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愛的責任

自與由紀子那一趟旅行回來之後,克彥一連數天過著提心弔膽的日子。在此之後,由紀子始終未再跟他聯絡。就在這段期間內,他所委託的偵探社派人送了一份報告過來:

⑴根據監視的結果,新名鯰子小姐於X月XX日放學後下午四點三十分,在六本木七丁目「克羅巴」咖啡廳與一位中年紳士碰面,徒步進入六本木三丁目的「六松」旅館。下午八點三十分,相偕辦理退房之後,那名男士攔了一部計程車,將鯰子小姐送回家,然後搭乘同一輛計程車返回家中。另外,根據我們追蹤的結果,那名男子進入目黑區綠丘二丁目十X番地山脅慶介的自宅內。

⑵山脅是東方商事(位於中央區日本橋市町二一XX)管理本部國內事業部經理,現年四十六歲,家庭成員有四十二歲的妻子、十七歲的長子(高三)、十四歲的長女(初三)共四人。根據我們的調查,山脅是和鯰子小姐進入旅館的同一個人。

其後,兩人從X月X日下午五點十五分進入港區赤孤五丁目的香帕紐飯店,直至八點零三分才出來。X月X日下午四點三十分到六點三十六分,在澀谷區圓山町二丁目的亞拉比安奈特旅館度過。如果有必要,我們還會繼續追查。

私家偵探社的報告,簡單而能抓住重點,絲毫沒有用華麗的詞藻潤飾,是非常直率的文件。因此,其內容毫不留情地指出不容掩飾的事實。克彥委託偵探調查的事項是關於鯰子的品性。有兩個要點:一是有沒有男性和她交往。二是對方的身世來歷,兩人的交往程度。

報告中明確地回答了委託的事項。東方商事是一家著名的大規模綜合貿易公司,公司內的國內事業部經理地位相當高。不曉得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從他們一個禮拜一次在「鴛鴦旅館」內幽會的事實來看,兩人的交往也不是最近才開始的。

克彥夫妻倆看過調查報告之後,楞在當場,不發一言。可是,總不能永遠如此耗下去。為人父母,有責任奪回被盜走的女兒,使她受害的程度減到最低的限度之內。

看過報告之後,夫妻倆就商討對策。雖然他們想拿著這份報告,冷不防地追問鯰子,但夫妻倆的一致意見就是,這麼做並不是上上之策。

「就算想要強迫他們不再交往,但鯰子的心還在那男人身上,我們越是阻撓她,她的反彈就越大。不如再和她慢慢談。」克彥打從一開始,態度就很不堅定。

「可是,我們知道對方是個有妻室的男人啊!不讓他們一刀兩斷,怎麼行。」妻子的態度比較強硬。

「可是,如果我們說出對方的姓名,那鯰子不就知道我們派人在調查這件事嗎?」

「知道又有什麼關係!父母親當然有權力監視女兒的一言一行。」

「你這樣逼她,說不定她會跟那男人私奔。」克彥浮現出他與由紀子前往伊豆山溫泉旅館時的情景。

「對方是個有妻室的四十六歲男人,他只是和鯰子玩玩而已,怎麼可能和她私奔。」

這句話,克彥聽起來,好像是妻子已經知道他與由紀子的事情,借故在諷刺他。他的態度越來越優柔寡斷。他無法與由紀子斷然地結束這段戀情,自己又怎能要求鯰子與她的男友斷絕來往。

「無論如何,先找鯰子來談談。」克彥只好如此說道。

鯰子已經是大學四年級,不必每天上學。克彥夫妻趁著鯰子的妹妹上學去了,只有姐姐在家的時候,把她叫來。

「有什麼事嗎?」不知道與男人交往的事迹已經敗露的鯰子,在看到父母親一本正經地叫喚自己時,露出驚訝的表情,從房間里走出來。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以成人的眼光看自己的女兒,克彥覺得女兒被男人的鋤頭耕過的身體,最近似乎變得非常成熟。她全身散發著不亞於由紀子的濃厚女人味。

