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愛的謊言

山口從神諭天使受害者協會得知自己的妻子入教之後,他始終難以相信。但是,妻子的確與自己疏遠了。

不僅是丈夫,也疏遠了孩子們。過去,千尋一直都是按時為孩子們準備早飯和晚飯,現在幾乎不做飯了。

過去她經常嘮叨著讓孩子們每天換內衣,現在卻連孩子們穿了幾天的臟內衣都不知道。

最近,女兒美樹開始給弟弟和也和山口洗衣服、做飯。

「最近媽媽很奇怪。」美樹先說。

「姐姐你才知道啊,我早就覺得很奇怪了。」和也說。

「我當然知道了,可我還覺得是媽媽因為累呢。」

「媽媽不論怎麼累還是媽媽啊。現在,媽媽就不像媽媽。」

「和也,你說什麼呢。雖然媽媽有點奇怪,可她還是我們的媽媽。」美樹抗議說。

「難道媽媽會忘記自己孩子的名字?」

「忘記?」

「是啊,媽媽最近忘了我的名字。」

「不可能。」美樹雖然嘴上否認,心裡卻猛然回憶起了很多事情。

山口無意中聽到了孩子們的對話也有同感。

千尋一直像新婚時那樣稱呼山口為直也,但是最近不知為什麼剛喊出名字的第一個字就打住了,只好直呼「你」。這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好像是一瞬間忘記了丈夫的名字,不得已只好用第二人稱。

妻子的心和思維好像被什麼人佔據,甚至一時想不起丈夫和孩子們的名字。偷走妻子的男人完全佔有了她的身心,使她忘記了自己母性的本能。

山口聽了孩子們的對話,才開始醒悟到事態的嚴重性。

女人不論多麼迷戀偷情也不會忘記母性的本能,所以妻子的變化非同一般。難道是因為神諭天使的關係嗎?

神諭天使是合法的宗教法人,信徒的自由受憲法的保護,即使是丈夫也不能干涉。

很難分清神諭天使究竟是一般的宗教還是邪教。與傳統的宗教不同,新興宗教歷史短,信仰的內容不為人所知。

但是,所有的宗教毫無例外以信徒作為資金來源,僅憑它要求信徒貢獻財產這一點,很難下結論它是邪教。

正是由於信仰才無怨無悔地把自己奉獻給宗教,所以信徒與外人沒有共同語言。

信仰宗教的人一切行動之前都要拜神,從神那裡得到指引。修行者為求得解脫而自願走上荊棘之路,而在旁人看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

人如果用心去觀察體味現實的世界,就一定會達到既定的目標。宗教宣揚的人生目標是抽象的,例如沒有教主和高僧的翻譯,常人聽不見神佛的聲音,所以常常產生錯覺,以為教主的聲音就是神佛的指點。

神佛的教誨並非大相徑庭,宗教不同,教義也不同。人們由於信仰不同,才會發生以自己信仰的教義為正義而戰鬥。正義的基準由神佛決定,而世上的神佛又非惟一。

因此,正義的基準也非惟一。即先出現神佛,宗教非自然產生,是基於人們對神佛的信仰而產生的。

神話、傳說等等都是人類想像力的產物,能證明神佛存在的東西只有人類自己留下的文字和繪畫。人們經常把科學原理難以解釋的超自然現象歸結於神佛,只有神佛才能超越人類的智慧。

所謂的宗教就是超越人們智慧,涵蓋人類精神的治外法權。既然有了精神上的治外法權,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無法解決的事情都可以託付給神佛,人類可以放棄努力向上的精神,只需要向神佛祈禱便可大功告成。

但是人們往往認為神佛是無所不能的,甚至連只需付出一點辛苦便可解決的事情也託付給神佛。

作為代價,委託人(信徒)把屬於自己的財產、時間、生命都奉獻給神佛,留給家人無限的煩惱。

山口認為,自己的妻子忘記了母性的本能就是因為被神佛奪走了靈魂,究竟是一般的宗教還是邪教目前還難以斷定,但是從妻子與人偷情這一事實看,應該是邪教。

給偷情披上宗教的外衣,不是以宗教作為偽裝,而是這個宗教本身就充滿了低級下流。

據關屋介紹,被害者協會成員以被奪走妻子、女兒的丈夫和父親居多。他們都是被神諭天使以宗教信仰的形式奪走了妻子和女兒。

那天晚上,千尋沒有回家。

之前已經有過幾次周末在外邊過夜。第二天早晨,臉部浮腫地回家,雖然疲憊,可還是帶著內疚趕緊做飯,操持家務。她的借口是與俱樂部的朋友們聚會。

但是,今天早晨還沒有回家。山口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外邊過夜時,一到早晨是必須回家的。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了,山口愈發不安,難道妻子永遠不再回來了嗎?

