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奇遇

翌日,家田去給染子送每月的「問候金」。他走到室內,突然聞到一股飄來的,和平時不一樣的氣味,也不是香水,是什麼氣味呢?剛停下來嗅時,嗅覺又遲鈍了。

倘若相信最初嗅覺的話,應該是汗和男人整理髮型的香料混合的氣體。

染子慵倦的樣子走出來,眼睛微微發紅充血。

「皇后」跟在後面,它最近認識家田了,所以,不吠叫了。

家田瞬間省悟到有男人來過。那個男人也許是她丈夫吧。雖然染子是竹村的私物,但也不能保證只有他一個人才有專利權。染子隱藏有男人的事,家田以前就猜到了。可是他從沒想也不知道竹村什麼時間來這兒。染子就在自己的卧室里和男人幽會。

但是,這種氣味,分明是做了那種事後的氣味,而且時間不長。染子身體還處在興奮狀態,男人和女人混在一起時發出的汗和粘液氣味充滿了室內,還沒有散去。

不僅是氣味,一看到染子那慵倦的模樣,就可以想到她體內深處還散發著男人的東西。

家田想,這種時候,巧遇到竹村的話,那是竹村不理智,其大人物的身份容易被人瞧不起。總之,她過於大膽了些。

「今天也許是我最後一次來這兒了。」家田向染子招呼。

「唉呀!為什麼?」

染子頗感到意外,頓時睜大了眼睛。她匆匆然,又迷迷糊糊的。如果另外設立了賄賂代理機關,賄賂直接送給竹村,也許她的這份「問候金」也要變故了吧。

家田把他調到睦美會任職的事簡略地告訴了染子。

染子突然不安似地問:「這麼說,下次誰給我送津貼呢?」

家田送來的津貼,並不是全部悄悄地變成了她的東西。只是通過她的手作為媒介,再轉送給竹村等人。不過她因此得些過路錢,生活上有一種安全感。但如果這條路被攔死了,她的生活也就沒有保障了。

「啊,誰,還不知道,今後請多關照。」

「好不容易熟悉了,卻……遺憾啊。」染子好象不說什麼客套話似的。

「如果不妨礙的話,以後會常來麻煩您的。」

「今後,我也許要改變生活方式呀。」她的神情耐人尋味。

「改變生活力式?」

「是的,我也不願意永遠做小孩玩具,隨人家盤弄啊。」

「這麼說,結束從前的生活嗎?」

「只是對你說了老實話,可對外人不能講。」

「我絕對不會講的,不過,大臣知道嗎?」

雖說要停止供給染子的津貼,可她是鹿谷建築公司賄賂大臣的一個環節,當然在她身上公司也花了許多錢。

「還不知道。打算先造成既成事實,他也就莫可奈何了。反正我已做好準備,怎麼樣都行。那樣的年紀,還要獨佔著我這樣年輕的女人,太自私了。」

染子所說的「既成事實」,大概房間里的「殘留氣味」那人是她的主謀吧。這以前,她還說著「自己的工作,生活方式」,怎麼突然變化了。還說「顧忌就是我的工作」。現在也變得肆無忌憚了。這樣快的突變,促使她的是什麼呢?如果那「殘留氣味」是她的主人,那他和她的接觸就不是最近才開始的,至少是家田擔任了「使者」以後發生的事。

她記不住家田的名字,不想做小孩玩具,所以,她絕對不會對家田講出那個人的。

把男人引進自己的卧室,這表明她豪壯的人生轉變的決意。

家田暗暗地為她祝福,祝福她在轉向新人生途中萬事愜意。

睦美會宣告成立了,家田不得已而擔任了事務局長。

局長說起來好聽,實際卻是擔當賄賂的「運輸隊長」。

「隧洞男兒」變成了「運輸隊長」,不用笑也正對路兒。

賄賂以一百萬元為單位,稱作「一支」,賄賂是一成的比例。例如,承包的工程費如果是三千萬日元,那麼「獻金」必須是「三支」。

按照本公司的旨意,「送給xx議員x支」,用包袱裹住現金送到指定地點,完全不需要點心盒和水果筐子什麼的「隱藏蓑衣」,就那樣原封不動地露骨地把現金親自交給了對方。就是說,不是賄賂,完全是以「獻金」作為外衣。

交接地點有時在議員房間里,有時安排在咖啡館裡,幾乎都是經過中介輾轉交給秘書手上,很少直接交給政治家。

錢交給對方,不留一點證據,象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家田一邊把錢交給秘書,一邊感到不安,這些錢果真交給了指定的政治家了嗎?

