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征服的果實

弦間和那美幽會以後,回到了佐枝子的房間。佐枝子正在飛快地揮動著毛衣針。她懷孕以後,改成了白班,夜裡一般都在家裡。

「你在幹什麼?」弦間漫不經心地問。

「您看不出來?是嬰兒衣服呀!」佐枝子說著,彷彿幸福地笑了。她的笑容里充滿著自信和沉著。但弦間在看佐枝子那笑臉的同時,沼澤那湛藍色的水面卻在他腦際間晃動起來。他是今天和那美剛從那裡回來,所以印象特別新鮮。

為什麼想起沼澤來了呢?弦間暗自內心找到了原因,不覺一陣愕然。他和那美在沼澤邊上的一段有趣對話,這時又在他的耳際迴響起來:

「與其說是有龍,倒不如說是有死體沉在裡面。」

「雷魚把鯽魚和其它魚都吃掉了。」

「多麼象是吃人魚呀!」

「是呀,所以沉在這裡的死體也剩不下。」

弦間和那美的這段若無其事的談話,釀成了一種恐怖意識潛藏在弦間心內。現在,這種恐怖意識又象沼澤里的氣泡一樣涌了上來。這時,他的思維急速地賓士起來。他開始想:假若把佐枝子沉在沼澤底下……死體浮不上來,很快就會被雷魚吃掉。他還想:自己和佐枝子同居,沒有人知道,在決定行動之前,先作出要搬家的假象,然後再把她沉進沼澤內。這樣做,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會懷疑她的去向。要是這樣做了,阻礙自己前程的障礙物也就清除了。墨倉就是調查自己的身世,也用不著提心弔膽了。

這一罪惡想法在弦間心中突然萌起,迅速形成一個輪廓,又形成了一個具體的形象。

「看您那副嚴肅神氣,到底在想什麼?」

被佐枝子這麼一問,弦間才慌慌張張地把罪惡的思路收了回來。

後町清枝同她的女兒後町那美一起,從松濤別邸搬進了墨倉高道在田園調布的本邸。高道和妻子登志子生了兩個兒子,都結了婚,各自掌握著墨倉財閥集團的一個方面。

墨倉本邸里住著前輩留下來的老管家夫婦,還有兩個年輕男子是保鏢兼秘書。除此之外,女性的溫柔氣氛一點也沒有。作為墨倉財閥戶主的生活狀況,一看就給人以清廉和彬彬有禮的印象。

其實,墨倉並不是不好女人,只是沒有把女人搬到本邸來。供他風流享用的女人除了後町清枝以外,在南青山和六本木,還分別供養著兩個女人。平均每月各去尋歡一、二次。生了孩子的只有後町清枝。墨倉高道因為妻子登志子只給他生了兩個兒子,所以,他對後町清枝給他生的女兒那美,視若掌上明珠,格外溺愛。

在這三個女人中,後町清枝雖然歲數最大,但長相年輕。墨倉高道所以要把她接進本邸,也是因為她生了那美。

把清枝接進本邸來,不是沒有人反對,特別是高道的長男高明,表示強烈反對。高明作為高道的嗣子,不歡迎繼母,他當然要表示反對。另外,就是高道的弟弟高義。他是作為墨倉財團中堅企業的墨倉物產的社長。他認為把第二夫人升為本妻,造成了墨倉家族構成上的複雜化。所以,和侄兒高明一樣表示反對。高道壓服了這些人的反對,堅決把清枝母女接進本邸來了。這些反對者僅僅是因為被壓服,不得不作為一種潛在勢力存在下來。

據說,登枝子在病床上似乎也說過,把清枝接進本邸代替她的地位。登枝子因為病體虛弱,不能盡到作妻子的義務,她為此感到恥辱,意識上早就想把自己的位子讓給清枝了。

清枝雖然還沒有編入墨倉高道的家譜,可是她搬進了本邸,世人就把她看成是正夫人了。

清枝來到本邸後,再一次感覺到正夫人和第二夫人的天地差別。以前,不管墨倉怎麼愛她,也不管物質生活怎樣富裕,論身份終究還是妾。現在,她搬進墨倉本邸後,至少可以是墨倉家的成員,但在家譜上,她仍然是陌生人。那美雖然被高道承認了,清枝卻仍然是他的性奴,或者說只不過是生育那美的機器而已。

就說是愛吧,高道對清枝也只不過是抽象的愛,隨著歲月的流逝,抽象的愛也會淡薄下來。清枝本來隱居在別邸里,世人完全沒有承認她,可是現在搬到墨倉高道身邊來,身份就一下子發生了天地之別。她彷彿從不見陽光的陰暗角落,突然沐浴在耀眼的陽光之下,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原來的敵方,全都變成了同夥,敵視、排斥自己的人,也以尊敬和羨慕的目光看著自己。

