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企業特別高等警察

弦間終於和墨倉高道會見了。墨倉高道不僅在日本財界里佔有難以拔除的地位,而且在政治上也具有強大的影響。弦間能和這樣一位赫赫有名的墨倉財閥的領導人會見,僅從這一事實證明是他勝利了。

如果沒有和那美的關係,弦間存在的意義對高道來說,連路邊的一塊石頭都不如。他是作為那美的配偶身份,才得到高道的許可拜見的。他和那美玩的雖說是假殉情的大把戲,可是如果差一步,就有生命危險。假殉情前他曾說過要決一死戰,如今能夠和高道會見,就是這決一死戰贏得的戰果。

殉情事件大體上平息後的一個星期天,弦間被叫到田園調布的墨倉家裡。這裡是日本優秀的高級邸宅集中區,而墨倉邸宅的設計建築,又宛如鶴立雞群般地格外豪華富麗,它的居住性和機能性,在設計和構思方面,都使人感到一種以勢壓人的氣氛。主屋是三層樓房的鋼筋建築,周圍環繞著寬廣的大院,外圍是用鐵平石 砌起來的堅固護衛牆,遠遠望去,宛如一座宏偉壯觀的城堡。事實上,當地人也確實把這座邸宅叫做「墨倉城。」

進出這個邸宅,有前後兩道門。前門除了來客和主人出入時敞開外,平時總是關著。在弦間按照指定時間要來的時候,前門那威嚴的鐵門扇正大敞著。一進門就是前庭,滿院鋪滿綠油油的草坪,黑白相間的小石子組成了馬塞克花紋的路徑直通主房的正門,要走相當一段距離才能到頭。

草綠清新,石子濕潤,周圍環境幽靜。不知從什麼地方飄來了熏香,不象是人點燃的,彷彿是空氣中自然調合出來的芳香。

自然的恩惠本來對萬物都是平等的。可是,在這裡好象也只是朝著有錢的人微笑。從空氣的芳香到太陽的光輝,都和弦間的生活環境不同。這一切都是靠金錢的力量購來的。

弦間來到這裡才感覺到,在都會裡,自然完全是有錢人的夥伴。

弦間站在墨倉邸宅的門前,正在仰望著那充滿威嚴的建築物時,不覺雙腿顫抖起來。但是,他不是任何人背來的,確確實實是自己走來的。

邸內十分幽靜,好象無人居住,連狗的跡象都沒有。所以感覺到不定什麼地方有視線在觀察著他。假如不允許他來,他絕對進不了這個門。弦間好不容易走進了主房的正門。大門的式樣西方風格很濃,獅子嘴裡銜著門環,靜靜地垂下來。

「老爺等得不耐煩了。」

弦間正把手伸向門環的時候,門後突然發出了說話聲。弦間吃驚地回頭一看,是一個七十歲上下的白髮老太婆,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這就是叫貞的那個老女傭呀!」

弦間心裡明白了。剛才感覺到的視線,大概就是貞吧。可能從弦間一進門的時候,她就藏在門附近的什麼地方一直觀察著。弦間這時候感覺到,今後堵塞進路的最大障礙,不正是這個老太婆嗎?

由貞帶路來到接待室等了一會兒。一角處間壁著裝飾用的壁爐台,上面擺設的全是古器皿和陶器,牆上掛的繪畫也肯定是真跡。豎著巨頭角的北美馴鹿的標本,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弦間。這些室內裝飾品,無論取出哪一件,也都可以說是厚厚的一堆高額紙幣。但是,所有這些昂貴的東西都和弦間沒有緣分。在這個邸宅內,以貞為首的一切東西,都是拒絕他的,就連呼吸一口空氣,也是冷嗖嗖的,和他的肺沒有一點親密感。

貞雖然說是老爺等得不耐煩了,可是一直沒有見到墨倉高道露面。

「等著瞧吧!用這樣的方式迎接我,早晚會讓你後悔的!」

這拒絕的氣氛在弦間那好強的心理上,又激起了報復的波瀾。他正在心裡重新猜度盤算的時候,貞走進來說:

「老爺想見你,起來吧!」

弦間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不管怎麼說,對手是墨倉高道,是他搶的姑娘的父親。今天因為是初次和他會面,站起來出迎是當然的禮節。弦間打起精神,自己勸著自己出來迎接。

從走廊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是穿和服便裝的高道和表情冷淡的清枝走了進來。

高道從容不迫地坐在弦間前面的沙發里,清枝也隨之輕輕坐在高道身旁侍候。

「我是墨倉。」

高道好象隨便嘟噥了一句,認真地看著弦間,眼光就象釘在他的臉上。弦間由於威嚴遠遠不及高道,不覺感到全身都是壓力。雖然聽說他六十五歲,可是看起來卻很年輕。他的身體是窄緊的,可能是年輕時體育鍛煉的結果。臉上的皮膚里浸透著陽光浴的色澤,可能是打高爾夫球的原因吧。