但是,實際上,操縱政治的是議員的秘書。這些秘書支撐著「先生」,代替議員收集情報和集資,寫答疑和講演稿,分析國內外政治等等,是對外談判的窗口,也是當地選區的橋粱。

議員的工作,如果沒有秘書,則一事無成,正因如此,所以秘書手中掌握著強大的權力,掌握著政治家的金錢和情報,成為從背後操縱政治家的第二個腦殼。這個權力,有時比政治家本人的還要大。

另一方面,有的秘書就利用手中的權力謀私利。常言道:「兩次被選為議員的秘書,就可以建房子。」這說明這些人掌握著政治家的財源。

家田擔任運輸隊長,送去的錢,儘管秘書私吞了,卻也不敢公開。以後即使被懷疑為賄賂,也是作為「不存在的錢」處理掉,要說不存在,那麼首先被懷疑的是家田,因為送去的錢,對方不開收據,也不證明是「納金」。

按照約定的承包工程費,事前應該準備好「獻金」,有時雖然付了款工程卻被別的公司承包去了。這就要懷疑家田沒把錢交到指定的人手裡。

家田擔任運輸隊長後,遇到了一件意外的事。他接到公司的命令,在新宿的T咖啡館和人會面,送給岸本舟行的秘書三十支。

送三十支,這使家田感到格外緊張。送一次一般是一至三支,最大限度也是十支。這三十支即是三億元的訂貨吧。受賄的一方,既然是岸本,大概三十支是「分開付」吧。

「來人是誰?」家田想弄清楚。

接受賄賂這種事,公開的政務秘書肯定不會來,大概是私人秘書悄悄地來。

出色的政治家有公開和隱蔽的兩種秘書,大體上人們都認識,但是議員在任期內,可以多次更換秘長。公開的秘書通常不換,私設秘書卻可以悄悄地換掉,以便潛藏起來。

尤其象岸本等大人物,私設秘書通常有三四十人,外人根本搞不清,加之還有隱蔽的,外人更換不透底。

這等巨款,不得不慎重地查明對方的身份,但是,現金接受時,又幾乎不要身份證明。

相識的當然好說,但是,初次見面的私設秘書,卻不便直問,只能從對方的言談舉止來判斷。因為是私設秘書,本身就沒有身份證明書,也不開收據,巨款卻要親手交給他。

這種時候,家田感到難以說出的不安,對方是不是冒充的,卻沒有任何辦法確認。

只有信任對方。賄賂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最不能信任的金錢交易,沒有一張收條,卻根據對對方的信任進行交接,這確是一種諷刺。

「啊,不知道。不是說拿著睦美會的信封,對方會來打招呼嗎?」

「但是三十支交給不認識的人是令人不安的。能不能指定一位認識的秘書。」

「試試看,但是,根據對方的情況來定。」

「那就難辦了。」

「你說什麼?幹這種事你現在不是第一次了吧。」

「把三十支交給不認識的人卻從來沒有過。」

「不放心的話,跟在後邊確認就是了。這不是你的工作嗎?」

傳達公司命令的是賢良的直系下屬,公司總務部長。把家田拉下深淵,他好象感到了格外的滿足和歡喜。

咖啡店「T別館」位於新宿東口,是一個擁有二百多客座的大咖啡店。無論何時,客店總是滿座。

最近,眼睛敏銳的客人增多了,不停的電話傳呼著問話,人們的活動有頭有緒。偷聽他們的談話好象是些掮客和股東總會的地下活動者。

為了保障談話方便,桌與桌之間都被隔開,椅子靠背也做得高。

這裡是給「業務家」提供的理想場所,因比也就成了行賄受賄交易的好場所。一般的人不常來。

最近店裡好象從一般掮客擴展到普通常客。為此,店方積極地予以安排,除了桌上準備了電話外,還準備了帶有電話的密談室。

家田在T的一般座席上坐著,看著悄悄密談,又回答話筒傳呼的來往活動的男人。

從旁邊傳來了招呼聲:「是睦美會的家田嗎?」

突然的一聲招呼,家田吃了一驚,待回過神來,他便把視線轉向出聲的方向,只見站著一位身著茶色西服的同齡男子。

「哎呀,果真是家田嗎?我還想家田是不是你呢,真是奇遇啊。」

「你不是北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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