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剎那,風間的身體被拋向門外,轉瞬之間蹤影全無。
裕希子的推動是風間跌落車外的直接原因。她茫然不知所措,只是不由自主地尖叫一聲,但這叫聲被通過鐵橋的轟鳴聲淹沒了。
永倉首先醒悟過來。
「不好!」
他驚恐地往車門外看了看。此時列車已過完鐵橋,正加速前進。
永倉突然想起搬動設在車廂入口處的緊急掣動閥。
列車一聲長鳴,停了下來,車輪下迸發出火花。
乘客們騷動起來。
「出事了!」
「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從車上掉下去了。」
操著各種語言的乘客嚷叫著,乘務員跳下車去。
裕希子仍痴呆地站著不動,永倉急忙招呼她。
「去哪兒?」
「反正不能待在這裡。」
永倉拉住她的手返回包廂。
把門關好後,永倉表情嚴肅地望著裕希子說:「聽著,風間是我推下去的。」
「你想替我承擔罪責嗎?」
「反正我是殺人逃亡犯。我已經殺了人,再殺一個還不是一樣。我是被風間逼得走投無路,把他推下車的。」
「不能這麼說!」
「好了,就照我說的辦。」
永倉的態度堅決。任何人也不能動搖他的決心。
這時走廊上傳來了騷亂聲。
「落車的是矢村先生。」
「好象是被人推下去的。」
「誰幹的?」
「他終究還是被人謀害了。」
聽到這些話,永倉和裕希子感到莫名其妙。
「喂,聽見了嗎?」
「當然聽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
「這麼說,在我拉緊急掣動閥前,列車就開始停駛了。」
永倉被剛才聽到的話驚呆了,依然驚魂未定。
「在我拉掣動閥前,有人在另一個地方先就拉了。」
「那是誰呢?」
「自然是目睹了矢村先生落車的人。」
裕希子象是剛剛才聽到有人把矢村先生推下車似的。中途加入旅行團的永倉自然不知道有人隨時想暗算矢村,然而裕希子心裡明白。
——把矢村推下車的人也許想弄清矢村的結局才拉了掣動閥的吧。
裕希子正想著,有人在包廂外敲門,接著聽到鹽澤的聲音:「矢村先生從8號車廂的車門落車了。野澤小姐正好看見,就拉了掣動閥。對不起,能出來幫幫忙嗎?」
永倉疑竇頓開。假若是因他拉了掣動閥才停車,車長一定知道在哪節車廂,就應到他所在的車廂采查問情況。
但是,騷亂髮生在另一節車廂,這就是說,並非因為自己拉了掣動閥才停車的。
永倉稍稍平靜了些,立刻又想起另一件揪心的事。
——風間怎樣了?
由於矢村落車引起的混亂,暫時沒人注意到風間。在一個旅行團中幾乎同時有兩名成員落車,這偶然事件應當怎樣解釋呢?
旅行團的所有男人都下車搜尋矢村的下落,同車的外國人也下車參加尋找。
可是車長跑過來,揮手招呼大家返回車廂。因為搜尋工作危險,決定請有關專家負責。
事故發生在列車駛過瓦茲河鐵橋的時候。這裡地處巴黎近郊。在碧綠的沃野上到處都是茂密的森林,儼然大海里突兀著無數的島嶼。在森林深處和瀕臨絕跡的小部落中還殘留著華麗的城堡和古樸的教堂。
事故發生的地點在國營鐵路一號線路附近,這裡人口稠密。緊急剎車的地方很快聚集了許多瞧熱鬧的人。
在距離鐵橋三十米處的草叢中找到了矢村。他生命垂危,頭部受了重傷。
矢村被救護車送往巴黎市民醫院,在那裡需立即進行開顱手術。
送走矢村後,列車徐徐啟動,誰也未發現丟失了風間。
「喂,我們怎麼辦?」
「別做聲,風間落車時沒人看見。」
「這是隱瞞不住的啊。」
「我們就當他自己不留神掉下去的。你放心好了,萬一事實真象暴露,我來承擔責任。」
「不能這樣啊。」
「照我說的辦吧。」
被一個接著一個的不測事件搞得暈頭轉向的永倉,好容易才清醒過來,於是想好了對策。
這對策實際上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要解救裕希子。她為了從風間手中救出永倉才拚死命地推開風間,因而造成不幸,使風間落車了。為了救永倉,她使出了一個女人具有的全部力氣。
