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

我的七十一歲

越過了六十歲又十年的光陰,

連同它們全部的機會,變遷,損失,悲戚,

我父母的死亡,我生活中的變故,我的許多揪心的感情,六三

年和六四年的戰事,

像一個衰老殘廢的士兵,在一次炎熱、疲憊的長途行軍之後,

或者僥倖地闖過一場戰役,

今天在薄暮時蹣跚著,以高昂的聲調答應連隊的點名,「有,」

還要報告,還要到處向長官行禮。

幻影

一片朦朧的薄霧游移在半部書頁的周圍:

(有時使靈魂覺得那麼奇怪而清晰,

認為所有這些堅實的東西原來不過是幻影、概念、非現實之物

而已。)

蒼白的花圈

不知怎麼我還不能讓它走,儘管那是送葬的,

還讓它留在後面,懸掛在鐵釘上,

紅的,藍的,黃的,全已發白,如今白的也變得灰糊糊了,

一枝凋謝了的玫瑰,多年前為你擺的,親愛的朋友;

但是我並沒忘記你。那麼,你枯萎了嗎?

香味發散完了?顏色、生機都死了?

沒有,只要記憶在微妙地起作用,過去的事就不會褪色;

因為就在昨夜我醒來時,在那個鬼怪的圈子裡看見了你,

你那微笑,眼神,面貌,還如往常那樣鎮定、安靜而友愛:

所以讓那個花圈暫時還掛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吧,

它在我眼裡沒有死,甚至也沒有蒼白。

結束了的一天

欣慰的神智清爽和圓滿的歡愉,

浮華、爭攘和紛紛競逐都已過去;

如今是勝利!轉化!慶祝!①

老年之船與狡猾的死亡之船

從東方和西方穿過地平線邊沿,

兩隻強大而專橫的帆船向我們偷襲

但是我們將及時在海洋上競賽——還要打一場戰鬥!要高興地

應戰,不要游移!

(我們鬥爭的歡樂和大膽的行動要堅持到底!)

用她今天的全部力量裝備那隻老年的船吧!

把中桅帆、上桅帆和最上桅的帆一齊升起,

對挑戰和侮蔑予以回擊——增加一些旗幟和飄揚的三角旗,

當我們駛向空闊——駛向最深最自由的海域。

致迫近的一年

難道我不能給你一個可當武器的言詞——一些簡短而兇狠的信

息?

(我真的打完並且結束了那場戰鬥嗎?)難道沒有留下子彈,

來對付你所有的假意做作、支吾其詞、輕蔑和種種的愚昧?

或者對付我自己——在你身上的、我這反叛的自己?

吞下去,吞下去吧,驕傲的咽喉!——雖然這會噎住你;

你那長滿鬍鬚的喉頭和仰得高高的前額伸向貧民窟,

彎下你的頭頸去接受人們的救濟。

莎士比亞一培根的暗號

我不懷疑——後來更加,遠不止此了,

在他們遺留的每一支歌中——在珍貴的每一頁里或本文中,

(不同的——以前沒有注意到的東西——某個未被疑及的作

者,)

在每個對象物、山嶽、樹木和星辰中——在每一誕生和生命中,

作為各自的一部分——從各自發展而來的——隱藏在外表後面

的底蘊,

有一個神秘的暗號在裡面坐等。

今後許久許久

經歷一個長長的過程,成百上千年的否定,

那些積累,被引起的愛和歡樂,以及思索,

希望、意願、嚮往、深思、勝利、無數的讀者,

加上封套,包圍,遮蓋——經過多少時代,不斷地包上外殼,

那時這些歌才可能被人享受。

好啊,巴黎展覽會!

