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緊急出動

偵破工作正在順利進展時,出入米原家的人,如風停雨歇,不再露面。米原家藏有通過提供女性,或者依靠賄賂拉攏對方的證據。如今,這關鍵的場所無人出入,在現場獲取證據的計畫也就落空了。

根據往日的情況分析,基本上可以斷定,他們是以女性為誘餌,大搞交易。但是,為了準確證明這一點,必須查明這些男女既不是夫妻,也不是正常戀愛的情人。正因為他們是在密室里干這種勾當,所以調查起來格外困難。倘若在證據不充分時同懷疑對象交鋒,對方完全可以以「單純聚會」或「自由戀愛」為借口,逃脫過去。

在尚未充分掌握證據期間,敵人已經察覺危險,迅速退卻了。

「水木阿莉莎在關鍵時刻,給一一〇掛了電話,招惹一場風波,所以他們心驚了!」得知二科和保安科的偵破工作陷於停滯狀態,太田一個勁兒地頓足捶胸,懊喪不已。然而,這只不過是個開始。接踵而至的報告,使偵察總部墜入難以自拔的深淵:田代行雄和水木阿莉莎,一前一後到海外旅行去了。

——遠走高飛了!

誰都意識到這一點。火燃眉睫,所以立即逃向國外。兩人逃跑的事實,恰恰證明偵察正沿著正確的方向進行。

方向儘管正確,不儘快縮短與被追捕者間的距離,也是不行的。

「想什麼辦法呢?」

問歸問,辦法確實想不出來。就連限制田代和阿莉莎的行動自由都很困難。如果阿莉莎的控告屬實,田代就構成殺人未遂罪。問題是沒有證據,而且可能是受到廣告主的指使,阿莉莎在事後不久,又撤回了自己的控告:

「我們吵架了,我一時失去理智,給一一〇打了電話。是我錯怪了田代,實際上他並沒想殺害我。」阿莉莎解釋說。只要本人提出新的聲明,就難以把它推翻。

「看來,田代對於那伙人,還十分重要哩!」那須依然是一副曬太陽似的懶洋洋的表情,自言自語說。

「是呀,一個司機,竟然到海外旅行去了。」下田應和說。

「不,不是那種意義的『重要』。索性說,他是個危險人物吧!肯定是田代知道於他們十分不利的事情,所以一發現被警察盯上了,立即讓他逃到海外。」那須補充說。

「果然是他對李英香下的毒手吧?」

「好象田代也很關心李英香,這說明,他是和李英香有某種聯繫。他掐水木阿莉莎的脖子,不能算是『流放海外』的理由。況且只要阿莉莎本人撤回控告,那件事情也就算不了什麼事了。這說明,田代是由於李英香的問題而被攆走的。」接著,那須用謹慎的語調說:

「李英香被害的可能性很大,恐怕青田孝次郎見到的被害人,就是李英香。青田說是一男一女合謀殺死了那個女人,那個男人大概就是田代。當然,恐怕不是出於田代本人的意願,而是受金崎或宮村的命令,只是起著殺人工具的作用。倘若事情真是這樣,田代的存在,就是他們最大的隱患。」

「流放到海外,早晚也得回來呀!」

「早晚?哼,他要是永遠回不來,金崎不就放心了嗎?」

「怎麼?」

幾個人不由咽口唾沫,屏息靜聽。

「按我的猜想,田代現在在國外有個三長兩短,最大懷疑對象就是金崎和宮村。雖然心想幹掉田代,在日本卻不便下手。可是在海外,那是日本管不著的地界,他們怎麼收拾都行。」

「可是,阿莉莎怎麼辦?」

「說他們情死在國外了,根本不會有什麼影響。」

「想不到對阿莉莎……」

「想不到對阿莉莎能下毒手嗎?要知道,情死是最不容易引人懷疑的。」

「這兩個人在國外的處境,是很危險的。」

「再說危險,他們也已經在國外了呀!」

如果是已經下令逮捕的嫌疑犯,通過國際刑事警察機構可以追緝,也可以通過外交途徑要求協助引渡。可是田代並沒有犯下什麼罪而圖謀逃亡國外;即使他果真已犯有罪行,也還沒被最終查明,因此沒有理由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田代果真這樣人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海外的什麼地方,事情該會怎樣?」下田期望能在絕望中探索出新的希望,問道。

「案件到此終結。」太田給添上一個殘酷的休止符。他們都隱約感到,迄今為止捋出的細線,噗哧一聲被切斷了。

塞納河畔一條陰暗的馬路,一輛轎車疾馳而來。天下著雨,這是巴黎特有的霧雨。雨絲遮住人們的視野,眼前霧蒙蒙、陰沉沉;街燈時隱時現,路上渺無人蹤。司機悶悶不樂,寒風更加助長了他空腹的飢餓和滿身的疲勞,他盼望著能早些趕回家裡,洗個熱水浴,吃上熱飯菜。司機把他的情緒,毫無保留地發泄在加速器和方向盤上,車開得象發瘋一樣。不見人影的馬路,也促使他不象平素那樣精力集中。

