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情男情女

金崎派車接阿莉莎時,司機總是一位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他臉色黧黑,身材魁梧,堪稱美男子,不知為什麼,他總是一副鬱鬱不樂的樣子,只要你不和他搭話,他決不開口。即使問他什麼,也僅僅是極力簡單地回答兩句,無法再深談下去。對阿莉莎,他既不顯出輕蔑的態度,也不流露出迷戀的眼神,彷彿他只是受僱主的命令來接送客人,如同輸送貨物一樣。所以阿莉莎完全有理由把他視作會動彈的機器。

不過,在去接受金崎玩弄的路上,只是默默地盯著司機的後背,天天如此,確實讓人心中發悶。一天,阿莉莎實在忍耐不住這種難堪的沉默,故意沒話找話:「司機先生,您是哪兒的人?」

「群馬。」回答還是那麼愛搭不理。

「噢,那我們是鄰縣嘍,我是長野。」

「嗯。」

「群馬縣的什麼地方?」

「淺間山北面的窮地方。」答話中顯露出不耐煩的情緒。

「淺間的北面……是嬬戀一帶嗎?」

「您知道嬬戀村嗎?」彷彿在冷淡的語調里稍稍滲進一點感情。

「我是真田鎮的,瞧,我們是鄰居哪!」

嬬戀村和真田鎮,中間只隔有烏居山谷,是距離不太遠的兩個村鎮。

「您是真田人嗎?真巧,世界有時挺大,有時又挺狹小哩!」

似乎家鄉相鄰,使司機產生一股親近感,比起先前來,話匣子略有打開,他的老家在嬬戀村的大前庄。兩人高興地嘮起家鄉話來。

彷彿今天車子開得比平日都要快似的,在到達旅館之前,阿莉莎想到一個還沒有來得及問的關鍵問題:「司機先生,您尊姓大名?」

「我的名字嗎?」

「請告訴我。」

「告訴您也沒有什麼用處。」

「那您就告訴我吧!」

「田代。」

「寫哪兩個字?」

「田地的田,代代木的代。」

「田代先生,我叫水木阿莉莎,請多關照。」

「您的名字,我是知道的。」

「是嗎?瞧您那副表情,就象是在拉貨似的……」阿莉莎本想奚落奚落他,卻又止住嘴。從剛才開始,田代已經對她產生了親近感,至少不是運送貨物的那種表情了。

「那位金崎先生,到底是幹什麼的?」兩個人越嘮越投機,阿莉莎趁機打聽道。她只看得出金崎是個在政界和財界都有勢力的人物,對他的真實身份卻一無所知。

「是個很了不起的大富翁。」

「好象在哪兒見過,可是……」

「報紙和雜誌上登過他的照片嘛!」

「報上說他是大富翁?」

「不是一般的富翁,就連有勢力的政治家都要靠先生的資助哩!」

「他和我們俱樂部的經理是什麼關係?」

「我也不知道。總而言之,先生的交際很廣,從藝能界到角力界,甚至在文壇上都有影響。好了,還是少打聽為好。」

「為什麼?難道他做過什麼壞事嗎?」

「越是金錢集中的地方,就越籠罩著黑霧。」

「您這意思,我也在黑霧裡面嗎?」

「……」

「田代先生,愈看我怎麼樣?」

「這話怎麼講?」

「我幹這種事情,您大概很瞧不起吧?」

「談不上什麼瞧不起和瞧得起。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嘛!」

「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您說得真對。我看,女人要想出人頭地,也只有走這條路。」

「男人也是一樣,為了飛黃騰達,就得把自己附屬給一個強者,這是最好的辦法。」

「您也是屬於金崎先生的嗎?」

「是的,您和我都是同屬於一個人的同志。」

「我們,是同志?」

「共同的目的是為了成為強者。」

「田代先生,您,結婚了嗎?」

「您看呢?」

「我看象是結過婚了,又象是獨自一人……」

「我自己也說不清。」

「說不清?您自己的事情啊!」

「我什麼也不知道。唉,大概這也是黑霧的組成部分吧!」

「您不知道什麼?」

「您沒有必要打聽這些。」

「我們是同志嘛!」

「黑霧是例外的問題。」

「就是說,您也在黑霧裡面嗎?」

「算是吧!」

兩個人不著邊際地嘮著,不知不覺中車子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就在兩人感情急劇發展,日益親密的時候,一天,和平素一樣,金崎讓阿莉莎去幽會。可田代開車把阿莉莎送到金崎指定的旅館時,旅館的管事卻傳話說,金崎有急事兒,不能來了,讓阿莉莎先回去。

