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偷情疑蹤

小山田武夫最近對妻子文枝產生了一種模糊不清的懷疑,他在她身上感覺到了除自己之外的其他男人的氣味。然而,那並不是他在她身體的某個部位發現了明顯不忠的痕迹,也不是他發現了什麼證據表明她有了別的男人。

仔細地分析一下,她並沒有留下什麼不純潔的東西。可是,他全身上下都纏繞在一種不諧調的感覺之中。就好像是有的人在進行綜合體檢時,即使仔細地進行檢查也查不出任何毛病來,但卻總也消除不掉那不健康的感覺一樣。

在夫妻倆進行交談的時候,妻子的答話往往會慢上一拍,在那種時候,他感覺到她的靈魂好像已經悄悄地溜到別的什麼地方去了,留在他身邊的只不過是一副空空的軀殼而已。

妻子的身體雖然留在丈夫的身旁,但是她的靈魂卻在某個地方的其他男人身邊遊逛。所謂「心不在焉」這樣一種狀態就像快速閃動的視頻廣告似地插入進來,使他無法清晰地捕捉到。

當小山田叫了她,她驀地一下子清醒過來時,那種若無其事地進行掩飾的態度十分巧妙,一點也看不出破綻來,但她掩飾得越是巧妙,小山田就越是感到她的矯揉造作。

她倒不如多多少少露出些破綻來要顯得自然一點。妻子在丈夫面前武裝到讓他沒有一點兒可乘之機,這種姿態反而不自然。這也可以理解為一種證據,證明她有著不能被丈夫知道的秘密。

小山田很愛他的妻子。他覺得妻子無論什麼地方都可以拿得出手。事實上,當他們夫妻倆成雙外出時,擦肩而過的男人們總要回過頭來張望,在他們的眼睛裡面有一種不加掩飾的羨慕和嫉妒。他覺得妻子比自己強得多,自己簡直不配娶這樣一個妻子。

正因為如此,小山田總以為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們都在打文枝的主意,因此感到十二分的不放心。他覺得,只要自己稍微有點疏忽大意,她馬上就會被如饑似渴的男人們勾引去,如果不經常用自己實質的東西來充填妻子肉體的話,他就覺得放心不下。

小山田在身體還健康的時候,總要在上班之前向妻子調情。早晨,他將積聚了一夜的精子射入妻子的身體之中,這樣就好像是對其他男人們貼上了封條,他注入她體內的精子將成為他保護妻子、防範其他男人的「禁告牌」。

由於體力不支而不能完成早晨的「工作」時,他也必定要與妻子進行「接觸」。這樣一來,當他想到今天妻子已經不是「處女」了,他就可以放心了。

也許是在這方面逞強過了頭,再加上其它的原因,小山田得了肺病,他的肺尖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病灶,醫生吩咐他要休養兩年。由於他是在一家小公司工作,生活保障只有依靠社會保險,他的工資領了半年就停發了,因此他們的生活一下子就拮据了起來。

為了維持一家的生計和小山田的療養費,文枝只得出去工作了。要找一份時間短而收入又高的臨時性差事,只有去干夜裡的工作。

文枝在報紙廣告上看到的一家名叫「卡特萊」的銀座二流酒吧正在招收服務員,就前去應聘,當天便把事情談妥了。酒吧的經營者一眼就看中了文枝的不凡長相,破例地向她提供了優厚的條件。

聽說是在酒吧工作,小山田的臉上露出了不大樂意的神色。但是在超過自己幾倍的工資面前,他也不得不保持了沉默。為了早日恢複健康,自己必須花錢服用好葯,還必須加強營養,這些都需要許多錢。

妻子最終還是為了自己,才主動投身到夜間服務行當中去的。

「現在干夜間工作的女性,根本沒有像以前那樣為了擺脫飢餓才出來乾的。想迅速賺到更多錢的人都輕鬆愉快地加入進來了。她們當中既有公司的女辦事員又有勤工儉學的女大學生,還有很多當太太的呢!除了你以外,別的什麼人我都看不上眼。所以,無論我在什麼地方工作,都請你放心好了。你與其瞎操這份閑心,還不如儘快把身體治好呢!」

文枝說了這番話,就出去工作了。小山田進療養院療養了半年之後就出了院,由於他年輕又有體力,所以他的病比當初的預料要好得快一些,已經得到許可在自己家中進行休養了。但是,他的身體狀況暫時還不能參加工作,家庭生活的重擔還必須依靠文枝一個人來挑。

小山田總覺得自己對不起妻子,文枝就用眼睛瞪著他說。

「你看你都說些什麼呀!咱們不是夫妻嗎?丈夫生病的時候,由妻子來支撐這個家庭,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你那種外人似的客套,我不喜歡!」

