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禍不單行

旅行團從海德堡乘車到達美因茲,在此改乘遊艇順萊因河而下去科布倫次,行程約九十公里。這段航程經過萊因河下游最引人入勝的地方,沿岸有妖精岩,美麗的城鎮和古堡。

有人說,來到萊因河的下游就象進入了中世紀的傳說世界。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這裡河水污濁,河道淤塞,來往船隻不得不擦舷而過,妖精岩也不過是塊普普通通的岩石,沒有任何神奇之處。不過,兩岸不時出現的古堡到底沒使人失望。

波羅先期到達科布倫次,從這裡又乘汽車繼續旅行。他們在古都科隆住了一夜,次日直達汽車旅行的終點站阿姆斯特丹,這時已是從羅馬出發後的第八天了。

八天來與波羅同行,互相結下了深厚友誼,離別時依依不捨。從羅馬到阿姆斯特丹行程二千五百公里,中途停了七夜,而據說波羅返回羅馬只需兩天。

除了東歐之外,在歐洲這塊土地上,無處不留下波羅的足跡。返回途中他會感到寂寞。他說,有乘客時決不會出差錯,但在告別客人之後的歸途中反而容易出事。他顯得很傷感,簡直不象熱情開朗的義大利人。人們目送著他踏上歸途。

旅行團從阿姆斯特丹乘飛機去倫敦。從夏季陽光燦爛的義大利和德國來到倫敦,感到這兒的季節似乎遲了兩個月。

風間在倫敦得知外婆杉田米遇害的消息。

風間早年失去雙親,被帶回母親的娘家,由外婆哺育成人。

杉田米早年失去丈夫,全靠給人當保姆、做雜工,來撫養風間。風間長大成人能自立後,她被志田家僱傭。

志田家對她倒也不錯,姑娘彩子出嫁時,她跟看來到永倉家。

自從外婆上志田家當傭人後,風間一次也未去看過她。風間認為志田家資產階級習氣甚濃。在風間的眼裡,志田家的人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彩子嫁給永倉後,風間從未去過永倉家,只是在外婆休息的日子,在外面見見面。

風間終於能夠自立,有足夠的收入後,多次勸她別再出外謀生,希望外婆同自己生活在一起。

但杉田米對單身漢的外孫說:「我是給人家當保姆的,年輕姑娘瞧不起。」她認為自己的身分會妨礙風間找對象。因而繼續外出謀生。

「現也風氣不同了,大都能正確對待。」

無論風間怎麼勸說,杉田米仍固執己見,不願過頤享天年的生活。

聽到外婆被害的消息時,風間幾乎昏厥過去。

「到底是誰殺了她?」

作為親屬的風間通過國際電話,理所當然地質問對方。

「那……」

對方顯得躊躇,未立即作答,也許在考慮是否告訴他。

「你怎麼不講話?不知道犯人是誰嗎?」

「知道是知道,不過……」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快告訴我?我是被害人衫田米的外孫,有權知道犯人是誰。」

「這個我們知道得很清楚,但是現在不能告訴您。您知道了肯定不會冷靜。不允許搞私人報復啊。」

「報復?你是說我會報復嗎?這話是什麼意思?」

「總之,您回國後我會把詳情告訴您,現在只等您回國認領遺體。請儘快回來。」

對方可能覺得說過頭了,語氣有些後悔,立即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後,風間呆若木雞。他決不相信這是事實,是否有人無聊透頂搞了一場惡作劇?但電話確實是從東京打來的,不會有人願意出很高的電話費開這樣的「國際」玩笑,況且也沒理由這樣做。

一時茫然而不能自制的風間逐漸恢複了冷靜,考慮著剛才對方說出的那些值得深思的話。

一旦知道了犯人的名字——對方在電話中說——自己決不會冷靜;還說不允許搞私人報復。

當他追問這是什麼意思時,對方似乎後悔失言,接著又說歸國後,自然會真象大白。

——這就是對方失言的地方嗎?若果真如此,為什麼會是失言呢?——

風間目不轉睛地望著天空沉思。的確,親人被殺又不告訴誰是兇手,誰都不會冷靜,但也不至於立即報復呀!

警方已經知道犯人是誰,這意味著犯人已被捕呢,還是犯人正被通緝呢?

不論屬於哪種情況,警方已經知道犯人是誰,卻要求被害人的親屬不要報復的想法,總令人難於理解。杉田米是自己的外婆,同時是母親,也是父親。風間怎能不憎恨這個殺了親人的罪犯呢?