「嘿!我現在的心情就象是突然獲得假期的學生似的。」阿莉莎歡樂地說。

「白讓您跑了一趟,我送您回去吧!」

「就這樣回去太可惜了。喂,咱倆到哪兒玩去吧!」阿莉莎向相貌英俊的田代稍稍比劃一下食指,慫恿說。自打她為金崎獨佔後,就斷絕了與小夥子們的來往。自己身在這個花花世界,卻只能象陳列在玻璃櫥窗里,披上華麗裝飾品的玩偶一樣,失去一個血肉之軀應有的行動自由。在櫥窗的腳燈的閃亮中,閃爍著廣告主和客人們的貪婪的目光。

金崎是一個玩弄女性的老手。在他的眼裡,女人只不過是花高金買來的玩具,是為男人慾望服務的性奴……由於一直被這樣的老傢伙當成玩具玩耍,阿莉莎渴望得到年輕男人的愛撫。肉體的慾望已從金崎那兒得到足夠的滿足了;賣身後心靈的空虛,卻盼望著能由近在身邊的田代來填補。況且,田代屬於她所喜歡的那種類型的男人,他那聰敏、虛無縹緲的神態,酷似她學生時代所迷戀的一位電影明星。

「那怎麼能行?要讓先生知道,可不得了。」田代使勁地晃著腦袋。

「也不是幹什麼壞事兒」

「不行,先生是非常吃醋的。」

「咱們一塊兒去吃飯,總算可以吧?」

「不行,誰知道在什麼地方有先生的耳目,我可不願意平白無故地受人懷疑。」

「好一個李下不正冠,您想得真多。」

「我實話告訴您吧!」

「實話?什麼實話?」

「先生命令我監視您。」

「我猜就是這麼回事,從一開始,您就用那種懷疑的眼神打量我。」

「現在也不能解除懷疑。」

「既然如此,您都發現什麼了?」

「眼下沒有什麼可疑的行動,要是再往前深究,結果會怎樣,我就不好說了。」

「很遺憾,您再深挖也發現不了什麼。不過,我不是玩偶,把我裝在玻璃罩里當擺設,我不幹!」

「您不是拿到一筆可觀的報酬了嗎?」

「好吧,我不請您了,請您去彙報,就說我遵命回家,品行端正好了。」

離開旅館,汽車循原路返回。車在阿莉莎住的公寓前停下來。

「喂,稍坐一會兒行不?這是我的家,總該沒有問題吧!我給您倒杯茶。」

「不,我回去。」

田代多次接送阿莉莎,卻一次也沒有進到房間里。

「心眼真多。不過,這祥一來,您可就沒有盡到責任哪。」

「嗯?」

「您的任務是護送我,要是在公寓的電梯裡面藏著流氓,或者我在走廊遭到什麼人的暗算,怎麼辦?」

「真叫人為難,好吧,我送您到門口。」田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從司機座上下來。他把阿莉莎送到房間的門前,迴轉身要走,阿莉莎挽留地說:

「我說,既然都到這兒了,就進去坐坐,喝口茶也算不了什麼。」

「可是……」

「客氣也別客氣得太過分,剛才您說您是監視我的,實際上說不定正相反。」阿莉莎笑眯眯地說。

「正相反?」

「現在,我是金崎老爸爸最寵愛的人,我隨時都可以把您的事情彙報給他。」

「您……」

「我可是要對老爸爸施加影響的。進來吧,我有話對您說。」

阿莉莎這麼一搶白,田代不再堅持了,其中也夾雜有想觀察一下獨身女人卧室的好奇心理。他自己寬慰自己:「進去看看,也是為了更好地監視么。」

「那,那就稍呆一會兒。」

田代忐忑不安地走進室內。不愧是年輕女人的住處,屋裡拾掇得潔凈整齊。他不露聲色地略加觀察,沒有發現男人來過的痕迹。

阿莉莎把田代讓進一間附有陽台、八席舖大小的西式房間。房間一角的酒櫥里,擺著各式各樣的西歐名酒。

「給您配點混合酒怎麼樣?」無形中,由茶升格到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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