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長,有人找您。」
「誰?」
榊原省吾記不得和誰約好這時候會面,見秘書說有人找他,不禁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在辦公室的時間沒有一定,一般不會有突如其來的來訪者。
「那人說見了面您就知道了。」
「見了面就知道了?」
榊原皺起了眉頭。作為永進商事的業務計畫部長,就是公司的頭面人物見了也得讓他三分,可對方居然說出「見了面就知道了」這樣的話來,口氣實在不小。能用這樣的口氣對榊原說話的可沒有幾個人。
「我現在正忙著,把他趕走了事。」榊原說。一般說來對於這樣身份不明的來訪者秘書是不應該來通報的。他的口氣也帶著對秘書的斥責。
「這——」不知怎麼搞的秘書竟支支吾吾不走開。
「怎麼?」
「那人纏著我說,如果告訴您他是為一個叫佐佐木的人找您商量來的,您多半會接見他。」
「什麼!」榊原的神色一緊。
「我告訴過他,凡不是事先約好的人是不能通報的。」秘書巧妙地表示自己是忠於職守的。
「對方說的我一點也不明白,把他謝絕了。」榊原鎮住一瞬間的驚愕,恢複了原先毫無表情的神色說。如果來者是警察,那肯定會清楚地言明身份。等秘書出去後榊原抓起內線電話找到直屬部下,吩咐他去搞清這個突然來訪者的身份。
見面雖然拒絕了,可對於這個為佐佐木的事來找他的人的身份卻不可不留神。究竟是誰,又是為了什麼目的來的?他認為先搞清這個問題再和對方見面也不遲。
對方到這兒來找自己,這說明對方認識自己。與之相反,自己對於對方卻一無所知。這簡直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和身份不明的敵人見面。
可是榊原剛才對部下的吩咐是多餘的。秘書不一會兒就回進來對他說:「剛才我把部長的意思跟對方講了,那人一再強調說如果告訴您原芝加哥飯店間渫水島求見,您八成是會見他的。」
——是嗎,終於找上門來了!
聽了秘書的話榊原明白了心裡的某一個預測終於變成了現實。
對方自報家門,可能是因為明白榊原也已經知道有他這麼個人了吧。水島的存在可不是那麼簡單就能發現的,但榊原還是知道了。而且水島也預測到榊原已知道他了。
至此,兩個都在黑暗中活動著的敵對人物第一次現身亮相正面交鋒了。
「好吧,把他帶進來。」榊原撤消了原先的命令。果然不出所料,敵人布下了「反陷阱」。他原本就從「依莎朵拉」跟蹤布麗奇特時,布麗奇特在毫無防備的現象中估計這是敵人為摸清跟蹤者的身份布下的圈套,事情果然如此。
水島果然在後面跟蹤著他。
榊原深深感到對方的手腕很不一般。不多一會兒,水島跟在秘書後面進來了。兩個人第一次面對面地互相對視了一會兒。
「沒你的事了。」榊原揮手把秘書趕出去以後,用手指著沙發說:「來,請坐。」
水島確定秘書已經走遠了以後開口道:「古谷先生,雖然這樣和您正式見面還是第一次,可閣下的英姿鄙人已經有幸拜識過幾次了。」
「我也非正式地見過閣下好幾次了。比如說您和前川總經理在一起的時候,再比如說在長良岡家和溝呂木家婚禮宴會的收禮櫃檯上——」
「哈哈,古谷先生果然非同一般,痛快,痛快。既然這樣,我們可以不必互相兜圈子了。」水島炯炯有神的雙眼罩定了榊原,只用嘴角笑了笑。
「您找我有什麼事?」榊原單刀直入地問。
「看來話可以更直截了當了。今天我是為佐佐木的事登門拜訪的。」
「佐佐木怎麼啦?」
「我指的是皇家飯店的從業員佐佐木信吾,您不會不知道他吧?」
「請稍微說得詳細點。」
「喲,您怎麼一下子感覺遲鈍起來了?好吧,我指的是布麗奇特原先的同居者,恐嚇久高光彥的佐佐木。」
「這個佐佐木怎麼啦?」
「幾天來一直不見他的蹤影。飯店裡他沒請過假,公寓里也沒有回去,和布麗奇特也沒聯繫。」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是為了打聽他的下落才來打攪的。」
「這話就叫人不明白了,我為什麼必須知道一個飯店侍者的下落?」
「正因為您是古谷先生,我想我是無須多說什麼的。」
「我倒是很想聽聽閣下的高論。」
