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諮詢出的連結線

看了一個名叫重野貴和子的女人寫給警方的舉報信,中西大吃一驚。她所報告的情況,正好從側面印證了中西近日產生的疑問。

如果她的證詞是事實,那麼,時下炙手可熱的女作家夏目弓子就是殺人犯。而且,對重野貴和子,她是殺人未遂,倘若這次也成功了,她就是系列殺人犯了。

問題是,鬼頭勝也之死,已作為意外事故結案了。即使中西現在提出那是一起殺人案,恐怕誰也不會把他的話當回事。

上面或許會說,貴和子的說法只不過是憑空想像,認為暴走車事件是夏目弓子策劃的,這也缺乏事實依據。還有,重野貴和子的求教信和夏目弓子的反應是否呈相關關係,目前也無法證實。總之,這一切都源於貴和子的推測。

也許還有人會說,弓子那兒,來信堆積如山,她愛看哪封就看哪封。說不定,連貴和子給她寫過信這件事本身她都不知道呢?人家可能看都沒看,她卻認為人家看了,而且起了歹心,像這樣想,恐怕猜疑心太牽強了吧?

但是,中西卻覺得貴和子的舉報信打中了事實的要害。因為那些太陽鏡的碎片是他本人從階梯上撿回來的,他心裡清楚。

中西把貴和子帶到了碑文谷署搜查本部,因為鬼頭勝也是「公寓女招待被殺案」中的涉嫌人物。而且中西還知道,搜查本部中也有少數人懷疑鬼頭那次交通事故其實是謀殺案。

接待中西的是水島。他聽著聽著,越來越興奮了。

他意識到,第四個嫌疑人終於浮出水面了。儘管還不知道她是不是這幾起系列案的總指揮,但是,這條魚肯定不會小。

從表面上看,夏目弓子和鬼頭勝也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只要咬住這兩個人一直挖下去,很有可能會抓到什麼。

警方馬上對夏目弓子展開了全面調查,沒料到發現了一條有趣的線索。

夏目出身於東京都大田區,從私立A學院大學英美文學系畢業後,她曾在川越市一所私立女子高中任過英語教師。這所女高,正是石野和枝、山岡明子、今井洋子的母校。到這兒任教後的第三個年頭,她曾是這三個二年級學生的班主任。就在這年秋天學生從東北修學旅行返校後不久,夏目就辭去了這兒的工作,且辭職原因不明。

辭職幾年後,她的小說受到了全社會的關注,一躍成了媒體的寵兒。從此,她就在社會舞台上大顯身手了。

也就是說,她和兩名被害人之間的聯繫已經找到了。而在水島眼裡,夏目是「第四個嫌疑人」,至此,與被害人相關的四名嫌疑人都登場亮相了。而且,從夏目弓子的能力看,她擔任這個殺人團隊的總指揮也是稱職的。

「說不定,每一步行動計畫都是她制訂的。」水島的語氣里充滿了自信。

「你覺得夏目和鬼頭、鮫島之間也有聯繫嗎?」菅野問。

「我看有。否則,她是不可能將各懷動機的今井、新開、柴田糾集起來,由她來擔任總指揮的。」

「你是說,夏目手上有一條線,她是用這條線把自己和四個被害人以及另外三個犯罪嫌疑人都串到一起的?」

「沒錯!我們先從夏目和另外三個嫌疑人的關係查起吧!」

警方立即對夏目弓子的交友關係、在文壇的活動以及在媒體的活動展開了調查。他們深信,在其中的某個環節肯定能發現她和另外三名嫌疑人的連結點。

菅野從重野貴和子借請教的名義向夏目弓子寫恐嚇信一事受到了啟發。即使重野寫信的目的不是為了恐嚇,但如果夏目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那麼,重野的信當然對她構成了威脅。

或許,殺人團隊的另外三個成員也有自己的人生煩惱,他們可能也向夏目提出過諮詢。

除在全國性大報《全朝新聞》的心理諮詢欄中主筆外,夏目還是一家民營電視台午間談心欄目佳賓主持。

人們對夏目的解答評價很高,說她到底不愧是作家,人情味很濃。

由於電視這東西一閃即逝,對夏目和觀眾的聯繫無從查起。但報紙就不一樣了,過去的事都可以翻出來。

《全朝新聞》有一套由六名有識之士組成的諮詢班子,他們分別是律師、醫生、作家、女演員、教育家和僧侶。根據讀者來信涉及的問題,分別由專業領域相關的主筆作答。

在查閱讀者來信的過程中,刑警們深深體會到,人真是一種「終日煩惱的動物」。這世上的事,什麼都可以叫人煩——生病、人際關係、經濟財產、婚外情、家庭暴力、孩子撫養、夫妻不和、噪音、公害、孩子厭學、孩子學壞、繼承權、財產分割、合同……一句話,究竟有多少煩惱,誰也說不清。

