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嫌疑犯人

九月初,全日本山嶽協會(簡稱「全山協」)發表了征服世界第二高峰——K2 的計畫。

K2是喀喇崑崙山脈的最高峰,聳立在印度北部克什米爾地區和中國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的交界處,海拔八六一一米,是僅次於珠穆朗瑪峰的世界第二高峰。由於測量已久,有好事者曾經重新進行過非正式的測量,結果居然超過了珠穆朗瑪峰,所以一部分人甚至稱其為世界最高峰。但這一測量並未得到公認,以後沒有再測量過,現在只好同干城章嘉峰爭奪世界第二高峰的地位(據印度測繪局最新測量,干城章嘉峰海拔為八六一六米)。這座高峰山勢險惡,各國登山隊幾次企圖征服它都以失敗告終,因而稱為喜馬拉雅山脈和喀喇崑崙山脈上最難征服的山峰。

要征服這座山峰,還有一個政治上的困難。位於中國、阿富汗、巴基斯坦之間的克什米爾,至今仍是印度和巴基斯坦爭執不下的地區,正式的歸屬尚未決定。

這樣一來,就不知道究竟該向哪國政府提出登山申請。由於登山路線多是在巴基斯坦境內,一般都是向巴基斯坦政府提出申請。

幾乎是在禁止攀登尼泊爾邊境的喜馬拉雅山脈同一個時期,喀喇崑崙山脈也被禁止攀登。目前尼泊爾邊境的喜馬拉雅山脈已解除禁令。但攀登喀喇昆倉山脈仍然很難得批准。

「全山協」早已制訂了征服K2的計畫,三番五次向巴基斯坦政府提出申請,但始終未獲批准。最近,尼泊爾邊境喜馬拉雅山脈的高峰(八千米以上的高峰)陸續被人征服。受「喜馬拉雅奧林匹克時代」的影響,巴基斯坦政府才迫於形勢,略微打開了一點通往喀喇崑崙山脈的狹窄大門。

這樣,日本登山隊獲准明年攀登K2。

K2並不是處女峰。就是在喜馬拉雅山脈,追求首次登頂成功的時代也早已過去。現在的風氣是選擇最困難的路徑,可以說進入了「險徑時代」。

「全山協」野心勃勃的計畫是,經由各國登山隊視為絕對無法攀登的東北坡登上頂峰。那裡巨石突起,上部更是險峻,懸崖絕壁一個接著一個。

「全山協」要沿著這條萬分危險的道路征服K2。為此,在國家資助下,動員了協會的全部力量,組成了無論人員配備還是物資裝備都是登山史上罕見的登山隊。

隊員共三十六名,集結了「全山協」下屬十八個團體的全部精銳。幾乎所有隊員都有征服喜馬拉雅山,歐洲阿爾卑斯山、南美、格陵蘭等外國山脈的經驗。每一個人都是在世界登山界中屈指可數的一流隊員。可以說這是一次日本登山陣容的大檢閱。

登山隊出發的日期定為明年二月中旬,今年內準備不斷派出先遣偵察隊。

在喀喇崑崙登山史上,三十六名隊員可稱是最大的陣容。物資方面,僅登山隊的口糧就準備了三噸,全部費用估計約需一億五百萬日元。

代表「雪線俱樂部」參加登山隊的是真柄慎二。

雖然「全山協」主要是由各大學登山隊員組成,但攀登K2是代表國家的,所以必須集日本登山界的全部精銳組隊。除了這一政治方面的理由外,由於要經由的東北坡積雪不多,到處是岩石絕壁,與在冰天雪地中登山的技術相比,攀登岩石的技術更為重要。因此,從「雪線俱樂部」這種業餘團體中,選出了真柄這樣精通攀岩技術的爬山虎。

貴久子從報上看到了這條新聞。開始,她真誠地為真柄高興,但緊接著,她驚愕地意識到其中隱藏著一件重要事情。

對這一計畫,真柄從未向貴久子透露過什麼,但他一定早就知道他有可能被選入K2登山隊。儘管貴久子不了解K2是怎樣一座山峰,卻大概地知道它能與喜馬拉雅山脈的高峰相媲美。

沒有一個登山運動員不嚮往喜馬拉雅山。影山和真柄就經常充滿激情地談起,有朝一日,一定要到喜馬拉雅走一趟。能夠被選入K2登山隊,沿著前人未走過的險路,攀登可能是世界第一的高峰,恐怕是登山運動員的最高榮譽了。

在日本登山界,真柄當然也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登山家。在「雪線俱樂部」里,他與影山均屬優秀登山隊員。不過,比起名氣來,真柄便遜色多了,只能算影山的一個配角。

