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霓虹

如果要追溯靈魂或是鬼魂來自哪裡,坦白說,我不知道。也許從一開始出現生命的時候,它們就一直存在,或者更早。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是具有靈性的,而這種靈性卻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得到。於是千百年來,爭議不斷。於是自從我開始接觸這行的時候起,被顛覆的不僅僅是對這一切的認知,甚至還包括了我以往對他們那種兇殘可怖的看法。我們如今生命的存在,根本無法說成是一個偶然,而我們每一個人眼裡看到的世界,也或許都不一樣。

我記得我在最初跟著師傅的時候,他拿來一個梨子,問我這是什麼,我說這是梨子,他說梨子長什麼樣的,我告訴他,黃色的皮,皮上有小黑點,樣子像倭瓜。師傅說,沒錯,如果要他自己來說,他也會這麼描述。但是師傅告訴我,並不一定我認同的「黃色」,就是別人眼裡的黃色。也許在我眼裡和腦子裡,黃色代表了一種固有的顏色,而在別人的世界裡,這種顏色或許是我看上去的綠或者紅,而恰好那種綠與紅,對他而言就叫做黃色。又比如當我看到一個人的時候,他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他看我也是一樣,而我們卻從來都沒有去深究過我們口中的「兩個」,和別人認知中的「兩個」是否是同樣的概念。

當時師傅這麼跟我說的時候,我也一時很暈,但是仔細這麼一想,也覺得說得很有道理,這讓我想起了以前上學時候,老師曾經說過,蛇看我們人類是一團紅色,蜻蜓看我們人類,好像是6個重影,有了科學上的佐證,我相信這些就顯得特別理所當然,這也算是片面的讓我懂得了為什麼有些人具有陰陽眼,而我卻始終沒有的原因。而這個道理我徹底想通,是因為2004年的一個業務,我才明白原來我們雖然和他人有所交集,但在彼此之間,或許還存在著另一個只被自己認可的世界。

2004年我一個朋友受人之託找到我,我這朋友是個萬州人,大我10來歲,早幾年跟著他老爹在萬州開牙科診所,後來生意做大了就在重慶也開了幾家連鎖,我的一顆大牙就是他親手給我補上的,所以我想他對我的牙齒應該是非常有感情的。這次他來找我,卻是因為他認識的另一個朋友的關係,他說他那個朋友姓馬,是他的大學同學,學醫幾年以後沒能進入醫療單位工作,於是就回老家豐都開了個餐館,這趟就是他的餐館鬧鬼了。

我當時聽我這朋友說的時候,還覺得挺好笑的,我逗他是不是餓死鬼來找吃的了?他說不是,正好最近也要去一趟豐都看看自己的連鎖店,說具體情況他也不是特別清楚,但是我們可以同去,他會安排我跟那個馬老闆見一面,當面聊聊,至於費用,他有錢,只要你別太黑就是了。

聽到他有錢三個字的時候,我覺得我的生命都煥發了光芒。

老實講,我大概是2002年年初的時候回的重慶,在直到2004年期間,我都一直接些雞毛蒜皮的小單做做,錢掙得不多,但勉強夠用,餓又餓不死,發也發不了財,我原本安慰自己說這麼幾年就當是給自己積攢經驗和名望吧,雖然在本地行內,我也算的上是後起之秀。但不得不說的是,那幾年,的確有些清苦。師傅說他曾經也是經歷過這樣的階段的,用他的話來安慰自己,人在高潮的時候,要享受成就,人在低谷的時候,要享受人生。

我把師傅告訴我的這句話一直用在我的生命里,於是這麼幾年下來,我一直過得貧窮。而轉變這一切的,就是因為這次的這個單子,從那以後,我買了房買了車,開始假裝得意逍遙知足的生活。

於是當下我便答應了我那朋友,第二天便坐著他的車去了豐都。雖然在重慶生活了這麼多年,對豐都也是早有耳聞,但是那還是我第一次去。這座長江邊上的小城,他的出名並不是因為他的豆腐乳,而是因為這是一座傳說中的「千年鬼城」。

小時候如果調皮搗蛋發生危險了,例如我偷偷跟著一群夥伴下河游泳,或是在狹窄的馬路上跟汽車賽跑,又或者是去攀爬煙囪上的梯子,每當我干這些的時候,不被我媽知道也就算了,被她知道了,她一定會對我說:「你是不是想到豐都去報個到?」所以從小時候開始,我就不自覺地把豐都跟翹辮子聯繫在一起。我聽說過豐都有舉世聞名的鬼神氛圍,也有傳說中的「陰曹地府」「奈何橋」「黃泉路」等,我在雲南學習期間,我也曾就這個話題跟我師傅聊過,師傅告訴我,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一座真正意義上的「鬼城」,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會有死亡,只要有死亡的地方,就會有鬼。如此說來,處處都是鬼城,鬼話連篇,鬼斧神工,鬼哭狼嚎,心中有鬼,到處都是。連外國也是。當然我也問過師傅外國人死了是不是也有鬼,師傅回答得就比較幽默了,他說莫非你覺得中國才有鬼?那中國人也太命苦了。於是從那個時期起,我便漸漸在自己的世界觀里,分出了一部分,交給鬼來支配,他們與我們的時間和空間重疊交錯,只不過是生存在我們所不知且無法見到的維度罷了。

