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殺人魔影

預定在名古屋召開的國際原子能科學會議的籌備委員會,接到雨村征男乘能登號客機遇難的報告之後,陷於混亂狀態。

雨村是日本方面出席這次國際會議的首席代表。出席這次國際會議的各國學者,多數是為了聽取雨村的科研報告而來的。

國際會議,每年多在夏季舉行。因為出席的學者們在暑假期內易於旅行,比其他季節也容易安排會場和住處。

這個國際會議過去一直在總部所在地日內瓦召開,在總部所在地以外的地點召開,這還是第一次。

這次國際會議共有九十四國參加,參加人員共約五百人。人數之多是空前的。討論的中心問題是研究修改防止核物質轉移的制度。根據這次修正方案要調查十萬千瓦以上的大型反應堆,以防止原子反應堆生產出來的鈾和鈈被用于軍事。

但是,學者們最關心的不是這個修正方案,而是日本年輕學者雨村預定在會上發表的使鈾濃縮的新技術。雖然預想不會在會上把新技術的要點全盤端出,但一說是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新發明,各國學者也是很感興趣的。

當會議主持人宣布雨村遇難的消息時,各國學者非常失望。其中有人懷疑說:「這是不是日本政府不肯讓他發言而臨時搞出來的騙人把戲呀!」,甚至有人說:「恐怕那種方法根本就沒有,是日本為了把國際會議拉到日本來開的一種策略吧!」總之,日本由於會議主角雨村遇難而信譽掃地。在雨村屍體下落不明的情況下,外國學者這樣胡亂推測又有什麼辦法?有關人士還特意從名古屋趕到飛機失事地點,參加搜索活動。儘管他們全力以赴地尋找,雨村的屍體仍然蹤跡皆無。警察、自衛隊和消防隊組成的搜索隊排成一列橫隊由山上到山下,再由山下往山上,然後又變成一列縱隊進行了全面反覆地搜查。即使採用人海戰術徹底搜查,也沒有發現雨村屍體。

沒有搜查的地區只有黑部湖了。黑部湖湖底有潛流和漏水的地方,屍體如果落到那裡是漂不上來的。

在搜索隊反覆搜索的同時,家屬們仍在辨認屍體。有幾個損傷過重難以辨明的屍體沒人認領,已經放上了乾冰。

其中有一個屍體,對策總部根據所攜帶的物品判定他的身份,交給了家屬,家屬看過以後說是弄錯了。遇難者是名古屋的一個叫山本的職員,屍體被別人領去。對策總部慌忙地同錯認屍體的家屬聯繫,回信說屍體已經火化。另外認錯屍體的也許還有。

雨村征男的屍體也許尚未發現,也可能被別人錯認了去,總之,他是連同劃時代的研究成果一起消失在阿爾卑斯山上空了。

「雨村太太,雨村出差之前有沒有把文件之類的東西存放在你手裡?」物部滿夫硬邦邦地說。

物部滿夫的兩隻近視眼在有一層層光圈的眼鏡片後邊賊溜溜地轉動著。他是物研中央研究所第一研究室主任工程師,是雨村的頂頭上司。

「與公司有關係的東西,什麼也沒讓我保存。」

「真槽糕!」

物部用懷疑的目光在室內掃射了一圏。他那兩隻隱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睛使久美子覺得很冷酷。雖然他是雨村的上司,久美子卻很討厭他。

物部那猜疑的目光彷彿在說,是久美子把雨村交給她的東西藏到了什麼地方。

「丈夫沒有讓我保存什麼東西呀!」久美子對物部的猜疑抗議似地說。

的確,人家尚未找到遇難丈夫的遺體,正在受著悲痛煎熬,你就象兇惡的債主逼債似地來要什麼遇難者寄放的東西,這種事,心腸不特別冷酷是干不出來的。

「唉呀,太太,這件事我們不便講,其實是這麼回事、這次雨村研究的主要部分,幾乎都是他個人進行的。我雖然是他的領導,可是詳細情況他一點也沒告訴過我,不僅我不知道,就是我們的所有研究員都不了解。根據他的理論所作的基礎實驗,非常簡單,不需要助手,所以,他自己秘密地進行了多次。按照他的方法,不但可以很容易地得到便宜的濃縮鈾,還可以在至今尚未取得成功的濃縮同位素的技術革新上起作用。所以嘛,太太,請您……」物部一變強硬的語氣而為柔和的說服,無非是希望久美子如果藏了雨村的科研資料,就給痛痛快快地拿出來。

