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巧遇

夏居真由美漸漸地適應了銀座的生活。繁華奢侈的銀座,既是社會安定和物質生活富裕的象徵,又是生存競爭激烈的地方,這種矛盾就是現實的世界。

表面上高貴優雅的銀座像一個高速運轉的機器。昨天還在營業的酒店可能今天就會倒閉。身居銀座就要適應這裡的飛快的步伐。

一旦你加入到銀座,你就要像巨壓下的深海魚一樣不知不覺地飛奔起來,徹底地與銀座融合在一起。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在銀座紮根,只有少數的成功者才能做到,而且也沒有保證會永遠紮根。銀座的魅力就在於它本身的誘惑力。

真由美喜歡這樣的銀座。一個人的鼎盛時期很短暫,又不知什麼時候會黯淡。很多人都會把自己一生的鼎盛時期與銀座聯繫到一起,銀座就是冒險家的樂園,「紫水晶」的女人以及客人們都是如此,每一個夜晚都有可能只是一生中的惟一一次,所以大家都摘下面具盡情地觥籌交錯,及時行樂。即使每晚遇到的是同一人,但前一晚也永遠是過去了。

真由美很快成為了「紫水晶」的首席女招待,雖然別人很嫉妒,她卻根本不介意。

首席的位置變換無常,今天是真由美取代了她的前任,明天就可能被其他的新人追上。即使你意識到這些,你也可能永遠登不上這個位置。首席是由客人們來決定,而不是按照自己的願望。

真由美到「紫水晶」之後,經常見到法泉。每次來他都包場。雖然由千春負責接待法泉,但法泉總是色迷迷地盯著真由美。他的注意力已經從千春轉移到了真由美。儘管法泉是店裡的貴賓,真由美卻無法抑制自己對他的厭惡感。

千春也並不是真正喜歡法泉,所以看到法泉已經迷上了真由美,她反倒很輕鬆。

法泉被擁為真神,集國內外百萬信徒的信任於一身,但他畢竟還是肉體凡身,憑女人的直覺就知道他是個好色至極的男人。

法泉一看見容貌出眾的女信徒,就以分靈的名義與其發生關係,然後封為神女收入後宮,女性信徒都以此為自己至高無上的榮耀。

但法泉覺得這些俯首帖耳的女人並沒有樂趣,所以他喜歡在外邊狩獵信徒以外的女人。正因為千春不是信徒,所以她能給法泉新鮮的刺激感。

「教主請你做他的同伴。」經常跟隨法泉的總務會長江頭悄悄和真由美耳語。江頭說的同伴不是女人間的結伴同行或陪客人吃飯。

「非常感謝。能做教主的同伴,真是無上光榮。但我已經結婚了。」真由美早有了防備。

「什麼?結婚了?」江頭的表情僵硬了,很快就又恢複了平靜。

「結婚也可以做教主的同伴。我會選好日期和你聯繫的,你要認真地記清楚啊。」江頭交代著。

法泉一行人走後,真由美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桑市毛京子。

「別想那麼多。只是請你一起吃飯,你可以當他的同伴。不要拒絕。」她好像顧忌周圍似的降低了聲音說。

「實際上,教主也邀請過我做他的同伴,我感覺到不是單純的同伴關係那麼簡單,但他是我們店裡的重要客人,不能輕易地拒絕,所以我找了個借口,和你的大致一樣。」

「大致一樣?」

「我說我有照顧我的人了。他再也沒邀請過我。」能夠在銀座開這樣規模的俱樂部背後一定有靠山。

「教主不是說有靠山也沒關係嗎?」真由美開始不安了。在自我標榜為神的法泉的字典里是沒有不可能這一詞的。

「沒關係,你可以借用某個有名望的大人物的名字,教主也不希望與那些大人物為敵,吃完飯他就會老老實實地退出。」媽媽桑苦笑著說。

「不過,真由美,你真的有心上人吧?」她用探詢的目光看著真由美。媽媽桑還從未問過真由美的隱私。

「我看得出來,你一定有辛酸的過去,現在你還不能忘記那個人。只要你心裡有他,教主也好其他的人也好,誰都沒機會得到你。」媽媽桑很有經驗。真由美難以忘懷的人不是過去的戀人,是把她從生死邊緣救出來的那位過路的登山家,這件事媽媽桑還沒察覺到。

不久,真由美和法泉一起去了一家著名的西餐店,儘管是豪華的法國菜,但對真由美來說,如同嚼蠟一樣毫無味道。她記不清和法泉談話的任何內容,但法泉似乎對今天很滿足。

飯後,當她準備上法泉的專用車卡迪拉克時,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透過周圍戒備森嚴的人牆,真由美的目光突然定住了。