若是從他們兩人中挑選,「全山協」定會選中影山。根據從影山和真柄處聽到的登山界的情況,完全可以斷定這一點。

至今為止,貴久子懷疑真柄殺害影山的作案動機,一直以為是為了自己爭風吃醋的結果。現在看來自己的判斷過於自信了,真正的動機應該是為了登山運動員的榮譽。

為爭取登山的機會,不惜殺害競爭對手,這種心情是沒有登山經驗的貴久子無法理解的。但要登的是喀喇昆倉的高峰,又是代表國家而去,這是登山運動員夢寐以求的最高榮譽,很可能成為充分的殺人動機。

以頭盔為誘餌設下的圈套已經證實了真柄是有嫌疑的,現在這一強有力的動機更加深了他的嫌疑。這是不容辯解的。

難道心靈純潔得如一潭清水似的真柄真是殺人犯嗎?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脫下新西服,使自己免於當眾出醜。難道真是他!

貴久子陷於無法解脫的絕望之中。

報紙刊登有關K2的新聞兩天後,真柄給貴久子打來了電話。

「如果今晚有時間的話,想和你見見面。」

貴久子沒有拒絕他的要求。這難道是一個雖然只有一次,但畢竟已經失身的女人的弱點嗎?不,不!決不僅僅是如此。

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情。真柄的疑點越多,自己越是戀慕他。真柄很可能是殺害了應該成為自己丈夫的影山的罪犯。影山若是平安無事地從K岳回來,自己現在肯定已是他的妻子了。

但儘管如此,自己卻日益被他所吸引,這該如何解釋呢?

何況證實真柄有嫌疑的圈套還是自己幫助設下的。

現在,靠著影山被害的現場情況不明和真柄的不在現場證明,真柄才得以僅僅被當作一個嫌疑犯對待。

警官熊耳目前是一籌莫展,他遇上了鐵的障礙。貴久子卻並非如此,她知道真柄是個有名的登山家,一定有巧妙的解脫方法和捷徑。

證實他清白無辜的鐵的障礙被他的嫌疑抵消了。因此,他的不在現場證明並不能使貴久子放心。

那天傍晚下班後,貴久子來到公司附近的咖啡館裡和真柄見面了。

「祝賀你。」

「沒什麼。」

真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吃點飯去好嗎?」

為了掩飾不好意思的表情,他提議說。這是由於「那天晚上」的事情。貴久子也一樣。自從那天晚上以後,兩人只是為了分葬骨灰的事見過一兩面,再沒有重演那一幕戲。

這一方面是由於貴久子決心在沒搞清真柄的疑點之前,一定要保持警惕;另一方面也是由於真柄從那天晚上以後,非但沒有變得親昵,反而比以前更加彬彬有禮了。

正因為如此,貴久子才感到自己越發被他迷住了。一般的男人一旦完全佔有了一個女人,就會對她立刻親近得沒邊起來。中井敏郎和影山(雖然僅僅是接吻)都無例外。

雖然自己越來越喜歡真柄,卻決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現在的疑心。

並不是自己不願意和真柄一起吃飯,但在這種心境時又何苦互相探問虛實呢?於是,貴久子謝絕了真柄的邀請。

真柄還沒有覺察到貴久子在懷疑著他,如果他覺察到了將會怎樣呢?

「那時我就再不能見到他了,真柄決不會再見我的。」貴久子能夠預感到見不到真柄時的痛苦。而這種預感不正說明她在愛著真柄嗎?

貴久子抬起眼睛,發現真柄正含笑注視著她。不過他的笑意帶有幾分憂鬱。

「今天我是來和你告別的,最近一段時間不能再見面了。真遺憾,不能一起吃頓飯。」

「到哪兒去旅行?」

「還是原定的K2。」

「不是明年才去嗎?」

「我被選入了第一偵察隊。這回選定的道路多是岩石峭壁。我是擅長於此的,所以被選中了。準備試登到八千米左右,找出攀登頂峰的路線來。」

「你的擔子可不輕啊。」

「是的,但這是登山者無尚光榮的使命。八千米的懸崖峭壁,還很少有人進行這種氣魄宏大的攀登呢。」

真柄目光灼灼,這是登山者真誠而熱烈的目光。在貴久子面前,影山也曾多次愛出過這樣的目光。這種目光可能還有另一種不光彩的熱情,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可以不擇手段。

貴久子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遺憾的是影山不在了。」真柄根本沒理會貴久子,繼續說道。「如果他還在,這次該是一個多好的結組夥伴啊。」

「這話怎麼講?」

「怎麼?」真柄有些吃驚地說。「影山什麼也沒告訴過你嗎?」

「是的,我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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