「我丈夫為什麼沒跟你們講呢?」

「這對太太您難以解釋,我想,這是功名心在作祟吧。」

「功名心?」

「是啊,在名古屋國際大會上一發表,那不就馬上成為國際上的名流而身價百倍了嘛!」

「雨村可不是那種人!」

久美子不由提高了嗓音,把物部的話給壓下去了。她那聲音高得連自己都感到吃驚。

雨村自從發現新的理論那天開始,心裡就產生了巨大的負擔。他最怕把自己的研究同軍事用途聯結起來。他曾吐露過要改行。一個男人要改變自己以飽滿的熱情和精力所從事的工作,如果沒有相當新的認識是不可能的。

他曾經說過,要把他的工作情況向久美子講講,可是還沒來得及就消失在阿爾卑斯山上空了。

領導上讓他出席這次國際會議,他一直猶豫不決。如果他有功名心,對研究室成員保密,那麼這次出席國際會議總不該躊躇的吧。這說明嚴加保密是另有原因。久美子若有所思地坐在那裡。

「您想起什麼了嗎?太太。」在物部的視線和久美子的視線相遇時,物部跟著問了一句。

「不,沒有。我今天太疲倦了,是不是就談到這裡?」久美子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唉呀,沒有想到太太的心情,對不起。不管怎麼說這是件有關物研公司命運的大事,您原來也是物研公司的職員,希望您多多予以協助。如果從雨村遺物里發現了什麼,請您立即和我們聯繫。」

物部說完帶有強制味道的話之後,好不容易算是欠起了身。如果久美子不採取斷然的態度,說不定他還會進雨村的書房去搜查哩!

物部走後,久美子陷入沉思之中。這時腦海里忽然閃現出物部所給的一個啟示。

物部是來問有沒有雨村預定要在名古屋國際科學會議上發表的研究論文副本之類的東西。久美子感到吃驚的是物部不了解雨村研究的內容。她覺得丈夫的研究項目沒有很多人協作是不可能進行的,可是連他的頂頭上司都不了解詳細情況,這說明他徹頭徹尾地保了密。在同一工作單位,對同事們如此諱莫如深,必定招引大家厭惡。頭幾天公司方面來參加追悼會的那兩個人就沒給好顏色看,這是做為物研的希望之星的雨村在生前怎麼也意識不到的。

「到了這種程度,丈夫為什麼還要保守秘密呢?」

「那可不是功名心哪!」久美子自問自答著。

身為妻子的久美子已經十分清楚,在原子能科學上有了重大發現的人,要是受功名心驅使是不會考慮改行的,也不會為是否去參加那個隆重的可以嶄露頭角的國際會議而猶豫不決。那麼他究竟考慮的是什麼,苦惱的又是什麼呢?

久美子在沉思中似有所悟:雨村一定是憂慮研究成果發表後被用在軍事上,才遲遲不想發表自己的論文和出席會議的呀!所以,他一直把那新的發明隱藏在自己內心深處。久美子想到這兒,覺得悶在心坎里的疑團一下子解開了,她明白了雨村的本意是不想去名古屋的。霎時間她感到雨村還活在人間。

再從沒找到雨村屍體來說,也許他真的沒有死。在已發現的屍體中經過自己詳細辨認,沒有找到丈夫的屍體。被摔零碎的屍身可能混到其他屍體之中,但主要部分自己卻沒有認錯,這是確信不疑的。她想,只要丈夫遺體主要部分沒發現,就不能認定丈夫已經死亡。

丈夫若是去了名古屋,即使他自己內心不願意,也得發表研究的內容。當然不能說發表了馬上就會被用于軍事,但丈夫的憂慮是可以理解的。那麼他會不會越來越不想去,二心不定地誤了飛機呢?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遇難者名簿中有他的名字呢?如果他還活著,為什麼不來見我呢?

頭一個疑問,只要一問航空公司就可以弄明白,可久美子卻覺得好象那是預約了飛機票,而實際並沒有乘坐飛機,所以名字照樣在名單上。

國內航線的地方班機起飛前不照名單詳細查對乘客和人數,雨村沒有搭乘,而名字還留在名單上的可能性很大。第二個疑問,一半可以解釋,另一半還是個謎。我們假定雨村因為某種理由沒有乘飛機,並且知道那架飛機在空中發生碰撞,人員全員死亡。在震驚和慶幸自己僥倖活命之後會不會這樣想:如果人們認為我就這樣死了,研究成果不也就跟著我一起葬送了嗎?

雨村曾經想過他的研究是對神明的挑戰,並為此而煩惱,那麼,他會不會利用這一偶發事件,把自己和研究成果一筆勾銷呢?為了埋葬足以破壞地球的能源,也許這樣作是最徹底的。

當然,雨村一個人是不能阻止進行這種需要量越來越大的核能研究工作的。不過,具有強烈正義感的神經質的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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