在越過人牆的馬路另一側燈光暗淡的角落裡,她看見了那張終生難忘的臉。天哪!在北阿爾卑斯邂逅的登山家竟在這裡又相遇了。在昏暗的光線中她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遠處的目光炯炯、面部消瘦、從容幹練的面孔毫無疑問就是那位登山家。

和山上手握冰鎬、身著登山服不同,現在她的救命恩人穿著一身和體的套裝,似乎正在望著她。

她不由得想打招呼,卻馬上意識到還不知道他的姓名。當她再想確認一下那位讓她朝思暮想的恩人時,江頭把她推上車了,法泉也已經上車了。

法泉的專用車前後都有護衛車,僅僅是和一個同伴吃飯卻如此興師動眾。

真由美一直擔心飯後會把自己強行帶到飯店,緊張得全身都僵硬了,但是汽車回到了「紫水晶」。法泉得知真由美已婚的事實後似乎沒有採取強迫的手段使她就範。

但是,真由美想到法泉決不會這樣老老實實地退出。她為了逃避法泉的邀請而撒謊一事如果敗露,法泉肯定會繼續糾纏不休。

真由美想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只好辭去現在的工作,雖然她已經適應了「紫水晶」的生活,但決不想違背自己的意願。

真由美現在心裡只有那位再次偶然相遇的登山家,難道那就是他所說的再會嗎?

僅僅是隔著馬路遠遠的一瞥,他的視線確實在看著真由美這面,但是否是在望著真由美就不得而知了。當時真由美的旁邊還有神居法泉和總務會長江頭以及幾個保鏢。

他的視線確實在向真由美這邊張望,或許他也在望著法泉和江頭。但是,在視線相交的一瞬間,他確實看見了真由美,似乎在確認真由美是誰。

被江頭推上車後真由美趕緊回頭看,已經不見他的蹤影了。這次的重逢使真由美興奮不已,至少他已經知道真由美就生活在東京,他也一定在東京,真由美相信他就在東京。

關屋的話讓山口的心裡掀起了波瀾,妻子確實已經加入了神諭天使,而與妻子偷情的對象也有可能就是教團的信徒。教主本人和女性信徒就有不正當的關係,再把喜歡的女人封為神女收入後宮,但是信徒之間的戀愛卻被視為淫蕩而嚴格禁止。

即使是夫妻雙方一起成為出家的信徒,也要分開居住在男女宿舍,除了教團指定的日子以外,雙方不能見面。

妻子和別的男人違背教團的禁令私自約會,卻不期遇到火災,男方拋下女方逃走了。即使兩人都平安生存,男方也恐怕被教團發現二人的不正當關係而藏匿起來。我妻覺得就是教團殺害了自己的妻子。

葬禮結束已經過了49天,忙碌的葬禮並沒有讓我妻忘掉心中的悲傷,沉重的打擊依然壓在他的心上。

親屬們都忙於葬禮的瑣碎事情,甚至沒有哀悼的時間。大家聚集在一起本來是為了悼念死去的親人,卻忙得不可開交。在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一種解脫。

參加葬禮的親友們都走了,只留下家人開始處於悲傷中。死者生活過的空間不可能和死者一起被埋葬,留給親人們的無限傷痛只能隨時間的流逝漸漸地治癒。

妻子去世後,山口才知道妻子在自己的生活中所佔有的重要地位,她的存在就像空氣和水一樣重要,如今卻一絲痕迹也沒有了。在思念中回憶妻子的音容笑貌對活著的人來說是多麼的殘酷。

山口想抹掉心中的記憶,卻抹不掉妻子生活過的痕迹,家中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妻子的足跡。

山口和千尋結婚時租借的是6坪的房子,經過半生的努力終於建成了今天這座房子。從尋找土地、設計,不,甚至是在很早以前夫妻就為這座房子而儲存資金,這一切都是夫妻二人同心協力的結晶。從房子開工起,二人天天去工地,親眼看著他們的城堡一天一天地落成。

蓋房子與降生、就業、結婚一樣都是人生的頭等大事。甚至可以說,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就在社會上有了立足的根基。如今,夫妻二人打下的根基已經動搖了。

山口第一次感到沒有妻子的家是多麼空曠、多麼凄涼。只有陣陣冷風與妻子生活的空間為伴。以前因為家中有兩個孩子的房間,房子顯得很狹小。失去妻子後,這座房子就像一塊不毛之地一樣荒涼,令人感到陣陣的寒意。孩子們也幾乎很少說話了。

現在,在起居室設了一個小小的佛龕,孩子們從不靠近,佛龕標誌著孩子們已經失去了母親,而他們還難以接受這一事實。

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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