「佐佐木抓住了久高光彥的把柄對他進行恐嚇,您為了探清久高的恐嚇者的身份跟蹤布麗奇特,結果反而被我盯上了。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看來您也不例外。就這樣我知道了您和久高之間的關係。不過我也不無漏洞,和佐佐木接觸時被您發現了。接下去就是佐佐木的失蹤,我當然想到這是您受了久高的委託把他弄到什麼地方去了。不過這樣的做法就久高來說似乎太野蠻了一點,如果他想堵住恐嚇者的嘴,通過收買就能解決問題。」
「會不會是因為佐佐木不接受他的收買才迫使久高採取暴力行動的?而且佐佐木的恐嚇正在不斷升級,若是對方要多少就給多少,久高的骨頭也得讓他榨乾。」
「儘管如此,綁架這個做法還是欠穩妥的。為了保住飯店經理的位置就這樣做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一點?於是我想到了,您不是久高僱傭的,而久高是受您操縱的傀儡,佐佐木可能是您出於自己的目的綁架的。」
「嗬?還有呢?」
「如果佐佐木是您出於自己的目的被綁架的,那麼他很可能掌握了久高的弱點以外的情況,也就是他知道了您某個不宜公開的秘密。您聽了覺得怎麼樣?」
「您的高論實在太有趣了,這是您的主觀臆測還是根據某個確切的證據所下的結論?」
「是我的主觀臆測,但我很自信。您有什麼東西被佐佐木抓住了,而且對於您來說是致命的東西。久高也受過佐佐木的恐嚇,佐佐木是您和久高共同的敵人。所以在明白誰是恐嚇者之前你們攜起手來了。我不知道你們是通過什麼渠道抱成一團的,當您知道了佐佐木的存在,便甩開了久高獨自採取行動把他綁架了。是不是這樣?這樣的想法最能自然地解釋佐佐木的失蹤之謎。」
「確實,我很想稱讚閣下這是精妙絕倫的推理,可惜您根本錯了。首先,您說我有什麼把柄被佐佐木抓住了?因為覺得久高這樣干太粗暴了就認為是我綁架的,這可是一個叫人無法接受的飛躍。而且飛躍之後又杜撰出一個什麼我被佐佐木抓住了弱點的理由來,簡直是無理取鬧,好吧,我也不計較您的無理取鬧,請說說您找我要什麼來了?」
「您當然不會和我計較的。總之,我鑒於剛才所說的理由和推測確信綁架佐佐木的就是您。把佐佐木和您聯繫起來考慮的只有我一人。久高當然知道您,但好象不知道您的真實身份。久高不知道『古谷』是永進商事經理直屬的『庭番』 ,業務計畫部長榊原省吾的化身。從這一事實上也可以知道久高是您的傀儡。也就是說,對於您來說久高並不是危險人物。久高即使懷疑佐佐木是您綁架的也奈何不了您。即使能對您怎麼,因為自己心裡也懷著鬼胎,也不會把這事捅出去。
「可我不同,我知道您的身份。我的推測是有著充分的根據的。我若是一通報,警察馬上就會出動。要是這樣一來對您可是一件大大的麻煩。」
「我在問您您想要什麼。」
「您果然是個明白人。如果能給我五百萬元,我準備解除和前川經理的契約,在您手下效勞。」
「知道了。您的手腕相當高明。且不管佐佐木是不是我們綁架的,我認為您是我們業務計畫部應該歡迎的人材。可是要一下子付給您五百萬,這可不是我一個人可以說了算的。我這裡有五十萬,您不妨先拿著,其餘的錢過幾天我儘快給您迴音。請告訴我聯繫地點。」
「我會找您聯繫的。我可不想當佐佐木第二。」
「隨您的便吧。您今天說的雖有些奇想天外,可聽起來倒挺有味道的。」
榊原露出了水島出現後的第一個笑容。睫毛和下眼瞼的陰翳疊在一起,形成了他那慣有的和氣而又極其冷酷的表情。
就在水島初會榊原進行恐嚇的時候,山名正在為一個可能性絞盡腦汁。根據後來的報道可以肯定焚燒爐被燒掉的不是佐佐木了。那麼他在哪裡呢?警察接到山名的匿名通報後似乎也行動起來了,結果如何,山名一無所知。
作為綁架佐佐木的犯人,第一個浮上山名腦子的是久高。不過如果是久高幹的話,他是不可能這麼長時間地把佐佐木幽禁在某個地方的。
久高的背後還有個長良岡,這個嫌疑很大。並且,如果長良岡和殺害細川清惠有著重大的關係的話,那就更有充分的理由要綁架佐佐木了。
山名想起了佐佐木失蹤前和他講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