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為失蹤者看家

「一位名叫藤代的客人想見您。」

傳達室打來電話。但是三尾健治一下子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似乎有點記憶,卻非常模糊。流逝的歲月給記憶罩上一層藍色的霧靄。

「是女的嗎?」他反問道。心想難道真的是她嗎。

「不,是男的。」

這個時候她不會來找自己的,唯一的猜測已經落空,他一邊覺得有點失望,一邊向會客室走去。

「我是瑛子的父親!」來客說。

三尾從對方的臉盤記起熟悉的面影,不由得高興地和他打招呼。

「啊,健治,我突然來打擾你,對不起。」

這個差不多七分白髮的瘦削老人誠惶誠恐地從會客室的沙發上站起來表示歉意。三尾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五十左右,現在卻全身透出年過六十的老態,臉色僬悴不堪。三尾最後見他的時候,還幾乎沒有白頭髮。

他就是三尾高中的女朋友藤代瑛子的父親英三。

「好久不見。我和瑛子畢業以後也一直沒有見面,她身體好嗎?」

三尾看著對方僬悴凄慘的樣子,不便問他身體如何。這三年里,藤代英三和他沒有任何聯繫,現在突然來訪,而且神色如此慘不忍睹。三尾預感到凶多吉少。

「我今天是為瑛子的事來找你。因為你是她唯一的朋友。」

英三的話里含帶著不祥的徵兆。

「瑛子怎麼啦?」

三尾不由自主地探出身子。

「她要是在你身邊,也不至於讓我們擔驚受怕。」

英三明顯衰老的身體由於痛心顯得整整瘦小了一圈。

「是瑛子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不見了。」

「不見了?」

「失蹤了。」

「是在東京嗎?」

「是的。離開公寓以後,再沒有回來。」

「會不會是交通事故?」

「可是,瑛子失琮的時候,東京都內和附近的縣都沒有接到交通事故的報告。」

「會不會出外旅行去了?」

「離開公寓快三個月了。這麼長時間的旅行不至於不說一聲吧?」

「這麼說,有可能被綁架啰?」

三尾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不知道。她的衣服、傢具等原封不動地留在公寓里。我也是接到公寓管理人的電話才知道她失蹤的。」

「事出突然,我還沒有完全明白。瑛子到東京以後都做什麼來著?」

三尾聽她說想學服裝設計,但是不知道詳細情況。當時瑛子對大城市也只是一味茫然憧憬,去東京以後究竟想做什麼,心裡也沒譜。

「在服裝設計的學校也就學習差不多一年,然後在一家服裝設計的公司打工。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幾次要她回來,可是她說回鄉下還不如死了好。我也拗不過她,沒有辦法,只好給她寄生活費,管不了那麼多,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說到底,還是我不對。她從服裝學校退學的時候,我硬讓她回來就好了。一個未婚的姑娘獨自住在城市裡,才會出現這種結果。」

「報警了嗎?」

「報了。可是警察說,僅僅找不著人還不足以懷疑是犯罪。看來不太積極。」

「我也這樣認為。比如說,如果瑛子有了男人,不,是有了男友,瞞著家裡住在一起……」

「要是同居的話,傢具不至於留在公寓里吧?」

「要是把同居的地址告訴家裡的話,會遭到父母親的反對,所以公寓里的東西原封不動嘛?」

「從瑛子房間里的情況來看,她是臨時出去的。我這個月給她寄的錢幾乎還沒動,衣取和隨身用品也留在屋子裡。要是和男朋友同居,錢和日用品總得帶去吧。」

「是啊。這就怪了。可是,你為什麼來找我呢?」

雖說三尾是瑛子「唯一的朋友」,那也是三年前高中畢業時侯的事情,而且是瑛子離開自己而去的。換句話說,藤代瑛子不過是三尾青春幻影中的女性。

「因為我覺得只有你才能把瑛子當作親人去關心她。她總說你是她最可以信任的朋友,不論是異性還是同性中,只有你才是真正的朋友。事到如今,我把過去學生時代的關係搬出來,知道給你添麻煩,可我實在是束手無策啊。聽說你要調到東京支行工作,我只好厚著臉皮來求你。我也到東京儘力尋找過,無奈人生地不熟,結果一無所獲。警察也靠不住。你在工作之餘,如果還挂念瑛子的話,能幫著尋找她的行蹤嗎?」

