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斗島 第四百五十一章 言不出的苦衷

我抬起頭,望著山峽上空,高遠的一線天處,已經斜刺下道道光芒,和峰頂的翠綠輝映,直晃人的眼睛。山鳥和野狒狒的叫聲,不知在樹木深處哪裡傳來,雖然不懂它們的語言,但也能感覺出,我們的到來驚擾了它們。

「時間不早了,咱們快點離開這裡,杜莫,你小心翼翼地開好快艇,安全駛出這條河道之後,直奔馬達加斯加島。」

池春沒有再糾纏杜莫,小珊瑚還是一個人,駕駛那艘裝滿燃料和食物的快艇,穩穩跟在杜莫的後面。溪澗的水流依舊湍急,蔥鬱莽莽的森林少了很多霧氣,兩艘小快艇搖曳在泥黃色的水面,行駛的同我們的心情一樣,如履薄冰。

我之所以要去馬達加斯加島,有諸多原因,那裡不但遠離查戈斯群島的危險,距離南非國和模里西斯也比較近。往西南方向走一點,可以去南非城兌換掉我們的寶石,往東北方向走一點,可以去模里西斯的閻羅工廠,探察蘆雅和朵骨瓦有無在那裡。

南非是個稀有礦產富饒的國家,其本身有著活躍的鑽石市場,我和懸鴉背袋裡的東西,可以在那裡轉化成現金,相對於其他地方,阻力要小很多。

這次回荒島來取寶箱,幸虧有杜莫在,不然我只尋找荒島的位置就得花費大把時間,在這種險惡環境下,浪費時間就等於逼近危險。

在滾滾的河道上,杜莫可以把船快得很穩妥,我只給他一顆紅寶石,杜莫就高興得不得了。其實,我心裡真的感激杜莫。

兩艘快艇使出了河道,我們大家安然無恙,浩瀚無邊的海面上,泛起黃昏前金燦燦的光波,將浮動的海水映得通紅。杜莫很熟悉這一帶海域的航線,又聽我說打算去南非一趟,換掉布袋裡的寶石,他心裡更是激情澎湃。

此刻有懸鴉在身邊,我這會兒非常有必要求同存異地利用好他,這傢伙在南非城也有路子,與他一起去地下市場,兌換一部分寶石成為現金,可以獲得很好的照應。

夕陽的餘暉,把白色的海鷗鍍成了金色,此時杳無人煙的海面上,我和懸鴉身上背滿了財富,這種感覺本該棒極了。可是,我們每個人的心頭,都堆滿了憂慮,懸鴉擔心巴奈組織和命中水,我擔心著蘆雅和朵骨瓦。

站在小快艇的前端,微涼的海風拂面而過,吹揚我的長髮抖動,池春和伊涼在艇艙睡熟了,除了嘟嘟的馬達聲,和嘩嘩翻滾的水花,頭頂便是墜滿繁星的夜空。

「追馬兄,夜深了還不睡,事情總得一步一步的來,你這會兒著急也沒什麼作用。」懸鴉走到我身後,語氣舒緩地說著。

「和你一樣,睡不著。」我簡單一句,回答了懸鴉,其實我倆心裡都清楚,每人身上背著如此多的寶石和金條,誰又敢拋開煩亂的心緒睡去。

人在這種時刻,不免要擔心很多,有了財富便關乎生死,我和懸鴉就算閉上了眼睛,兩個人也不敢睡。無論我和他之間如何客氣,內心還得嚴密提防著彼此。

我的身心的確很疲倦,真要意識昏沉睡過去,就算懸鴉不下毒手殺我們,但他可以趁機偷偷解開我的布袋,抓幾把寶石放進自己的帆布袋。這些可不是稻米,別說給別人抓一把,哪怕摳走一顆,對我而言也是極大損失。

因為,這種損失沒有意義,我分給懸鴉很大一筆財富,這種損失有意義,他與我同在海魔號上時,抓住了我的把柄,但沒將我出賣給傑森約迪或戀囚童。

所以,我即使再不情願,也得忍痛分割給他,而且我與他還得繼續合作下去,有了他,幫我找回蘆雅和朵骨瓦,事情就少了很多周折。

「追馬兄,我細細考慮了一番,你之前提到的那個工廠,如果是在模里西斯,蘆雅和朵骨瓦被命中水藏匿在那裡的可能性很大。雖然你救人心切,但我們也得講究策略,你是知道的,命中水的智商,有時高得可怕,所以我們不能貿然前去。」

懸鴉半夜與我站在快艇船頭,他可不為閑聊打發時間,這傢伙的腦子裡,一定又權衡出什麼,但他每次與我對話,都喜歡旁敲側擊,有意試探我的程度很強。

「你也在擔心。對嗎!你一定搞不懂,命中水獨吞了我這隻寶箱之後,具體藏在什麼地方,不應該給我知道此事才對。我不防告訴你,那家工廠是一個陷阱,有意吸引他的一切敵人前去飛蛾撲火。」

