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虛飾背後

正如下田所料,笠岡果然來到了中津溪谷。

「哎呀呀。刑警先生,您康復啦?」中津屋的女招待看到笠岡弱不禁風的病體,就像是見到了幽靈似地問道。

「那時多虧你悉心照顧,現在全好啦!」笠岡強打精神,佯裝笑臉,但一點也看不出他的病已經完全好了。

笠岡是在東京乘出租汽車來這裡的。他長期卧病在床,身體虛弱,四肢乏力,走起路來腳步不穩,踉踉蹌蹌,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在硬撐著自己。

「您走路好像還不行啊。」女招待趕緊上前扶住笠岡,將他攙到一間面朝溪谷的客房裡去。

「誰說的,我真的完全好了。只是他們老讓我吃病號飯,體力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笠岡裝著若無其事他說:

「我今天到這裡來,想請你看看這個。」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矢吹禎介的人頭照片。

「這是什麼?」女招待大惑不解地問道。

「6月2日,有兩個男人到你們這兒來吃過飯,這照片上的男人是不是其中的一個?好好想想,他是由那個丟了眼鏡的人帶來的。」

「就是這個人?」

「你好好看看。」

「照你這麼一說,倒還挺像的。」

「沒認錯吧。這事非同小可啊,請仔細辨認。」笠岡極力抑制著心中湧起的興奮,瞪大眼睛凝視看女招待。

「啊。想起來了!沒錯,肯定是他,是當時那兩位客人中的一個。」

「他身上有沒有明顯的特徵?」

「有啊!您瞧,他脖子上不是有一顆黑痣嗎。以前,我有一位很熟悉的相面專家,曾聽他說過,脖子長痣,衣著講究。就像相面專家說的那樣,他那天穿戴十分入時。這不,看到照片我就想起來了。」

在這張頭像上,可以看到脖子下方有一顆十分清晰的黑痣。

在報紙上,只介紹說矢吹的職業是公司職員。

——終於找到了這傢伙!

為了抑制心中的激動,笠岡故意把視線移開,投向溪谷。上次來的時候,正是旅遊旺季的星期天,遊人絡繹不絕,好不熱鬧;而今已是旅遊淡季且非節假日,遊人蹤影皆無。雖然已過了滿山紅葉的季節,但幽靜的溪谷,秋色依然很濃。金秋即將悄然逝去,那最後的秋之盛況,彷彿像剛剛在沒有觀眾的舞台上獻過精彩節目的盛裝演員,正在恬靜地隆重謝幕。

極度的緊張完全消除,疲勞便襲向全身。笠岡身體本來就很虛弱,這次出門又十分勉強,現在他感到精疲力竭,盤腿坐在那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下田和時子緊隨笠岡追了來。

「一點沒錯,他果然在這兒哪!」下田看到笠岡在中津屋裡,懸在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你啊,真叫人擔心死啦!」時子也如釋重負似地長噓了一口氣。