師傅還告訴過我,關於豐都,其實之所以能夠發展為「鬼城」,實際上是源自於一場誤會。

在重慶還沒成為直轄市以前,整個川東,包括現在的湘西和鄂西,還有北黔,幾乎都是深受古巴蜀文化和東巫文化影響的區域,在商朝的時候,就已經是巴人活動的中心區域。而期間有其中一支名為氐羌的巴人部落,因和商朝的對抗,從眾多巴人的部族裡分離了出來,準備順著長江逃往現在的武漢一代,卻在途徑幽都的時候因為部族首領「土伯」的第6個兒子出世,就在那裡短暫停留。當時的幽都就是現在的豐都,而且當時只是一個小小的古羌族的村落。土伯向村子首領要求分地來安扎自己的族人和軍隊的時候,遭到了古羌族人的拒絕,他當時就起了殺心,於是親自帶著800氐羌勇士夜襲了村子,除了婦女老人和兒童,幾乎殺光了全村人,接著他便迫使古羌族人充當勞力,在依山的地方給自己修建了一座寨子。住進去以後覺得這裡地勢非常好,於是打算不走了,當時的商朝恰好滅亡,周朝的君主忙於安頓各地的叛亂,也就暫時沒把土伯這樣的小蝦米給放在眼裡。而當時正宗蜀人已經因為戰亂分散到了各地,再也難以凝聚起來,於是土伯覺得自己是眾望所歸,就在幽都自立為王,稱自己為「鬼帝」。氐羌原本是由古羌族分支出來的三支的後代,早在炎黃時期,古羌族便已經存在,後來漸漸就分化為羌族、古羌族、漢族。三族的結合,就衍生出一代巴蜀。而氐羌土伯滅了古羌族村子的行為,以下犯上也就算了,甚至是種欺師滅祖的行為。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因為土伯自稱「鬼帝」,稱自己的族人為「鬼族」,幽都也就因此而漸漸變成了鬼城。而事實上那個時代,他們崇尚的並非真正的「鬼」,而是「巫」。而後來因為時間久遠且各種文化的交互,才讓這個原本是個小村子的小地方,成長為舉世聞名的「鬼國神宮」。

所以在路上,我對豐都的嚮往就是在《鳥瞰新重慶》裡面,那個巨大的山神,還有各式各樣古代留下的妖魔鬼怪,吐著長舌頭的弔死鬼沒有腦袋的斷頭鬼,以及被砍手砍腳,上刀山下油鍋的尖耳朵小怪們,還有那些從棺材裡因為突然發情而站起來的穿清朝服裝的僵小屍。卻直到到了才發現,這個美麗的小縣城,除了處處都散發著鬼城獨有的風情以外,和我生活的城市,幾乎是一樣的。而比起我所生活的水泥叢林,我似乎對這樣的地方更加嚮往。

到了豐都以後,我朋友給馬老闆打了電話,順便也帶著我在城裡吃了一頓。我朋友告訴我,來豐都必須吃的東西,莫過於白砍雞了。白砍雞我在家也常常吃,卻經常因為佐料的問題,而沒有那麼美味。於是在豐都吃到的那一份白砍雞,算的上我人生中的白砍雞之最。

吃飯間馬老闆也來了餐館,由於我們坐的是包房,關上門也還是可以談事情。於是吃完以後沒趕著結賬,我就請馬老闆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跟我說了一下。

他說大概在1年前的時候,他從別人手裡收了個餐館過來自己做,因為之前的那個老闆把這個餐館在當地算是經營得有聲有色,恰好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原因要將自己的產業轉讓出來,而那時候馬老闆剛好手裡閑錢也多,也正有進軍餐飲業的打算,於是雙方很快談好條件並簽了轉讓合同。馬老闆告訴我,他甚至連這家餐館的名字和廚師都沒有更換,就是為了沿襲這種地道的口味,靠著先前那個老闆積攢下來的好名聲,自己也就跟著沾光賺錢了。但是做了差不多半年開始,他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我問他,為什麼會一落千丈,是因為換了廚師嗎?因為我是個對吃比較在乎味道的人,同樣的一家店若是換了掌勺的師傅,改變了我習慣的味道,我也不會再去吃了。馬老闆說,不是,除了服務員和老闆,什麼都沒有換過。是因為有客人上門來大鬧,說他店裡鬧鬼,這事情傳開了,大家都害怕了,就不再來了。

馬老闆說,這件事情是這樣的,重新開張半年的時間以來,食客們不知道換過了老闆,來吃東西的人還是絡繹不絕的,直到半年後的一天晚上,有兩男一女的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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