山脅慶介充滿自信的臉孔浮現在克彥的腦海中。當克彥要求他與鯰子分手時,這個人卻反問:「她的意思怎麼樣?」然後正顏厲色地說:「戀愛不是局外人所能理解的,所以我無法提供任何承諾。」

讓鯰子懷孕難道也是「戀愛不是局外人所能理解的嗎?」一股猛然的怒火從克彥的心中燃起。可是,前些日子,他也對由美做了同樣的事。他不覺畏縮起來。當時是因為幸運,由美才沒有懷孕,要是由美懷孕了,他就站在與山脅完全相同的立場了。不過,不同的是,鯰子是完美無缺的,而由美則是特種營業的子女。

「她的月經果然還沒來。」前去向鯰子詢問之後回來的妻子一臉頹喪地說。

「晚了多久?」

「她說,差不多四個禮拜。」

「看過醫生沒?」

「大概還沒有。」

「不管怎麼說,先帶她去給婦產科醫生看看再說。」克彥聯想到由美的妊娠事件。根據當時所獲得的知識來看,用妊娠反應測試來判定有沒有懷孕,要在受胎後三十五天至四十天。月經四個禮拜沒來,差不多可以進行測試了。

「你知不知道哪邊的醫師醫術比較高明?」

「我馬上去問看看。」幸好因職業上的關係,出版社和報社有門路,只要詢問與醫學有關的負責人,就可以幫自己介紹「名醫」。

醫師檢查的結果,確定鯰子已經懷孕。根據診斷,她已懷胎三個月,早一點進行人工流產對母體影響較少。鯰子也有墮胎的意思,克彥和妻子都沒有責怪她,事到如今,責怪也沒用。向醫院預約,手術排定在三天後,由於這是鯰子的第一次經驗,她也覺得很沮喪。

克彥在女兒手術的前一天,前去與山脅會面。他沒有意思要與對方談到責任問題,只是想告訴對方,鯰子懷孕這個事實。他與山脅在上次會晤的東都飯店酒吧內再次見面。由於上次已經見過一次面,這一次並沒有初次見面時緊張。人們常說:「一回生,兩回熟。」不管什麼事,只要與對方多見幾次面,就可以建立人際關係。

就算對方不是自己想要見面的對象,但見了面之後,就能多少了解對方的個性之類的情況。這可以說是人際關係有趣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山脅的態度比上一次還要沉著,讓克彥覺得他看起來好像有一點目中無人。

「久違了!」山脅慶介一本正經地寒暄著。

久違,對他們兩人來講,是極為自然的情況,所以克彥也接不下話。在服務生前來點酒時,彌補了兩人剎那間的空白。

「真是給你增加了許多麻煩。」服務生離去時,山脅說道。

克彥從他這一句話推測,對方似乎也知道鯰子懷孕的事。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也沒辦法。不過,這個結果真的是令人十分遺憾。」

「真是對不起!」

「明天就要進行手術了。」

「啊?」

「事情既然都發生了,能早一天動手術就早一天。但是,醫院在明天以前都排滿了。」

「是哪裡不什麼呢?」

克彥一邊想著,山脅到現在還佯裝不知,一邊說道:「與其說是不舒服,不如說是不方便。在我們經過一番考慮之後,覺得現在並不方便把孩子生下來。好不容易形成的生命,為了父母親的方便,而必須把它刮除,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嗎?」

正好這個時候,服務生將酒端了上來。山脅點的是威士忌,克彥點的是啤酒。可是克彥現在沒有心情和山脅一起飲酒。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服務生離去之後,山脅問道。

「就像我所說的,與其說是不舒服,不如說是不方便。這件事情對鯰子和你來講,都不方便。」克彥有意諷刺對方。

「對我不方便,指的是哪一件事?」山脅以一副非常正經的表情問道。

「請你不要裝糊塗好不好?鯰子已經懷孕了,她明天要進行人工流產手術。」

「明天要接受人工流產手術……?」山脅半張著嘴巴。

「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不曉得。」

克彥覺得原本以為會發生爭吵的話題,對方一開始就離題了。

「你以為我來這裡是要和你談什麼?」

「我……我原先以為你約我出來,是要強迫我和鯰子……令嬡斷絕關係。」

「她已經懷孕三個月了。我想,手術前應該將這件事情告訴另一方的當事人,也就是你啊!雖然我們偽造名字,但在手術時也應該獲得男方的同意,對不對?」

此時,克彥覺得對方的喉嚨深處似乎發出「咯咯」的笑聲。

「我說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嗎?」克彥怒道。

「因為你剛剛說另一方的當事人或男方,我覺得有點好笑。」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狡賴!」

「在我與令嬡的戀愛事件當中,我確實是另一半。但是,關於令嬡懷孕的事,我可不是另一方的當事人!」

「事到如今,你還恬不知恥……」克彥怒氣上沖,連話都說不下去。

「絕對不是我。」

「你現在明明和我女兒交往,還想狡賴。」克彥總算把話擠了出來。

「坦白說,我已經結紮了。」

「結紮……」克彥覺得突然被人在後腦勺打了一記悶棍。

「我在與令嬡認識之前,為了避免因為女性而發生困擾,就動了結紮手術。手術進行得非常徹底,所以我絕對無法讓令嬡懷孕;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山脅在說道「物理上」這三個字時,還特別提高聲調,讓克彥聽起來,覺得對方有些自鳴得意。

的確,這是克彥的失敗。他不認為山脅是為了推卸責任而故意說謊,而且他也沒有打算向對方追究什麼責任。他現在突然回憶起當時在責問鯰子時,她曾泄漏口風,說自己有好幾個男朋友。

儘管如此,山脅的態度也不是身為男子漢所應為。身為男子漢,在聽到與自己交往的女性懷孕時,不應該支吾搪塞。男人支吾搪塞,對女性來講,也是一種侮辱。

既與女性交往,就算髮覺她的身邊有許多男人,在對方懷孕時,也不應該有推託之辭。

不管是誰讓鯰子懷孕,當她知道山脅的態度之後,大概會後悔愛上了這種男人。

克彥徹底被山脅所擊垮。他在回家的途中也曾想過,如果同樣的事發生在由紀子身上,情況會怎樣?他與由紀子依然是純精神友誼的關係,以他現在的情況來講,不可能讓她懷孕。但儘管如此,萬一由紀子懷孕而她父母親來向自己追究責任,那該怎麼辦?

是不是乾脆承認自己就是另一方的當事人?如果由紀子決定人工流產,那還無所謂,若是她下決心要把小孩子生下來,那情況又會怎樣呢?難道要承認別人的小孩是自己的孩子?

克彥沒有自信能夠勇敢地承擔這個責任。既然自己沒有這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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