「對不起,其實我急忙趕來並不是為了搶什麼功,只是看到了那報紙後,就耐不住性子跑來了。」說完笠岡低頭向他倆陪禮道歉。

笠岡總是硬挺著病體出來活動,剛才突然發作的疲勞使他喘不過氣來,恰在這時,下田和時子趕到,他獲救似地鬆了一口氣。

「誰也不會那麼想,不過你要硬挺著干,那可不行啊!」

下田很通情達理地責怪了幾句。當然,即使告訴他自己人生的職責與十分有限的壽命往往是對立的,恐怕也很難讓笠岡接受。

「今後決不這樣硬撐了。不過,可沒有白辛苦呀,我已查明,矢吹禎介和栗山重治曾一起在這裡吃過飯。」

「果然是矢吹禎介啊!」下田在趕來之前,就已經猜想到了。

「就是她幫我認出來的。」

笠岡說著指了指中津屋的女招待。

笠岡的發現,立刻傳到了搜查本部。本部決定任意找個理由請來矢吹禎介,向他了解情況。於是,矢吹禎介大大方方地來到了搜查本部。

「今天特地勞您駕來一起,真是打攪了。」

那須彬彬有禮地迎接著矢吹。因矢吹是專案組首次找到的重要證人,所以部長親自出面詢問。下田擔任筆錄。

雙方初次見面,相互客客氣氣地寒暄起來,但都在不露聲色地以職業的老到和習慣細心打量著對手。

「我是矢吹。不知叫我來有何貴幹?」

矢吹那厚實稜角清晰的大臉膛上,兩道濃眉又粗又直,不太大的眼睛,但炯炯有神。高挺鼻樑,嘴唇緊閉,顯示著毅力和自信。

矢吹充滿自信,躊躇滿志。他這種男子氣魄,連經驗豐富的那須警官,也分辨不出他是故意裝出來的,還是天生就有的。

「您是在報社供職嗎?」

那須若無其事地問起了他早已調查清楚的情況。

「現在在一家出版局工作,主要編寫面向主婦的實用書。」

矢吹向那須遞過名片。名片上的頭銜是某報社出版局總編。如果笠岡在場,他也許立即會想起中津屋那位女招待說的話:「脖子長痣,衣著入時。」

「我就開門見山了,矢吹先生,您認識一位叫栗山重治的男人嗎?」

那須單刀直入,切中要害。

「栗山……」

矢吹猶豫起來,露出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表情。

「6月28日在多摩湖畔發現了他的屍體。」

那須和下田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矢吹。

「栗山?就是栗山重治!」矢吹面露驚愕之色。

「是的。根據我們掌握的檔案材料,他原籍是伊勢原市沼目18×號,現住址是國立市中2-3-9×號,曾犯有強暴和傷害婦女等罪行。」

「栗山。他死了?」矢吹仍驚愕不已。

「是的。而且他被埋在現場近1個月。」

「您是說,栗山是被人殺害了!?」

「是的。您沒看報紙嗎?電視和廣播電台也都報道了呀。」

這是一起犯罪手段極其兇殘的殺人案,當時新聞界作了大量報道。

那須的口氣咄咄逼人,意思是說你不會不知道的。更何況你矢吹在報社出版局工作,這樣轟動的消息是不可能漏看。

「6月下旬到7月上旬,我當時正在歐洲!」

「嗅,在歐洲,那您是哪一天出發的?」

「6月21日。我這次去歐洲,一是與同業者進行交流,二是作進修旅行。為了考察歐洲的出版業情況,游遍了西歐各國,直到7月9日才回國。這段時間,我沒看到國內的新聞報道。當然,旅行期間我是很關心國際新聞的,回國後也集中翻閱了外出期間的各種報紙,但有關殺人案件的報道,我沒注意看。」

那須心想,這傢伙真能巧言善辯,竟找了這樣一個絕妙的借口,但這令人難以置信。因為,儘管遠離日本,在報社工作的人,自己認識的人遇害的消息,竟會沒注意到,這是不可想像的。而且,栗山被害的時間,據警方推測很可能是6月2日「中津會餐」後的幾天里,而矢吹是21日啟程出國的,因此這並不能證明他當時不在現場。

「這麼說,您確實是不知道了?」

「不知道,聽到他被害,我很吃驚。」

面對那須犀利的目光,矢吹毫無懼色。

「那麼請問,您和栗山是什麼關係?」

「戰時,他是我的頂頭上司。」

果然不出所料,栗山有一段當兵的歷史。

「我曾在報上看到,說矢吹先生戰時是特攻機飛行員。」

「算我好運,僥倖活了下來。戰爭中的生與死也就差在毫釐之間吧。」

「栗山重治也是特攻隊員嗎?」

「他是指揮所的軍官,卑鄙的很,自己躲在安全圈內,卻一個勁地讓我們去送死。」

矢吹那寬大厚實的臉上,露出了十分忿怒和憎惡的神色。儘管他明白,這種場合下暴露出這樣的感情,對自己是很不利的,但他並不想隱瞞對栗山的反感。

「矢吹先生,您恨栗山?」

那須一針見血地提出了對方難以回答的問題。

「我非常恨他。那幫傢伙,害死了我的親密戰友。」矢吹說著突然抬頭朝窗外望去,瞬間也許他又想起了30多年前那難望的戰爭歲月。

「那幫傢伙?那您還恨別的人嗎?」

「指揮所的軍官當中,八木澤、北川和栗山3個人最可恨,都是大尉軍銜。」

「這麼說。栗山就是其中之一。」

「對。」

「那麼,能不能跟我們講講您恨他的原因呢?」

「當然可以。」

矢吹講述了3名大尉欺侮柳原少尉的戀人並導致她自殺的情節,以及柳原為了復仇在基地上空自爆的經過。

「原來還有這種事啊!」

那須露出了有點茫然的神色,不過那須總是這樣一副茫然的表情。

「那麼,1948和1949年間,您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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