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道具的亡命

榊原省吾正要和平日一樣從正面大門進入公司大樓,忽然感到有一種不協調的異樣感。他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但確定好象有什麼東西和平時不一樣。可以說是他的動物性本能感覺到了危險。所謂本能,就是他多年的經驗和職業性訓練所形成的一種感覺。

他在原本是朝他走去的公司大樓前突然來了個右拐彎,那邊也有許多各自奔向就職單位的公司職員,形成一股從車站流出來的分流急急行進著,所以並不顯眼。

榊原走進了隔壁的一座大樓,這座大樓的後門通永進商事大樓的太平門,從那裡出入外面是看不見的。

他從太平門進了大樓,來到正大門上方的三樓客廳。從這裡看下去,可以一目了然地看清大門出入和大樓對面的情形。

他那雙經過職業性訓練的眼晴立即捉住了一個人影。

——久高!

榊原不免大吃一驚。他壓根兒就沒想到久高會追蹤到這裡來。

——這小子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最初的驚愕一過,這個問題浮了上來。他以為自己的足跡是擦得乾乾淨淨的,不可能留下連久高這樣的外行也抓得住的痕迹。

也許他是偶然在那兒等人。

——不,不是。他馬上打消了這個設想。久高雖然竭力裝作若無其事,但榊原立即發現他的視線固定在永進商事的大門口。

久高的監視手法實在太蹩腳了。

上班途中的公司職員走路時只是一個勁兒朝自己的工作單位奔,路上絕不東張西望。這是一條發源於車站的巨大的人的傳送帶,是一股每天早上在同一時間裡反覆出現的人流。他們只是機器,而不是人。這是一種隔絕了所有人類感情的機械性現象。

久高置身其間,卻不時的「旁視」,那種明顯顯示出帶著人類思維特徵的走法看上去非常顯眼。

因為不能老是站在一個地方,他在公司大樓前面一次又一次地往返著。順著上班的人流時倒也還好,一旦走過大門口返回來的時候卻正好和人流形成逆向,看上去十分引人注目。

儘管他這是因為找不到適當的監視場所,可要是內行就絕不會採取這樣抽劣的手法。大門走過頭以後應該從另外的路上循環返回。為了不使監視出現死角,應該由幾個人同時進行。

——該怎麼「處理」他?

榊原面臨著必須解決的問題。久高盯上了永進商事,絕對不可能是沖著其他人來的,他一定是恨透了「古谷」,來追尋他的真面目來的。

——不管採取什麼手段,不能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榊原盯著久高的眼睛裡漸漸露出了凶光。

「這不是為紀念創立二十周年經理髮給部長以上幹部的蒙勃朗金筆嗎?」總務部長野澤拿起鋼筆說。

「我也記得是的。皮管彈簧片上的兩條金線是為了象徵二十周年專門讓商店燙上去的。當時我也真想有一支。」厚生科長吉見回答說。

「這批鋼筆是經理辦公室叫我去定的,所以記得特別清楚。可當時我只是個次長,沒資格得到。這支筆怎麼啦?好象沒有筆帽?」

「我因為工作關係和都內的旅館業比較接近。這是東京皇家飯店的預約科托我辦的,這支筆好象是說我們公司的哪個人丟的,要我幫他找找失主。」

厚生科的經營範圍相當雜,有的人給它起了渾名叫「雜務科」。因為從地方上來東京的來客和職員的住宿問題也由他們負責,所以和都內的旅館業界也混得挺熟。

「這種筆總共也只定做了五十來支,你去一問就知道了。」

「連失物尋主一類的事也得我們去干,這份差使也夠苦的了。」

「哎,別那麼說嘛。說不定失主在『御前會議』之類的場合下一直在擔心被經理髮現呢。」

所謂「御前會議」是指每周一次由經理主持的幹部會議。

「那我就去問問看吧。」吉見無精打采地站起身來。

榊原被吉見問他有沒有丟了鋼筆,心裡不由一驚,但他隨即就把驚愕藏到假面具後面去了。吉見把鋼筆拿給榊原看。

「吉見,這支鋼筆是哪裡來的?」榊原的聲音有些慌亂。

「是您的鋼筆?」

「不,不是我的。但和我那支很象。」榊原立即意識到被對方發現自己的反應是相當危險的,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說。