對這類來信的回覆,也是因時、因對象、因答覆人而異。那些有煩惱的來信者,往往把答覆當作解除煩惱的靈丹妙藥。有些人,只要得到了答覆,心裡就輕鬆了許多。

由於作答的都是社會名流,都是某一領域的專家權威,作答又是通過報紙、電視等新聞媒體進行的,這樣一來,那些來信者的煩惱似乎就得到了社會的「認同」,他們也就覺得自己得救了。煩惱這東西,由一個人忍受是沉重的,而一旦為全社會所共享,它就不成其為負擔了。

那些個人隱私深處的煩惱,一旦拿到新聞媒體上展開討論,它就成了全社會共有的煩惱。這樣就可以分散來信者的個人壓力。在這種心理作用下,即便問題根本沒有得到解決,但至少可以使壓力得到暫時緩解。

還有,一旦由名人、權威在媒體上作出了公開答覆,那些提出問題的人都會把它視為權威性的垂訓加以接受。接受了,煩惱也就隨之消除了。

菅野查閱了夏目弓子作的所有答覆。她是兩年前開始參與這個欄目的解答的。答覆的問題主要集中在家庭問題、人際關係、性生活等方面。

有三封來信和答覆稿引起了菅野的注意。

第一封來信:

——我是一個旅館業主,今年五十三歲。四年前,我的獨生子被他大學俱樂部的夥伴害死了——他們逼我那不沾酒的孩子喝了很多酒,然後又在夜裡讓他到湖裡游泳。當時在場的兩名高年級學生說是孩子自己跳到水裡去的。可是,我孩子根本就不會水。我懷疑孩子是他們推進湖裡的,可是,因為沒有目擊者,我無法證實自己的懷疑。

最近,我查明自己患了不治之症。我想,至少要在我去世之前為孩子報仇。我不能採取反社會的行動,可是孩子的仇不報,就這麼死去我又不甘心。我該怎麼辦?請賜教。(鹽山市 S先生)

對來信的答覆:

——作為父親,您心裡一定非常懊惱,我理解您的心情。如果我遇到了這樣的事,也會想到一定要復仇的。那兩個高年級學生是您的不共戴天之敵。

但問題是,社會不容許以復仇的方式自救。因為一旦容許這麼做,受到不法侵害的人都會隨意對對方採取報復行動,整個社會秩序就會崩潰。

您的情況也不適用於法律所容許的正當防衛或危機下的自保。對孩子的敵人實施報復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設法證明孩子是那兩個高年級學生殺害的,讓他們接受法律的制栽。不容許「以牙還牙」,只允許不痛不癢的間接報復,這就是法制社會的秩序。但是,如果無法證實,那就只好找那兩個學生面談,至少叫他們對自己的行為表示懺悔了。

實在對不起,我能說的只有這些。面對您這個不治之症纏身的父親此刻的心情,我卻在談這些,心裡備感沉重。

建議您多讀幾遍馬太福音第五章第四十三、四十四,上面是這樣寫的:

「你們聽見有話說:『當愛你的鄰居,恨你的仇敵。』只是我告訴你們,要愛你們的仇敵,為那逼迫你們的禱告。」

第二封來信:

——我是一個私營業主,今年五十七歲。幾年前,我那讀高二的獨生女兒遭到同班的兩個女流氓的私刑折磨,當時的恐懼感導致她後來雙腿癱瘓了。我帶她四處求醫,但終未治癒。一天,趁看護人員不留神,她坐在輪椅上衝下陡坡自殺身亡了。失去女兒後,妻子終日痛不欲生,祖輩傳下來的家業我也無心繼續幹下去了。因為我們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視她為我們家的精神支柱。

為此,我對那兩個害死我女兒的同班同學充滿了仇恨。我女兒平白無故被她們奪去了正值青春年華的人生,而她們卻在那兒得意地活著,想到這些,我常常徹夜無眠。給我出個主意吧!期待著你的回覆。(埼玉縣 I先生)

對來信的回覆:

——我理解您此時此刻的心情。我想問問您,您在信中說她們對您女兒用了私刑,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們又是怎麼用刑的?還有,您女兒為什麼在幾年後又想到要自殺?真的是自殺嗎?她的自殺和幾年前那次私刑事件有因果關係嗎?還有,那兩個「得意地活著」的同學,她們現在在哪兒?

即使考慮進上述因素,您女兒的死和那兩個同學有關,這是不容置疑的。說句您不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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