那怕是機器人,妻子就是妻子,在第一和第二之間,沒有什麼差別。清枝用這個道理,從心理上完全排除了自卑感,爬到第一座位上來了。這時,她感到向陽地帶和陰暗角落的溫度和透明度有著驚人的差別。和過去相比,現在可以說她沐浴在光明裡,強烈的陽光耀得她連眼都睜不開。

但是,與其說是隔了許久,不如說是她一開始沐浴在陽光里,就預感到有個不祥的陰影伴隨著她。這個陰影,在她隱居別邸的時候還未曾有過,現在雖然只佔了一點點面積,可是它孕育著巨大的能量和威力,不久,將要把滿天的陽光遮蔽起來。

這個不祥的陰影如果現在不除掉,就是爬上了妻子的座位,心裡也不安寧。這種不安,宛如雷雨前的烏雲壓到了海面,會使洗海水浴的人嚇得發抖。

清枝想到這個可怕陰影,憂慮越來越深。她想,除了弦間之外,什麼危險也沒有。弦間的目的很清楚,他和那美結婚,就是為了插足於墨倉的家族。他並不滿足於和那美結婚,以後,他肯定還要依次提出更高的要求。不行,必須把這個不祥的陰影除掉,而且就在現在。

可是,用什麼方法除掉呢?危險的種子一旦播下,不久就會生根長大。明明知道這個結果,卻找不到除掉種子的好辦法。沒有辦法,種子已經播下了,它的根須已經迅速地向四周伸展開去。

清枝真希望弦間死掉,甚至起了殺意。可是,又沒有力量把他殺掉。就連可恫嚇弦間的那些打手,也不能輕易弄到自己手裡擺布。在這期間,事態會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轉變。

那美說她最近食欲不振,常常見了飯不吃就夠了。就是吃,連平常的一半也吃不下去。墨倉星期天打高爾夫球,平時的晚飯幾乎都在宴席上,回到本邸以後,三人一起吃飯的機會極少。

清枝過去一直和女兒一起吃飯已經習慣了,所以,墨倉不和她們一起吃飯,她也沒怎麼在意。那美不吃,只她一人吃也是常有的。

清枝對本邸的廚房情況還不怎麼熟悉,也不願意代庖傭人的份內工作,做茶几乎全靠老女傭。一個人的伙食讓別人來做,非常乏味。

隔了許久的一天晚上,清枝和那美一起吃晚飯,那美突然捂著嘴朝廁所跑去。清枝一驚,隨後追去。那美在激烈地嘔吐。

「你怎麼啦?」

那美痛苦地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了。從廁所回來,清枝就問她怎麼回事,這時候,清枝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朝那美凝視了片刻又說:

「那美,你決不會是……」話說到半截停下了,她害怕確認事實的真相。

在這瞬間,那美剛想從母親身邊逃走,清枝把她喊住:「到底是什麼時候的?」

「不知道。」那美象是羞臊地回答。她的心理狀態,通過她那似乎透明的皮膚就能看得出來。

「不會不知道。找醫生看了嗎?」

「沒有。身上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有月經嗎?」

「……」

「怎麼啦?有月經嗎?」

「有啦。」

「什麼時候?」

「……」

「什麼時候有了月經?」

「忘了。」

「那美,別開玩笑,你懷孕啦。男方是弦間嗎?」

「若是真懷孕了,除了康夫先生之外,還能有誰?」

「你這個女孩子,唉!」

「反正我們要結婚,這也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哪對夫婦都是這樣呀!」那美此時端正了儀容,理直氣壯起來。

「你還是學生呀!」

「學生也有結婚生孩子的!」

「你要為你父親的身份好好考慮,你父親是墨倉集團的總統帥呀!你不通過你父親的許可,就和那樣的流浪漢私通,又懷了孕,至少要為墨倉家的名譽想一想。另外,你還要為媽媽我想一想。現在,正是我和你父親要結婚的關鍵時刻,恰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和那個來歷不明的男子懷了孕,如果被你父親知道了,他不會讓你把這樣的孩子生下來。」

「媽媽自身是很重要。從作妾的隱蔽身份上升到妻子的位置上,這的確是至關重要的時刻。至於我,怎麼樣都好。」

「那美,你說了些什麼呀?」

「我懷孕了康夫先生的孩子,您為什麼這樣不高興?對媽媽來說,這不是您的第一個外孫嗎?應該高興才是。」

「可你們還沒有結婚哪!」

「這就結婚不好嗎?結婚儀式稍晚了一點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盡量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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