從電話中雖未能了解到真實情況,但看來很可能是出於主人間牽連而被害的,是在與人沒有任何怨恨的情況下被害的。

風間想到這裡,怒不可遏。警方在電話上說不允許報私仇。可是,倘若犯人就在自己身邊,哪怕是觸犯刑律,也要報復,這是作為唯一的遺族應有的感情。

風間凝視天空的眼睛忽然發亮,他猛然想到外婆做工的那家主人叫永倉,而對裕希子糾纏不休,中途加入旅行團的那個男人也叫永倉。難道這是偶然的巧合嗎?

——永倉在佛羅倫薩第第一次出現時曾無意中說出「把妻子××」的話。

永倉在蘇黎世劫持汽車。在德國的「黑森林」被鹽澤說服加入旅行團,當時風間就此問過鹽澤。鹽澤雖然巧妙地搪塞過去了,但風間確實聽到過永倉說「把妻子××」,這兩個字完全可以補充為「殺了」。

永倉「殺了妻子」,風間的外婆在永倉家幹活,結果被捲入「夫人」的糾葛中被害,這兩者完全吻合。

風間的眼前出現了永倉的面孔,這是一張精明瘦削的現代型面孔,是一種任何時候都不會忘記自己切身利益的所謂功利主義者、即「才華過人者」的面孔。風間討厭這種人,從永倉一出現,就對他很反感。

杉田米到永倉家作傭工後,風間從未去過他家,自然不認識這家的主人永倉。而警察失言,生怕風間進行私人報復,這證明他的仇人就在眼前。

——從東京跑來追逐裕希子的永倉不正是殺死外婆的兇手嗎?

鹽澤一定知道詳情。如果警察掌握了永倉的罪行,必然嚮導游公開事情的真象,委託鹽澤監視永倉。

為了證實這個問題,他決定試探鹽澤的態度。

在風間的追問下,鹽澤感到十分為難。

「我也不知道詳細情況。」

「在德國勸永倉加入旅行團時,你包庇了他。我聽得清清楚楚,永倉說,『我把妻子殺了』,而你欺騙我說,他是威脅穗積小姐,說『我要殺你。』『殺了』和『要殺你』完全是兩碼事。在佛羅倫薩永倉第一次出現時,你我同永倉的距離大致相同,聽到的話不至於相差那麼大。你包庇他不正說明你知道真象嗎?」

「我真的不知道啊。」鹽澤說。

「假使大家知道加入我們行列的是個殺人犯,一定會拒絕他。你明知事情的真象,卻硬要把他拉進來。」

「不,不是那麼回事。」鹽澤雖然還在辯解,但態度已在動搖,可他仍決心保持沉默。

鹽澤對永倉的監護,與其說是受警視廳的委託,不如說是有義務這樣做。他費了好多口舌好容易才說服永倉回國自首,他要負責把他帶回東京。

如果歸國前永倉知道在旅行團中有被害人的親屬,好容易才決心自首的思想不知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呢。

風間是被害人的唯一親屬,他有權知道自己的外婆為什麼而死,被誰所殺。然而對此警方也感到十分為難。

東京的警察一直同鹽澤保持著聯繫。風間根據這一事實認為永倉就是犯人。鹽澤只能對風間說,他的推測是毫無根據的猜想。而風間從鹽澤的神態中更加堅信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打算在回國前無論如何要證實這一點。

「好吧,你若不告訴我,我自有辦法弄清真象。」風間突然改變口氣說。

「自有辦法是什麼意思?」鹽澤擔心地問。

「直接問永倉,到底誰殺了她。」

「那,那可不行!」鹽澤驚愕地望著他。

「為什麼不行?」

「為什麼嗎?這種事不能向一個清白無辜的人打聽。」

「既然清白,問問也不打緊,然後道個歉不就行了嗎?」

「反正不行。」

「為什麼不行?就憑你老說不行這一點就知道永倉一定幹了什麼壞事。」

風間瞪視著鹽澤。

在倫敦遊覽三天,然後去巴黎。巴黎是本次旅行的最後一站。旅行終結意味著裕希子同永倉的離別。雖然這次旅行為期不長,但裕希子卻感到又重新恢複了青春。

正因為如此,同永倉的離別是痛苦的。但這次的離別卻含有希望。永倉服刑後還會回到自己的身邊。

自從在「黑森林」永倉加入旅行團後,他向裕希子講述了自己不幸的婚後生活,和殺死妻子的原因。

裕希子雖不想聽,但又必須聽,這既是為了判斷永倉犯罪的性質,也是為了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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