藤代英三彎著曲成一團的身體央求三尾。

三尾健治高中畢業以後進入當地的一家地方銀行工作,由於成績優秀,被調往縣政府所在地的F市的總行。他所在的這家「F銀行」業務範圍主要在F縣以及附近的縣內,存款額和存款增長率經常位於地方銀行的首位,貸款的相關企業集團在日本的產業界也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F銀行在東京已開設有分行,但是位置不在城市中心,沒有真正達到打進東京的目的和意義。這一次巳經購得地理條件非常理想的地皮,實質上就是開設「東京總行」,三尾也被派往東京參加此項工作。

當三尾被告知自己將去東京分行工作的時侯,首先浮現在他腦子裡的是高中時代的「戀人」藤代瑛子的形象。高中畢業時,瑛子強烈希望三尾和她一起去東京。當時她恨不得立即離開這封閉的山間小鎮。

但是,家庭困境使得三尾不能如願以償。他說過一段時間一定去東京找她,但是瑛子殘忍地甩下—句「也許我不會等你到那一天」,便隻身進京。高中時代似有若無的戀情一旦分手各自走進社會的不同領域就變得如同一頁讀過以後扔掉的青春故事。畢業典禮以後,全班同學在校園的一個角落裡灌上水泥,按上自己的手印。如今也許只有這些手印成為青春時代的夥伴們的共同紀念。後來。三尾收到瑛子寄來的一張明信片,說自己在服裝設計學校讀書,此後渺無音信。

在學校的時候,經常互相串門,對彼此的家長都認識。不過,三尾調往縣政府所在地的總行工作以後,與瑛子的家庭便沒有任何來往。藤代在小鎮里祖輩經營被褥店。瑛子還有一個現在上高二的妹妹。

三尾健治的弟弟去年高中畢業後參加工作,家庭經濟情況大為好轉。父親的病情雖未見起色,但也沒有惡化,一時半時不會有什麼危險。

公司的命令本來就不能不服從,這次派他去東京,也是對他工作成績的評價。因此,家庭情況的好轉減少了他的後顧之優。瑛子在東京,儘管不知道是否還在等著自己,但無疑是刺激三尾情緒的一個重要因素。

雖然時間比較晚一些,但三尾畢竟實現了自己對瑛子的諾言。一到東京,頭一件事就是去見瑛子。他本想這兩三天到瑛子家裡打聽她在東京的地址,卻不料這時候瑛子的父親找上門來。

三尾對瑛子的父親想到自己感到高興。瑛子失蹤以後,他來找三尾,把尋找瑛子的事情託付給他。這說明英三把三尾視為瑛子最親近的人,同時他也因此感到責任的重大。

三尾既不是刑警,也不是專業偵探,即使全力尋找,個人的力量也很有限。他對東京也是人地生疏。只是在高中修學旅行時走馬觀花跑過幾個地方,一個外行人在陌生的大都市裡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沒有任何線索。瑛子於今年3月16日晚上離開公寓後突然失蹤。公寓管理人說看見她走的,說是手裡沒拿任何東西,穿著很普通的連衣裙。

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現在瑛子的公寓還保留著嗎?」

「噢,因為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我預交了房租,把房間保留下來,裡面的東西都沒有動。如果你覺得沒有不方便的話,最好就住在裡面。」

「你讓我住在瑛子的屋子裡嗎?」

三尾對這個出乎意外的要求大吃一驚。銀行在東京有單身宿舍,但並沒有強制性的約束力。

「我大致檢査過瑛子房間里的東西,沒有發現什麼線索。如果她是和男人同居,隨時都有可能回來。到時侯你好好看住她,不許她出門。我之所以讓你住在她的房間里,就是好給我通風報信。」

三尾這才明白藤代英三的真實意圖。在一千多萬人口的茫茫人海中,三尾一個剛剛進城的鄉巴佬根本摸不著頭緒,所以藤代英三並沒有對他抱太大的希望,看來只是讓三尾在瑛子「離家出走」期間替她「看家」。

三尾心想看家就看家吧,住在瑛子的氣息余香尚存的房間里等她回來總比單調乏味的單身宿舍強得多。至於她是否回來,那是住進去以後的事情。

「好。那我就住在裡面,等瑛子回來以後再搬出來。」

「謝謝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藤代英三的眉字一下子舒展開來。

「我也儘力査找。不過,她的私人東西,我能査看嗎?也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你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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