法蘭西,我們給你的展覽會加上,在你關閉它之前,

連同所有其餘的看得見的具體的寺院、高塔、商品、機器和礦

砂,

加上我們出自千萬顆搏跳的心的微妙而堅實的情感,

(我們這些孫子們和重孫子們井沒有忘卻你的祖先,)

從組織起來的五十個民族和未來星雲般的民族,今天越過大洋

送給你的,

美國的歡呼,愛,記念和祝願。

插入的聲響

(1888 年8 月,菲利浦·謝立丹將軍被葬於華盛頓大教堂,

葬禮採用羅馬大教堂儀式的典禮和音樂,極為隆重。〕

伴隨著葬禮的聖歌,

伴隨著風琴和莊嚴的儀式,佈道和屈身的牧師,

我聽到一種局外的插進來的聲響,我明明聽見,一種從窗外沿

著側廊涌過來的,

倉促會戰的忙亂和刺耳的嘈雜聲——一種引起密切注意的恐怖

的決戰;

偵察員應聲而來——將軍上了馬,副官們跟隨左右——新的口

令傳出了——迅速發布立即執行的命令;

步槍啪啪響著——大炮聲聲吼叫——人們衝出帳篷;騎兵鏗鏗

鏘鏘的動作——隊列異常迅速地站好——細長的喇叭吹響

了;

馬蹄聲——連同馬鞍、武器和裝備,都漸漸地消隱。

表現的那樣經歷這種感情衝動而嚴肅的時刻。我那時覺得

致傍晚的風

哎,你又在低語些什麼,無影無蹤地,

在這個炎熱的傍晚時分進入我的窗戶和門扉,

你喲,沐浴著、揉和著一切,清涼而新鮮,輕輕地激發著我,

激發著

老邁、孤獨、病殘、贏弱和在虛汗中消瘦下去的我;

你,偎依著,堅定而溫柔地緊抱著,作為比談話、書本和藝術

更好的伴侶,

(大自然喲,各種自然力喲!你有訴諸我心靈的特別的聲音—

—這就是其中之一,)

我從中呼吸的你那淳樸的滋味是如此甜蜜——你在我臉上和手

上撫弄的十指是那麼溫柔,

你給我的肉體和精神帶來魔幻般奇怪的信息,

(距離克服了——神秘的藥物把我渾身滲透,)

我感覺到天空和遼闊的草原——我感覺到浩大的北方湖泊,

我感覺到大海和森林——不知怎的我還感覺到在太空急速游泳

的地球;

你是由那樣親愛而如今不復存在的嘴唇吹來的——也許是從無

窮無盡的貯藏處由上帝吹送來的,(因為你是使我感覺得

到的一切之中最崇高和神聖的東西,)

請應允在此時此地對我說出那從未說過和不能說的話吧,

你不是宇宙的具體蒸餾物嗎?不是自然法則的、全部天文學的

最後提煉嗎?

難道你沒有靈魂?難道我不能認識你,鑒定你?

古老的歌唱

一支古代的歌,吟唱著,正要結束,

它曾經凝望著你,萬物之母,..

沉恩著,尋找適合於你的主題,

你說,請為我領受那些從前的民謠吧,

並在你走開之前為我舉出每個古代詩人的名字。

(在許多無法清算的債務中,

也許對古代詩歌的欠款是我們新世界的最主要的一筆。)

在以前很久很久,作為你美國的前奏,

那些古老的歌唱,埃及祭司的、還有衣索比亞的,

印度的史詩,希臘的、中國的、波斯的,

各種聖典和先知,以及拿撒勒人的深奧的牧歌,《伊利亞特》,

《奧德賽》,《埃涅伊德》的情節、活動和漫遊,

赫西奧德、埃斯庫羅斯、索福克勒斯、默林、亞瑟,《熙德之

歌》到,在隆西斯瓦勒的羅蘭①,《尼伯龍根之歌》,,..

行吟詩人、民謠歌手、游吟侍人、歌唱詩入、吟唱者。

喬叟,但丁,成群的歌鳥,

《邊境謠曲》切、往昔的民謠、封建故事、小品、戲劇,

莎士比亞、席勒、司各特、丁尼生,

像一些龐大、神奇而怪誕的夢中精靈,

聚集在周圍的大群大群的陰影,

以他們那強大而專橫的目光望著你,

你喲!如今以你那下垂的頭頸、以恭敬的手勢和言語,向上攀

登,

你喲!稍停一會,俯視著他們,與他們的音樂混合在一起,

十分高興,接受著一切,驚人地適應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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