「我叫弦間康夫,這次為您家小姐的事……」

「你的情況大體知道了。我說過想要和你會見,倒不是不珍重這寶貴的休息日,而是作為那美的父親,不得不會見你。」

「對不起。」

「事到如今,為那美的事,不管說什麼也可能沒有用了。那美是在優裕的環境里長大的,她是金子般鑄起來的女子,恕我直言,你的工作收入能養活得了她嗎?」

「那美小姐和我認識以後,已經變了。她想和我攜起手來,共同建設新生活。現在就是苦點,只要以後打好基礎,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弦間忍耐著高道壓過來的威嚴感回答。

「能打好基礎嗎?結婚不是應該在打下生活基礎之後嗎?哦,對你說這些也可能沒有用。那美現在是出於好奇才忍耐下來。不,她不是忍耐,而是不懂,等她懂了的時候,就確實受傷害了。我還不想使她受到那樣的傷害。那個孩子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不想使她遭到不幸。被你這號男人搶了去,這真是那美的不幸。可是,那美既然決心不想離開你,至少我想通過我的力量使她免遭不幸,那怕是一點兒也好。我還不了解你的才幹和能力,但是,我根據你的能力判斷,你不可能是才幹出眾的人。也許你今後能發揮出這種才幹。但是,我不能拿著那美和你這些不確定的要素打賭。」

「象我這種人,您用長遠的眼光看就知道了。」

「你對將來的前途,有明確的藍圖嗎?」

「好在我對我的語言是自信的,首先取得口語翻譯資格,將來的理想是到聯合國當翻譯。」

弦間信口說了自己將來的志向。他的英語是在美國跟女人在床上學的,是床上生活方面的實際會話,要想通過國家級翻譯水平的考試,很困難。再說,聯合國要求的翻譯除了語言素養以外,政治、經濟、歷史等方面都要求有高深的知識。這對弦間來說,只不過是夢想而已。

但是,從高道的語氣中,弦間憑敏感察覺到,高道是想在他自己的範圍內,給弦間安排個工作。高道剛才說:「至少,我想通過我的力量使她免遭不幸,那怕是一點也好。」高道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在墨倉財團中找個什麼地方把弦間養起來,這是最省事的處置辦法。在自己的保護傘下,至少可以躲避風雨。

高道說那美和弦間在一起,是那美的不幸,這是高道無情地發泄牢騷和不滿。但是現在不管高道說什麼,弦間聽了都默不作聲地裝在心裡。他心裡明白,高道就是打算把自己象家畜一樣養起來,也決不會慢怠了自己,因為自己是那美的配偶再說,自己的才能,高道還不了解,一旦發揮出來,就要侵佔墨倉王國的領土。

高道要把弦間收進墨倉保護傘內的計畫,弦間預先明白了。至於眼前的場面,怎麼應付過去都行。

「你想當翻譯?今後要取得翻譯資格嗎?」高道的語氣彷彿帶點哎呀呀的驚異意味。

「是的,一定要取得翻譯資格。」

「嗯,那你就努力爭取吧。可是,你現在在英語會話學校里要干到什麼時候?」

「那是臨時工作,隨時都可以離開。」

「那就馬上停止吧。你既然是那美的伴侶,就必須有個和這一身份相稱的位置。」

這天的會見就這樣結束了。對弦間來說,這是一次果實累累的會見。可是,高道會見弦間以後,卻好象感到更加失望。

「您對弦間的印象怎麼樣?」

那天夜裡,只有夫婦二人在寢室里的時候,清枝畏畏縮縮地問高道。因為高道對有關弦間的情況什麼也不說,清枝終於不能不問。清枝從當時的氣氛來看,知道高道對弦間沒有很好的印象。

「嗯。」高道哼了一聲,眉頭緊皺。

「那美既然那麼熱戀他,說不定會有什麼出息呀!」清枝自然帶著辯護的語氣說。

「他的用處我想過啦。」高道象是獨言獨語地嘟噥著。

「說真的,由於我沒有好好監督,使您為難啦!」清枝說著,聳聳肩頭。她雖然已經履行了法律手續,成了妻子,可是,她那為主人服務的意識,由於多年的習慣,仍然沒有蛻掉。

「不,也許不是為難。」高道說出了出乎意外的話。

「您是說……」清枝瞪著驚異的眼神看著高道。

「這個男人也許有使人想像不到的才幹。」

「假如他能適合您的眼力,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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