如果以前只是被偷走了妻子的一部分,那麼現在就是徹底地奪走了妻子的一切。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安變成了絕望。他害怕時間的流逝,同時又存有一絲饒幸,或許妻子會回來的。

為了打發時間,我妻打開了電視。突然,電視畫面上出現了好像是火災現場的場景。

播音員用略帶興奮的語調播報,新宿歌舞伎街的飯店發生大火,住宿客人多名被燒死。

受害人多是身份不明者,因為是在愛情旅館,所以沒有登記。甚至有的被害人性別不詳。一夜享樂的代價未免太過於殘酷了。

在這個悲慘事件的死亡人員中,男性客人9人、女性11人、性別不詳者1人,受傷人員13名,包括7名飯店工作人員。這幢大樓屬於違反消防法,而且著火時沒有工作人員引導疏散,所以才發生了慘重的損失。因為懷疑有人縱火,警察和消防署正在調查起火的原因。現場已經化為一片灰燼,消防車從東京各區疾馳趕來,救護車也鳴笛抵達現場。

因為火災發生在新宿歌舞伎,擠滿了圍觀人員,現場混亂不堪。有一個從現場逃出來的女性客人只穿著內衣,熏黑的臉上有燒傷的痕迹。

「因為喘不過來氣才睜開眼睛,已經停電了。濃煙飄進屋來,我趕緊用濕浴巾捂住鼻子和嘴,想從緊急出口逃出去,可是上鎖打不開。我又從樓梯跑上屋頂才撿了一條命。」她正在講述剛才的可怕經歷。

她沒有提到和她住在同一房間的同伴,記者也沒有追問下去。或許是只顧自己逃命,沒有時間考慮同伴的安危吧。

即便是追問起來,對於當晚才剛剛認識的陌生同伴她也回答不出對方的名字和來歷。

早報沒有報道這件事,下午的晚報作了詳細的報道。千尋還是沒有回家。據報紙報道,因為有人被送到醫院後死亡,所以死亡人數增加到23人。

死者隨身物品已經全部被燒光,難以確定死者的身份,確認工作進展困難。

住宿的客人似乎都是當晚剛剛結識的臨時伴侶。先由女人公開自己居住的飯店的地址和聯絡方式,男人當晚用電話邀請女人。很多客人是第一次來這個飯店,所以不能確定身份。女人中有多人沒有穿飯店的制服,登記的地址和聯繫方式也都不存在。

警察和消防署通過媒體向社會呼籲,如果有家人、朋友、公寓夥伴沒有回來,立即和他們聯繫。

山口看了這個通告,心臟激烈地跳動起來,千尋離家還未歸。昨天他上班時妻子還在家,等他下班回家時妻子不在家。

到現在為止,沒有妻子的任何消息。以前在外邊留宿時,還從未有過這樣的事,這不符合她的生活習慣。

妻子一定是無法與家人聯繫。他只能這樣推測,妻子和偷情的夥伴昨晚住在歌舞伎街的愛情飯店,被大火吞噬了。

警察和消防署的通告確實引起了山口的不安。身份不明者已經就近送到附近的醫院,等待家屬來確認。

孩子們也擔心未歸的母親,但山口沒告訴他們自己的推測。在事情沒有弄清之前,沒有必要讓他們知道自己母親的不光彩的事。

山口匆忙趕往保存遺體的醫院。一想到要看見妻子面目全非,他強忍住心中的悲哀。

妻子與他人偷情,又在偷情現場遭遇火災被燒死。他這個愚蠢的丈夫必須要承受雙重的打擊而去確認遺體。

醫院擠滿了人,都是有親人未歸或擔心朋友而前來詢問的。被收容的遺體都放在了白木的棺材裡,等待家屬確認身份,已經有人領走了遺體。

「遺體已經受到嚴重破壞。」負責的警官不斷地提醒著。山口注意到警官所說的「嚴重破壞」。

「只剩下不易燃燒的首飾和金屬物品,請您參考這些確認遺體。」警官說。

幾張桌子上擺放著標有遺體號碼的遺物,錶帶被燒光的手錶、項鏈、手鐲、領帶夾、金屬扣、眼鏡架、假牙以及一些金屬殘片,號碼與棺材號碼一致。

家屬們認真地辨認著,燒焦的屍臭味道與親人們的眼淚混雜在一起,空氣中飄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

山口也在人群中尋找著遺物。不是所有的物品都在死者身上找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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