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陸-4

「那現在還在嗎?」

「嗯……如果有的話,應該在那個書房裡……怎樣了呢……?這麼說起來,戰後就沒看到了……」

「……失去消息的當時,營野先生幾歲呢……?不,看起來像幾歲呢?」

「嗯,比我大七歲或八歲的關係,當時是五十五、六吧……。呀,說起來很奇怪的顯得蒼老,看起來像已過六十歲大關了。」

「知道了。我的問題到此為止。我問的都是你們不好說出口、不想說的事,我對自己的不禮貌道歉!木場刑事,這兩位看起來都很累了,我想退出去比較好呢。當然,這由警察來判斷。」

「喂,別突然的就結束。俺還是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這樣,我已經知道關鍵的事了,等一下再說明。這兩位現在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其他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再追究的話只是拷問而已。」

「等一下,嗯……」

「抱歉!從昨晚就沒有報姓名,我叫中禪寺秋彥。」

京極堂被院長一問很遲緩地才作了自我介紹。

「中禪寺君,你說大概了解整個事情了,如果這樣,那就讓我們聽聽真實什麼的吧。呀……我應該要聽。哪,菊乃。」

老妻已不哭了。在那裡的已不是武士的妻子,也不是有來歷的醫院的事務長,更不是背負著附身遺傳宿命的女人,只是一個哭累了的年老的母親。

「也有不知道比較好的真實。」

「早晚要知道的吧!」

「對現在的你們……尤其是太太,是很殘酷的內容也說不定!」

「嗯,已經習慣了!」

「是嗎?」

京極堂環顧了大家,吐了一口大大的嘆息後看著我。

我不想聽!

從這以後,這個朋友就會以他一向清楚的思路,談她做了些什麼。在這個場合,任何人都已知道的事情了,卻……

「寫給牧朗君的涼子的信,到底交給誰了?我從一開始到最後都不明白。」

像放棄了似的他開始說道:

「在他的日記里寫著,送信來的是『老人』。起初我以為是時藏先生,但總覺得不吻合。當時他是四十代 ,而且忠誠心堅定的時藏先生知道了她的秘密後,我不覺得他不會向你們緊急報告。」

「正如你說的,如果是那個時藏,知道了會是第一個來通知的吧。但是,中禪寺君,當時我家裡沒有老人家。我的上一代早就死了,我是最……」

「如果那是營野先生呢?」

「營野……?營野還沒到老人的歲數……不……嗯,不認識的人看了會當作老人也說不定……但是為什麼營野會出現?」

「營野先生是這次事件的引發機,我這麼認為。」

「營野做了什麼呢?」

「本人失蹤已經過了十年以上的現在,應該沒有留下證據,所以可能會超出推理的範圍。加上我剛才已問了關於營野先生的人物像,只有極少的資訊。但是即使那麼一點兒資訊,卻只歸結在一點上,這暗示了一個可能性,但沒想到竟會成為我推測的證據。」

京極堂說道,從懷中伸出手摸了摸下巴:

「首先,營野氏比實際年於看起來還老。如果看起來像六十歲,也許合適用老人來表達。然後,他有可能是把少女當作對象的性倒錯者。由於這不是罕見的性癖,所以如果傳出謠言的話,應該有相當於此的一些事實吧。然後,他又對古文書感興趣,而且也是涼子小姐的主治醫生,加上是在牧朗君前來求婚後不久失蹤。」

「完全連接不上嘛!一個個的都沒有關係哩。」

木場不肯放鬆。

「就算營野氏是個有上述那種可惡至極的性癖的人,但有怎樣的性癖都沒有被指責的道理。不過,至少以現在社會的一般常識來對照,營野氏的性癖會得到不道德烙印而令人傷腦筋。換句話說,他為了滿足性慾,必須做出接近犯罪的行為。何況是如果向患者出手的話,那可就是致命傷了。但之所以會傳出惡劣的謠言,是因為他無法壓抑性慾吧!這種不是因忍耐就可以改善的性格。」

「說的也是。」

「營野氏想到一個方法。對象是孩子,不管做什麼,本人只要不記得,事情就不會敗露了。」

「即使對象不是孩子,只要不記得,事情不就不會敗露了嗎?但是如果能做這種事,那麼,世間不就全是強姦了嗎?變態不知廉恥的人就充滿了世間!」

「久遠寺家從很早以前開始,就很擅長製造生葯之類的。現在,在廣大的土地上,藥草也仍茂密地生長著。然後那種精製的方法,也是代代傳下來的。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但是……有很多在上一代就失傳了。那個人……原本是外科醫生,而且不喜歡這種東西。」