「是啊,這是二十周年紀念時經理分送的『恩賜筆』,公司里有這樣的鋼筆的人至少有五十個。」吉見似乎沒有發現榊原的反應。

「因為覺得可惜我平時不常用它。丟了這支筆的人一定很急吧。」

「是經理的恩賜嘛,怎麼能不急。」

「這支筆你是從哪兒弄來的?」榊原裝作無話找話似地問道。即使讓吉見看出他對這支筆特別關心也是危險的。

「皇家飯店。說是我們公司的哪個幹部遺失在他們那裡的,要我幫他找找失主。」

「誰去那兒過了?」

「我們經常使用那個旅館,去過的人很多。」

「哎,這支筆好象沒有筆帽?」

「說是掉在那裡的只是筆桿。大約是插在胸袋裡脫落的,筆帽還留在衣服上。」

「這是飯店的哪個人揀到的?」

「鋼筆是通過預約辦事員交給我的,大約總是掉在大廳里的吧。如果這不是您的,那我再去別處問問看。」

吉見很自然地把鋼筆從榊原手裡拿回來出去了。榊原眼睜睜地看著吉見拿著鋼筆走了,覺得彷彿自己身上的某一致命的部分被人剜走了似的。

可是把鋼筆拿回來就更危險了。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發覺那支筆的失主是自己。必須用一個不讓吉見察覺的方法把它拿回來。

——是誰在尋找鋼筆的失主?

那支筆上並沒有刻著姓名,皇家飯店特意把東西寄來尋找失主,這可是個異例。聽說飯店一般對失物只保管一星期左右,沒人認領就送交警察部門。

這是佐佐木的夥伴通過吉見厚生科長進行的調查,而且拿來的只是筆桿,筆帽還留在自己手裡,從這一點上榊原感到對方辦事相當精細。

今天早上久高的監視也好,剛才的鋼筆調查也好,榊原已從中感覺到敵人的觸手正在步步向自己的身邊逼近。

——簡直是狂妄!榊原想。

和水島不同,久高也好,住佐木的那個夥伴也好,兩個人都是外行。可這兩個人居然都盯上了永進商事,逼得他這個沙場老將惶惶不安起來。

——看來上次為長良岡的混帳兒子擦屁股的事算是一著臭棋。

榊原後悔了,長良岡公造要他為兒子媳婦參如夫婦交換的事封鎖消息時,他考慮到這有可能暴露「古谷」和長良岡的關係,拒絕了。

可是因為另外沒有能當此重任的「人材」,結果還是由他接受下來了。由於兒子媳婦的對方和暴力團有聯繫,他竭力裝成是那方面的人,也許最終還是被識破了。

可是,鋼筆不是來自久高這條線,這是可以肯定的。是來自明義方面?可明義就是找到了鋼筆的主人對他也毫無用處。看來還是考慮來自佐佐木的夥伴比較妥當。

他覺得明義和久高的勾心鬥角互相殘殺是有人操縱的。由於鬧出這麼件事,使得他不敢輕易對明義這個也許通過水島知道了榊原的存在的人物下手。這件事也好象是為了保護佐佐木的牽制戰。

——這次的對手好象還有那麼兩下子,但我一定能很快抓住他的尾巴!

佐佐木的夥伴存在於皇家飯店內部,這基本上是確定的。從榊原看來,那支鋼筆的調查方法也是外行的行徑。鋼筆通過飯店的預約員寄過來,這等於是在做廣告說明鋼筆在飯店內部的人員之手,而且讓厚生科長這樣堂而皇之地四處示人,除了引起筆主的警戒不可能有任何收穫。

——你以為這樣就能找到鋼筆的主人了?

榊原在心裡譏笑對方這種雖然使他吃了一驚,但畢竟是太拙劣可笑的手法。

不過山名也沒有預測到事情竟會是這個樣子。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明義竟會以這樣的方法尋找蒙勃朗的主人。

——關於鋼筆的問題只要不讓對方察覺筆主是自己,一時不會有什麼危險,只須瞅個機會把它從吉見手裡偷過來就行了。要緊的是怎麼處理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久高。

他在以古谷的名義和久高接觸的那段時期里是化了裝的,可若是被久高在近距離內盯住,很可能會被他發現和「古谷」相似的地方。

久高的監視頑強地繼續著,從第二天開始添上了前川容子的身影。

——這兩個人在合力監視。

容子按理是不認識「古谷」的,也許是從久高那裡問清「古谷」的特徵以後幫忙的。

總不能每天都走太平門。若是經理命他相陪,不管願不願意非得從大門出去不可,榊原漸漸地有些陷入被動了。

「久高好象還沒有發現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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