克彥看著女兒令自己目眩的身體,說了一句傻話:「怎麼樣!最近還好嗎?」

「爸爸真是的!你這麼說,好像我們有多久沒見過面一樣。」鯰子咯咯笑了起來。

「這個嘛……怎麼說呢?最近好像不常看到你。」

「因為爸爸你都睡得很晚。」

「是啊!是啊!那我以後早一點起來就是了。學校的功課怎麼樣?」

「馬馬虎虎啦!」

「唔!你現在已經四年級了,不到一年就要畢業,不知道你未來有什麼打算?」

「老公!」妻子示意克彥進入主題,不要再講些無關緊要的話。

克彥裝模作樣地清清嗓門說道:「唔!對了!做一個學生,就必須要有個學生的樣子。」

「爸,你到底想說什麼?」鯰子疑惑的表情更為強烈。

「你爸爸想告訴你,希望你不要忘記你做學生的本分。」妻子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你是說,我忘了學生的本分!」鯰子臉色大變,轉向母親說道。

「你敢說你沒忘記?」

「我沒忘記呀!」

「那麼你和山脅慶介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妻子突如其來地直逼問題的核心,鯰子登時臉色蒼白,啞然無言。

「山脅慶介四十六歲,是東方商事的經理,你和他上了好幾次旅館,你還敢說你沒忘了學生的本分嗎?」妻子有如連珠炮地逼問。

「原來你們已經調查過了。」鯰子有如呻吟般地說道。

「調查女兒不規矩的行為,是身為父母親理所當然的義務。」

「我並沒有做出不規矩的行為,我是真心愛著他。」鯰子拚命反駁。

「你根本就不知道男人的真面目。他今年四十六歲耶!有太太,又有兩個小孩,不是你應有的對象。難道你不知道被騙了?」

「不是你所說的那樣,他不是那種人,我們只是相見恨晚!」

「你真這麼認為嗎?你究竟有什麼打算?難道你要對方捨棄妻子和家庭,與你結婚?」

「我一輩子不結婚!我不喜歡過著一輩子受到男人束縛的生活!我想自由自在地過自己的生活,不被任何人所束縛!」

「你現在還年輕,才會說這種話。女孩子的幸福是好好地找個男人結婿,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

「什麼叫好好找個男人結婚?最後還不是把自己的一生賣給叫作丈夫的男人。媽媽,我就是因為看了你的樣子,才不想過著和你相同的人生。你啊!是爸爸所馴養的女人,完全沒有自己的人生。」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說這種話?」妻子目瞪口呆地說道。

「媽媽,你的幸福是不是建築在爸爸成為一個非常成功的作家身上?那是媽媽你的生命意義和人生目的。你認為那是生為女人的幸福。可是,我擁有純粹屬於自己的目的,不受任何人支配,也不從屬於他人。就算我愛一個男人,我也決不從屬於那個人。從屬者不是妻子、愛人,就是情婦。所以我認為,愛一個人和結婚是兩回事。我不認為相愛就一定要結婚。以為結婚之後,就不會愛上別人,根本違反了人的情理。我是愛著對方,只不過我們兩人相見恨晚。至於他是不是有妻子,他的年齡跟我相距有多大,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這話是沒有常識的說法,根本行不通!」妻子被女兒這麼一說,傻了眼,但對女兒的回答似乎也不覺得滿意。

「媽媽,你的常識已經發霉了!現在與有妻室的男人交往非常稀鬆平常。問題是在於心愛的人本人,我對他身上的包袱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或許你認為,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可是你談的這場戀愛卻會傷害到周遭的人呀!至少,要是他的妻子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我可以不讓她知道啊!」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子。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做是非常不道德的事嗎?」

「我一點也不認為我不道德。我只是碰巧愛上一位已經有妻室的人。媽媽,當初你愛上爸爸,你只是碰巧愛上愛沒有妻子的爸爸罷了。我可不願意走上媽媽走過的路!我人生的道路,我要自己選擇!」鯰子突然正言厲色地說。

被女兒反駁得無話可說的妻子尋求克彥的支援:「你也該說點話呀!怎麼悶不吭聲的!?」

克彥在妻子催促之下,不能不說話。

「我想你言之有理。」他茫然地說道。鯰子所反駁的正是由紀子說過的話,也是克彥幫由紀子說服她父母親而想出來的台詞。

現在自己的女兒原封不動又搬了回來,克彥陷入作繭自縛的窘境當中。

「老公,你說的是什麼話?」妻子吊起眼梢,發火道。

「不!我的意思是說,鯰子你說的話聽起來大致上是沒有錯,但已經超出了做人應有的道理。」克彥連忙改口說道。

「不是做人的道理,而是爸爸和媽媽你們兩人曾經走過的道路。」鯰子馬上還擊。

「爸爸和媽媽活在世上的時間比你多了兩倍,什麼地方有陷阱,我們都非常清楚。」

「你們的意思是說,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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