懸鴉也知道,命中水在模里西斯有一個據點,即便如此,他一個人也不會輕易去碰釘子。懸鴉對命中水的仇恨,源於命中水要宰了懸鴉報仇雪恨,一種反抗仇恨的仇恨。

「呵呵呵……,哎呀!」懸鴉輕輕一笑,長嘆了一聲。「懸鴉兄,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我很想聽聽你的高見,只要不把事情辦砸,什麼都好說。」

懸鴉望著完全溶進黑夜裡的海,良久沒有回答,他彷彿也被海風吹得只想沉默,忘記世間的一切怨恨。

我看得出,他有些顧慮,但我又不確定,這傢伙心裡到底是懷疑我,還是他自己對殺死命中水缺失了積極性。

巴奈組織的出現,讓懸鴉徹底明白,命中水之所以投靠海盜真王,完全是情理之中。懸鴉故意給我一聲嘆息,著實令我內心湧現出諸多疑慮。

「追馬兄,自從咱們脫離了大溶洞,你就一直在提防我,怕我挾持了你的女人,獨吞你的寶箱。咱們在岩壁上時,你更是如此,生怕我是那種見了不義之財就起殺心之輩。說真的,只要你履行了承諾,把本該分給的這部分給我,你是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我沒有說話,懸鴉既然把話開門見山地說到這份兒上,我顯然不能再辯解什麼,反而覺得這傢伙有什麼重要的話,到了該對我說講的時刻。

「呵呵,追馬兄,我之所以這麼說,可不是暗諷你人品猥瑣,只是人在殺途,身不由己,你缺失安全感,所以懷疑一切事情和一切人,我很是理解。可是,我畢竟是獵頭一族當中小有名氣的一個,經歷的東西比你所經歷的要複雜和陰暗一些。」

懸鴉用一種開誠布公的方式,對我如此一說,我心中猛然震驚,感覺自己好像疏漏了什麼,被懸鴉看出了破綻。他這番話對我而言,可謂沉重的很,彷彿要告訴我,我只是個想挽救自己女人的流亡傭兵,他們八大殺手還是巍峨的山,一旦崩盤,可以將試圖比高的我輾碎。

「那天夜裡,打昏我的人是你。」懸鴉歪斜著眼睛,用冷冷的目光打量我。「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想做什麼,可以理解。我這樣一個男人,經歷過不知多少次,想置我於死地的攻擊,你放心好了,後腦不過起個大包,算不得什麼」

「咚咚,咚咚,咚咚……」此時此刻,我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兩手在下意識里,又有些想抽拽匕首的條件反射。

懸鴉話里的意思,說的很明白,他知道我當時是用槍托平拍了他後腦,目的只是想把他擊昏。如果我當時拿了鈍器,去偷襲這傢伙的腦袋,有意殺死他,或者主觀上故意放任他致死的可能,那麼聽他這話的意思,這會兒絕對不會讓我還活著與他同船。

「查戈斯群島上的這場海盜大戰,你只不過是一顆被人挾制的棋子,你根本不會知道,趟進來的渾水到底有多深。唉……,你不該殺死巴巴屠。」

此番話一說完,懸鴉的這聲嘆息,頓時又像一面大鼓,將我咕咚一下蒙了進去。當初在索馬利亞的阿瓦伊漁村,命中水深夜約我一起劫殺巴巴屠,懸鴉這傢伙躲在暗處的山谷上,用望遠鏡子親眼見到,我與巴巴屠在泥林廝殺,而最後我宰了巴巴屠。

「我當時不殺他,現在埋在索馬利亞泥漿里的那副骨架,就會是我。」我冷冷地對懸鴉說著,不想他對我有太多責難。

「嗯,沒錯,所以我們理解你,你才能活到現在。」我驚愕地睜大眼睛,緊緊盯著蒙面的懸鴉。「你們?什麼意思?」

「哼哼哼……,你看,天上的星星多漂亮,像不像飛射的子彈。」懸鴉沒有正面回覆我的愕然,他故意岔開話題,彷彿是為了讓我保持冷靜。

「是啊,很漂亮。可我覺得好累,我不想殺害任何人,只要他們不傷害我,和我想保護的人。可是我一直沒有機會,我的命運彷彿受到了詛咒,永遠掙扎在殺死對方還是被對方殺死的選擇面前。」

懸鴉眼角兒抽動了兩下,他又一次陷入沉默,就像他當初在海魔號的船舷上那樣,想對我說些什麼,可又有著諸多不確定。

「追馬兄,咱們現在的兩艘小船,已經到了荒海地帶,事態的發展也已經趨於成熟,我有些話,也到了該對你講的時候了。」我心臟的跳動,更是劇烈不止,我很怕懸鴉告訴我一件事實,那就是蘆雅已經遇難,讓我放棄再次尋找她的念頭。

這對我來講,是最大和最可悲的損失,我寧可藏在荒島上的另外七個寶箱被人偷竊,或者被人瓜分,也不願聽到任何關於蘆雅的噩耗。

「呵呵,追馬兄,你……,你不要緊張。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我都是背著生死過時間的人,拿得起,也放得下,希望咱們彼此相互理解吧。」

懸鴉彷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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