永倉被她的舉動深深感動了。他想,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她。
列車大約晚點二十分鐘到達巴黎。
矢村夫人和鹽澤為了照顧矢村,同乘救護車離開現場。因此列車到達巴黎時應當只差三名成員,而事實上差了四名。
第一個發現風間失蹤的是野澤弘子。
「風間先生怎麼不見了呢?」她坐上去旅館的汽車後,這樣問。
「噢,真的,您么沒見風間先生呢?」有人附和著。
「是不是在車站走失了?」
「下車時就沒見著他。」
「也許還在車廂里。」
「好象列車到巴黎之前就不見了。」
「從什麼地方沒見的?」
矢村落車已經弄得大家惶恐不安,現在風間又失蹤了,人家的情緒更加低落。
「最後看見風間時,是在哪一段路上?」北岡竭力控制自己的不安,問道。
「我記得他一直站在走廊上觀賞車外的風景,不過……」
「列車快到巴黎之前,我在餐車見過他。」
「我看見他離開餐車。」
有幾個人在盡量搜索自己的記憶。
「同風間在一個包廂的是誰?」
「是我。不過風間先生很少呆在包廂里,多數時候在走廊上欣賞車外的景色。」
「一直在外面嗎?」
「進入法國境內後,幾乎都在走廊上,好象想什麼心事。」回答北岡詢問的是中浦。
弘子和裕希子心裡明白,風間那時是在等候永倉。
「這麼說,他是在走廊上的時候不見了,是嗎?」
「我想是在到達巴黎前四五十分鐘的時候不見了。」
在野澤弘子來找裕希子,永倉去餐車的時候,風間跟著永倉到了餐車。在永倉返回之前,他搶先一步,埋伏在兩節車廂的連接處,這時誰都不知道風間的去向。
「有誰看見風間先生離開餐車返回包廂嗎?」
中浦默默地搖搖頭。
「這就是說,風間先生在到達巴黎之前四五十分鐘時去過餐車,在返回包廂的途中不見了。」
北岡的推測已接近事實真象,這在裕希子聽來,好象是向自己步步緊逼而來的腳步聲,她的臉色變得蒼白,然而沒人注意到她的變化,因為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不安的陰影。
「是在矢村先生落車的那一段時間不見的。」太田進一步補充說。
「會不會一同坐救護車去醫院了呢?」石倉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
「不會,坐救護車的只有矢村夫人和鹽澤君。」一直同石倉同住一個房間的太田也搭腔說。
「那,風間到哪兒去了呢?」
謎一樣的突然變故使不明真象的人們束手無策,只有野澤弘子一個人向永倉和裕希子投去疑惑的目光,但她什麼也沒說。
風間是在弘子把永倉的「犯罪事實」告訴裕希子之後失蹤的,但是沒有兩者直接相關的證據。
「大家還是先去旅館吧。分配房間等事宜旅館方面會安排好。我留在車站,去月台周圍找找。」
旅行團一行一到巴黎就遇上令人揪心的事,個個顯得悶悶不樂,這倒成了掩飾裕希子和永倉的保護色,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住進巴黎市民醫院的矢村立即接受開顱手術,摘除了因頭部猛撞產生的顱內血腫,但依然生命垂危。
矢村落車前後的情況非常可疑,因此當地警察介入了這—事件。倘若沒人在矢村後面推動,是不會跌落下去的。
警察首先聽取拉了緊急掣動閥的野澤弘子的情況說明。
通過弘子的介紹,發現了一個意料不到的情況。
正當此時,在瓦茲河下游的里拉當附近,一群在岸邊玩耍的孩子發現了一具屍體,並報告了警察。
死者面容已毀,但從服裝式樣、衣袋內的遺物證明是「日本人風間義也。」警方立即與住在巴黎市內凡爾賽旅館的旅行團取得聯繫。
巴黎警察局對遺體進行了解剖,判斷是窒息而死。當列車通過鐵橋時,風間跌落車外,碰到鐵橋欄杆上失去知覺,然後落入水中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