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二天之卷 第21章 逃亡記

伊織寄住也好幾天了。

他開始感到無聊。

「澤庵大師到底怎麼了?」

他並非在等澤庵回來,而是擔心師父武藏的下落。

北條新藏了解他的心事。

「家父尚未回來。可能要待在城裡一陣子。但是他一定會回來的。你還是到馬廄那邊去玩吧!」

「我可以借那匹馬嗎?」

「沒問題。」

伊織飛奔到馬廄。他選了一匹好馬。昨天和前天他也騎了這匹馬,卻是瞞著新藏騎的。不過今天得到允許,他感到格外開心。

他一跨上馬背,便像一陣疾風從後門飛馳出去。昨天和前天,他都走同一條路。

房子——田間小道——丘陵——原野和森林等,這一片晚秋景色全拋在馬後。

最後,發出銀色光芒的武藏野薄薄的海面,出現眼前。

伊織停下馬。

「師父在山的那一頭……」

他想起師父。

秩父的連峰綿延至原野盡頭。伊織一想起師父被關在監獄裡,就滿臉的淚水。

野風吹拂使得臉頰的淚水變得冰冷。身旁的紅烏瓜和紅色野草,表示現在是深秋時節。也許山上已經下霜了呢——伊織如此想著。

「對了,我去見他。」

伊織下定決心,快馬加鞭跑去。

馬跑在鳳尾花海上,一下子就跑了半里路。

「不,等一等,也許師父已經回草庵了。」

這一天伊織老是有這種感覺,便策馬回草庵。草庵的屋頂和牆壁,損壞之處已被村民修補好,卻無人居住。

「你們有沒有看到我師父?」

他問田裡農夫,附近的農夫一看到伊織都悲傷地搖頭。

「騎馬的話一天就可以到了吧?」

他決定要騎馬到秩父去見師父。伊織以為只要去到那兒便一定能見到師父武藏。於是他策馬飛奔在原野上。

最後來到野火止的驛站,他記得曾被城太郎追趕到此處。然而村子的入口處擠滿了馬匹和行李,還有轎子。擋在路上的四五十名武士正在吃午飯。

「啊!過不去。」

雖未禁止通行,不過要過去還得下來牽馬行走才能通過。伊織嫌麻煩,只好改變主意回去。武藏野原野的道路,從未如此不方便過。

正在吃午飯的武士追到伊織後面。

「喂!小鬼等一下。」

他們呼叫伊織。

三四個人陸續跑來。伊織拉了拉馬繩。

「你說什麼?」

伊織非常生氣。

他雖然個子小,可是乘坐的馬匹和馬鞍可是大有來頭。

「下來。」

幾個人來到馬鞍兩側,抬頭望著伊織。

伊織不知發生何事,卻看這幾個人非常不順眼。

「什麼?不下來也行吧!反正我要回去了。」

「叫你下來就下來,少啰嗦!」

「不要。」

「不要?」

話剛說完,幾個武士已經抬起他的腳。伊織本來腳就沒踩到馬蹬上,一下子就被拉下馬。

「有人找你,正在那裡等著。你乖乖地過去。」

他們揪住伊織的衣領,把他拖到驛站。拄著拐杖從另一端走過來的老太婆,舉起手向幾個武士打招呼。

「呵呵呵……抓到了嗎?」

老太婆高興地笑了。

「啊!」

伊織站在老太婆的前面。有一次他在北條的官邸內,曾用石榴丟擲這名老太婆。現在伊織仔細一瞧,老太婆的穿著跟那時候不一樣,而且換了另一套旅裝。這老太婆為何混在這麼多武士當中?到底要去哪裡?

伊織根本無暇去思索這些事。他只是很害怕,不知老太婆要如何處置他。

「小鬼,你叫做伊織嗎?上回你可把我老太婆給整慘了。」

「……」

「哼!」

老太婆用木杖敲了伊織的肩膀。伊織提高警覺戒備,但是眾多的武士看來是老太婆的同黨,他心想自己根本敵不過,只好強忍著怒火。

「武藏的弟子,聽說都非常優秀,你也是其中之一嗎?呵呵呵!」

「你,你說什麼?……」

「太好了,前幾天我也對北條太守的兒子說了武藏的壞話。」

「我……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不、不、事情還沒講完呢!今天你到底奉誰的命令來跟蹤我們?」