只有半年的工夫,文枝便出落得更加美麗動人,簡直令人要刮目相看了。她本來素質就很高,再經過職業上的磨練,她便更加完美了。

但那對於小山田來說,就好比是本來由自己一個人所壟斷的妻子卻被公之於眾了,使他感到很不開心。

她以前雖然有些土裡土氣,但卻有著小山田所喜愛的美麗與溫柔,她現在已經失去了家庭中所烹調出來的那種家常菜的獨特味道,而變成了高級菜館所加工出來的高檔菜肴,這種味道無疑會使講究吃喝的內行咂嘴稱妙,但卻不是為小山田自己一個人所設計、烹調的,是一種只要出錢,無論誰都可以品嘗到的、進行了商業化華麗包裝的味道。

小山田一說這樣的話,文枝就笑著回答他:

「瞧你在說些什麼呀!我是只屬於你一個人的呀!如果你有那種感覺的話,那只是對顧客使用的一副假面具罷了。我可是在為你而珍重地保存著只屬於你一個人的我呢!」

可是,就連那張本該為自己所保存的不施脂粉的臉似乎都已經商業化了,在短短的半年時間內,別人的鋤頭已經伸到自己盡心竭力培育的花園裡來了,那鋤頭遠比自己有技巧,是經過了精確計算的專業化鋤頭。

為了把銀座的夜色裝點得美一些,妻子的那些變化也許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文枝已經不是小山田一個人的妻子了,她已經作為「銀座女郎」而被「公之於眾」了。為此,小山田那條危在旦夕的生命才得到了挽救,現在他的病情已經好轉了。能夠像現在這樣生活,全都是妻子功勞。

那也許是作為一個窩囊的丈夫而必須忍痛付出的代價。

雖然心裡很不愉快,但如果僅僅如此的話,小山田還是能夠忍受下去的。他的妻子和公之於眾的「銀座女郎」同時存在,是為了擺脫困境而迫不得已採取的一種妥協。

可是,作為公開化了的那一部分卻侵犯到作為他妻子的這一部分之中來了,侵犯在毫不留情地扎紮實實進行著,為了他而保存下來的小小花園正在受到蠶食。

小山田就連這種情況也咬緊牙關拚命地忍受了下來,他要一直忍到自己病癒為止。等到那個時候到來,他要一口氣將現在的侵蝕通通一掃而光,使只屬於自己的花園重新復甦,並且在那花園裡栽培不讓任何人看的、有個性的美麗鮮花。

他有那樣的信心。至少在作為妻子的一部分被公開的侵犯期間,必須付出代價,那種侵蝕當中是沒有個性的。無論那假面具變得多麼逼真,未經修飾的本來面目都是不會改變的,它只不過是被暫時地隱藏起來了。

可是,如果一直被認為是假面具的東西變成了真面目,那麼另外一種真面目就會掩蓋原有的真面目,而被遮蓋了的真面目最終也許就不會復甦了。這就是真面目的變質。

小山田最近開始感到了在對他妻子進行著侵犯的那一部分中,存在著另外一種個性。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別的男人的鋤頭在自己妻子的身體中留下了新的開拓痕迹,那並不是千錘百鍊的職業上所進行的一種訓練,而是取決於女人的意志所發生的「變化」。

她正從自己的妻子變成其他男人的女人。供自己欣賞的花園已經毀了,其他男人所播下的種子已經發了新芽,孕育了另外的花蕾,就要開放出完全不同的花朵。

小山田對這些想像感到不寒而慄。這並不是單純的胡思亂想,而是作為丈夫的本能的直覺,那個男人的腳步聲甚至已經傳到他與妻子兩個人的卧室中的枕頭邊上來了。

即使他說出自己的懷疑,妻子也只是一笑了之。然後她便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埋怨他為什麼那麼不相信自己。

別的男人的腳步聲漸漸地越來越響了。在妻子的化妝及穿戴的東西上都出現了微妙的變化,連身上灑的香水也變了。那不是在生意上用的,而是在迎合著某個特定人物的個人嗜好。

她迄今為止一直喜歡用國產香水,說是它與自己的體味比較協調,那是一種似有似無的謹小慎微的香味。但是現在卻改用了進口香水,那是一種南方型華貴而強烈表現自我的香水。

她的首飾品中也增加了小山田所不知道的玩藝兒,如俄羅斯產的琥珀項鏈和美國產的「印地安之淚」手鐲。小山田一問,她就回答說:「是從客人那裡得到的。」但如果作為客人單純的贈品,這類東西似乎過於昂貴了些。

「銀座的客人是不一般的。」她說。可是,小山田總覺得那俄國項鏈和美國手鐲,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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