「日本的醫療必須要現代化,不能和詛咒迷信之類的共存!」

「所以你連地窖里有沒有留下古文書,都不確定,不是嗎?」

「嗯……沒讀過。不過即使想讀但古文書我又不懂。不過,我承認文化性的價值,所以就那樣保留了下來。」

「書所擁有的價值,並不是只有作為歷史遺物的價值和骨董品的價值。讀的人只要有解讀的能力,即使經過幾百年,仍然還是會產生和昨日才寫的東西一樣的價值。」

「什麼意思呢?」

「營野氏從古文書學到了久遠寺家家傳的秘葯製法吧。」

「秘葯?」

「用多啾樂做了一種春藥。」

「那個開在院子里的朝顏嗎?華岡青洲在日本第一次在全身麻醉手術使用,是通仙散的材料哩。」

「那在中國是繼承叫麻沸湯的流派,但是多啾樂在歐洲專門被當作催淫劑在使用。經營賣淫業的經營者們,讓純潔的處女們服用後讓她們吸引客人。而固執地拒絕提供肉體的女孩子們,會因為那效力而變成淫蕩的猖婦,會積極地獻身體給客人。但是,當效力失去後,女孩子們會完全不記得那件事。印度和亞洲國家也一樣。多啾樂被使用來做男性為了單方地滿足自己的情慾,那是用來做這種事的東西。」

「那麼營野……」

「於是,因此會帶來被稱作『心神喪失狀態』,還有『神附身』,都是很酷似的狀態。所謂宗教的高亢感,當然不需藉助藥物,根據藥物製造出人工的東西還多著呢。換句話說,如果要以人工製造出神附身的狀態,多啾樂那樣的藥物,就是非常有效的。」

「你是說這個家傳播過這種處方嗎?」

「當然傳播過吧,雖然不清楚是哪個時代的東西。營野氏視找出那個秘方為目標,我不知道他因此調查了古文書嗎,還是只是對古文書興趣而偶然發現?總之,他發現了那個,想到將那作為滿足自己性慾的道具。他先從自己的患者中找犧牲品,不引起奇怪謠言那樣很慎重的……最後,他選中的目標不是普通的患者,是一直都在他身邊、而且美麗的少女……」

「……涼子……你是說營野動了涼子嗎?」

院長發出不自然的聲音。

「涼子經常發生的空白就是證據。不過,我想,她天生雖有這種素質……但是下了多啾樂後會加速效果。多啾樂的效果最長可以持續兩三天。營野氏任由自己邪惡的欲求而向涼子下了多啾樂,而且如果真的是隨意玩弄的話……」

「等等,京極堂,別說那樣忖測專斷的話。如果弄錯了,不只是營野先生,對涼子小姐的名譽也是顯著受損的中傷哩!」

我、我不想再聽下去了。

「冷靜!關口,話還沒完呢。」

木場說道。京極堂以非常憐憫的視線,眺望著我,然後又開始說話:

「幼年期的性虐待,對以後人格形成會產生重大的影響。不過,涼子小姐的情況有些不同。當她是平常的人格時,絲毫沒有受過那種虐待的跡象。一般來說,她在接近神附身的時候,也就是在心神喪失中受到性的虐待。空白,換句話說,是在空的器皿中積蓄了『倒錯的經驗』。不久,空虛被填滿了……終於形成了第二種人格。」

——來玩嘛!

——嗚呼呼!

「營野氏可傷腦筋了。一直都像人偶似自由地操作的少女,突然產生了『意志』。當然,那是慢慢成形的,但也算是很重要的開端。那就是情書。收到情書的她,確認了『京子』這個名字後,直到現在都很混沌的卻不知為何看到了結成的果實。我是久遠寺京子!在那瞬間,『京子』誕生了。接收了情書、重複著和藤牧奔放的戀愛,其結果的懷孕,全都是第二個涼子小姐……不,是叫『久遠寺京子』的另外一個人格的女人。」

「雙重人格……那玩意兒嗎?」

「這和一般所說的有點兒不同。總之,形勢逆轉了。結果,營野氏變成被『京子』恐嚇的狀況。他做過的事一旦被世間知道了,那等於是宣布社會性的死刑。營野氏不得已,只好提供那個房間做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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