「你們算什麼,誰要跟蹤你們?」

「你這小鬼講話真不禮貌。你師父是這樣教你的嗎?」

「你……你真愛管閑事。」

「待會兒你就會哭著向我求饒了,過來。」

「要到哪裡去?」

「哪裡都可以。」

「我要回去。」

「來人啊——」

說著,老太婆的拐杖揚起一陣風打在伊織的小腿上。

伊織不覺叫出口。

「好痛。」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太婆使了一個眼色,幾名武士抓住伊織的領子,把他帶到村子入口處的磨坊小屋旁。

在小屋旁有一名藩士。他穿著粗布褲子,身上佩戴漂亮的大小二刀。他把馬系在一棵樹榦上,看來剛剛吃過便當,正在樹下喝湯。

那名武士一看到伊織被抓過來,臉上露出微笑。可是他的笑卻是不懷好意。伊織嚇了一跳,睜大眼睛。因為那個人正是佐佐木小次郎。

老太婆得意地對小次郎說:

「你看,又是伊織這小子。一定是武藏派他來跟蹤我們的。」

老太婆趾高氣揚地說著。

「嗯。」

小次郎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叫身邊的幾名武士退下。

「別讓他逃走。小次郎先生,你得把他綁好。」

小次郎淡淡一笑。他邪惡的笑容似乎在說:別說逃跑,你連站都站不起來。伊織只好放棄逃走的意圖。

「小鬼。」

小次郎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剛才老太婆已經告訴我了,這是不是真的?」

「不是。」

「為什麼不是?」

「我只是騎馬在原野上賓士。根本不是來跟蹤你們的。」

「是嗎?」

看來小次郎相信他的說法。

「武藏是個堂堂正正的武士,看來也不會如此卑鄙……不過,如果他知道我和老太婆與細川家的武士同行,可能會懷疑……也許他會感到納悶而派人來跟蹤,這也是有可能。」

小次郎主觀地判斷,根本不理會伊織的解釋。

伊織聽他這麼一說,才開始對他和老太婆起了疑心。這兩人最近似乎改變了許多。因為小次郎的特徵是頭髮和服裝,現在卻有了很大的改變,簡直和以前判若兩人。他的劉海已經剪掉,並且一改往日豪華的服飾,只穿著素色的蝙蝠背心和粗布褲子。

只有一樣東西沒有變,那就是他的愛刀「晒衣竿」。他已經找人將這把刀改成可以佩戴的腰刀了。

老太婆一副旅行的裝扮,小次郎亦是如此。他兩人與細川家的大臣岩間角兵衛的部下,大約十幾名藩士和家臣、挑夫,在這野火止驛站休息吃午飯。

在這群人當中,小次郎也是藩士之一。看來他以前想求取功名的心愿已經實現了。雖然薪餉未達到他理想中的一千石。至少也有四五百石。岩間角兵衛應該覺得很有面子,因為是他推薦小次郎到細川家當職的。

想到這些事又令人想起最近謠傳細川忠利即將回豐前的小倉。主要是因為三齋公年老病衰。忠利的歸鄉陳情早已向幕府提出。幕府答應他的請求,也表示對細川家的信賴。

岩間角兵衛和新上任的小次郎一行人,就是忠利的先發部隊,正要回本國豐前的小倉途中。

同時,老太婆正好也有很多事情必須回鄉處理。

她家裡惟一的香火又八,已經離家遠行,只剩老太婆獨撐大局。因此,這幾年來從未返家,親戚中所依賴的河原的權叔,也在旅途中命喪九泉。這期間,故鄉的本位田家一定發生很多問題,待人處理。

雖然老太婆並未忘記找武藏和阿通報仇,不過這次小次郎欲前往豐前小倉,因此她也一起同行。途中到大阪取回了權叔的骨灰,帶回家鄉,以了心頭一樁心愿,並且祭拜祖先,也順便替權叔超度,阿婆如此盤算著。

然而,阿婆雖為處理繁瑣私事而不得不回故鄉,但對武藏的報仇心愿並未因此而消失。

由於北條安房和澤庵的推薦,武藏極可能會和柳生與小野兩家一樣,成為將軍家的兵法教練。這件事是小次郎從小野家聽來的。

阿杉婆聽到這件事時,非常不悅。因為這樣一來,自己更難有機會報仇了。因此她決定將她的信念說出來,以阻止武藏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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