對面駛來一輛轎車,看來對方也是出於同樣的心情,毫不減弱車燈的亮度,光柱徑直射來。兩車貼身而過的瞬間,強烈的燈亮直刺眼睛,司機一時間眼前一團漆黑。他忽然感到在前方黑暗的陰影里,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當然,他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憑一種動物的察覺感覺到的。他下意識地踏緊剎車踏板,車體如同全力抗議這突如其來的無理剎車似地磨蹭路面,發出悲鳴。

但是,緊急剎車也無濟於事,彷彿撞上了什麼,給人以質量不同的兩種物體接觸所產生的令人厭惡的感覺。車雖然完全停了下來,司機心中的衝撞卻依然平息不下。他好容易才清醒過來,慢吞吞地從司機座上站起身,走下車。雖然他不願多此一舉,查清緣由,但必須看看與車接觸的物體現在何處。路面上,一個男子漢如同碎布片一樣,橫卧在那裡,借著遠處的燈亮,看得出血混雜著雨水,如同黑油一樣,從男人的身下向馬路的低處緩緩流去。

「死了!」司機蹲在犧牲者的身旁呻吟說。躺在地上的這個人,已經還原成無生命的物質。多虧光線暗淡,看不清他的慘相。估計再搶救也不會給死者帶來任何微弱的希望,即使殘存有一線希望,也改變不了司機的絕望心理。

雨勢越發猛烈,冰冷的雨水淋透衣衫,滲進體內。他感覺不到冷,絕望已經奪走了他的表皮感覺。

迎面開來的那輛間接促成肇事的轎車,早已不知去向。路上既無行人,也無車輛,塞納河對岸人家的燈光,溫暖地向他眨著眼睛。

「如果沒有這起肇事,我現在已經回到那燈下了吧!」

司機咒罵自己竟然墜進這種深淵,眼前浮現出交通刑事所陰冷的班房。法國對交通肇事犯的處罰十分嚴厲,只要導致人身事故,造成當場死亡,就休想從輕發落。司機想到自己判刑後,家屬的命運。家裡生活並不富裕,如果作為全家頂樑柱的自己被捕,全家將會怎樣?他又仔細看看受害者,血流比先前少多了,可能是全身的血都已經流盡的緣故吧!他環視四周,雨霧籠罩了陰暗寒冷的夜。

「沒人看見。」黑暗中,彷彿有人壓低聲音對他說。聽見這聲音的瞬間,司機如同控制不住、急著上廁所的孩子一樣,打個冷顫。他依稀聽見的惡魔的聲音,這聲音發出回聲,深深地刺進他的心靈深處,撥動了潛藏在他這個善良人心中的邪惡的琴弦。

「沒有人看見,就這樣逃走,誰也不會知道是自己乾的。」思想促使了行動,他抓住死者的兩條腿,滑唧唧地向河邊拽去。待到河邊,又迅速觀察一下對岸的動靜,然後把屍體推下河堤,墜進翻滾的塞納河。這樣,即使屍體被人發現,也得需要一段時間。暗夜、霧雨、時辰和天氣都為他創造了有利的條件。只要死者被沖向遙遠的下流,交通肇事的現場就無法查清;況且死者淌在路面上的血,也將被雨水沖刷乾淨。司機處理完屍體,又檢查路面上有沒有留下車體的殘片和脫落的零件。雖然相撞時很猛烈,但由於車體堅固,所以破損很小。司機平心靜氣地回到車內。車又發動了,尾燈刺破黑暗,轉眼間又被黑幕吞沒。

雨繼續下著,路面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只聽見雨滴的濺落聲。

次日清晨七時三十分左右,這具屍體同垃圾一起,被衝上塞納河右岸的一個叫耶魯多·休特的遙遠的地方。行馳在附近的疏浚船上的船員們發現了他。檢查結果,發現頭蓋骨骨折、內臟破裂,從屍體表面明顯留有的被車軋壓的傷痕,可以分析出被壓當時的情景。警方斷定被害者是讓車壓死後,被加害者投進河中。根據身上的證件,得知死者是在巴黎逗留的日本人大山勇。有關部門立即同日本大使館和死者生前投宿的旅館聯繫。

偵察總部仍然艱難地工作著。水木阿莉莎和田代行雄兩人的遠走高飛,使總部失去了重要的線索,但是對以金崎末松為核心的政官財界集團的懷疑,毫無動搖。這夥人在干著某種罪惡勾當,殺人也好,國際販賣人口也好,只不過是暴露出來的一小部分罪行。對此,偵察人員深信不疑,偵察二科和保安科也在繼續採取秘密行動。

五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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