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

暴風雨的壯麗樂曲

1

暴風雨的壯麗樂曲,

那麼恣肆奔騰、呼嘯著越過大草原的強風,

森林樹冠的嗡嗡震響——是高山的蕭笛,

人一般的陰影——是你們管弦樂隊的潛形,

你們,機警地手執樂器的幽靈的小夜曲,

將一切民族的語言與大自然的天籟混合在一起;

你們好比偉大作曲家留下的和弦——你們是合唱,

你們這些無形的、自由的宗教舞曲——你們來自東方,

你們這些河流的低調,奔瀑的轟鳴,

你們來自遠方的鐵騎縱橫中的槍響,

連同兵營中各種軍號的回應,

這一切騷動地集合著,充塞著深沉的午夜,

壓迫我這無力的弱者,當我進入孤寂的卧室時,

你們啊,怎麼把我抓住了?2

站出來呀,我的靈魂,讓別的都去休息,

要諦聽,別遺漏了,它們是在注意你,

它們告別午夜,走進我的卧房,

為了你,靈魂喲,在舞蹈和歌唱。

一支喜慶日子的歌,

一支結婚進行曲,新郎新娘的二重奏,

以愛的嘴唇,愛侶們的洋溢著愛情的心,

興奮得緋紅的雙頰和芳香,以及隨從中老老少少的友好的臉容,

應和著長笛的曲調和歌詠般地彈奏的豎琴。

洪亮的鼓聲來了,

維多利亞!你可看見硝煙中那面碎裂而飛揚的旗幟,那些受挫

者的喧擾?

可聽到了一支獲勝的軍隊的鼓噪?

(哎,靈魂!那些婦女的啜位,那些受傷者的痛苦的呻吟,

那火焰的噝噝聲和噼啪聲,那焦黑的廢墟,那城市的灰燼,

那人類的輓歌和凄冷。)

現在我心中滿是古代和中世紀的歌曲,我看見和聽到古老的豎

琴師在威爾斯節日彈奏,

我聽見游吟詩人在唱他們的情歌,

我聽見中古時代的游唱者,巡遊的樂師和民謠歌手。

現在是大風琴的聲音,它在震顫,

而底下,像大地隱蔽的立足點,

承載著一切形式的美、優雅和力量,我們所知的種種彩色,

使草的綠葉和鳥的鳴囀,嘻戲玩耍的兒童,天上的雲朵,

跳躍時有所憑藉,升起時有所依託,)

那強有力的低音部站在那裡,震動著永不停歇,

休浴著、支撐著、溶合著其餘的一切,其餘一切的孕育者,

還有同它一起的那眾多的種種樂器,

正在演奏的演奏者,世間所有的樂師,

肅穆的讚歌和引起崇敬的彌撒樂,

一切激情的心曲,悲哀的頌詞,

各個時代無數美好的歌唱家,

以及使它們溶解和凝結的大地本身的融洽,

風雨、樹林以及浩大的海濤之聲,

又一個結構嚴密的管弦樂團,歲月與地域的組合者,十倍的革新精神。

有如古代詩人們說過的遙遠的過去,那片樂土,

從那兒開始的迷向,長期的偏離,但現在飄泊已經結束,

旅遊完了,外出的人回到了家裡,

人類和藝術又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

齊唱啊!為了大地與天堂;

(萬能的引導者如今在發出信號,用他的指揮棒。)

世界上所有的丈夫們都在雄壯地左轉歌吟所有的妻子們都在響應。

小提琴的弦音,

(我想,弦音喲,你們訴說著這顆不能訴說它自己的心,

這顆不能訴說它自己而思忖著和嚮往著的心。)

3

噢,從一個小小的孩子開始,

靈魂你知道,一切音響對於我怎樣都成了音樂,

我母親唱搖籃曲和讚美詩的聲音,

(那聲音,那輕柔的聲音,記憶中的可愛的聲音啊,

一切奇蹟中的最後一個奇蹟,最親愛的母親和妹妹的聲音;)

雨水,滋長的玉米,葉子長長的玉米間的微風,

拍打著沙灘的有節奏的海浪,

啁啾的小鳥,鷹隼的尖嘯,

野鴨晚上低飛著向南方或北方遷徙時的叫嚷,

① 古希臘戲劇中的歌詠隊先由右向左舞蹈,然後由左向右。

鄉村教堂里的或者密林中野營集會上的聖詩,

小酒店裡的提琴手,無伴奏的和唱,悠長的船夫曲。

哞哞叫的牛,咩咩叫的羊,報曉的公雞。

當代各國所有的歌曲都來到我周圍演奏,

關於友誼、美酒和愛情的日耳曼曲調,

愛爾蘭民歌,歡樂的快步舞曲和舞樂,英格蘭歌謠,

法蘭西短歌,蘇格蘭曲子,以及高於其他一切的無敵的義大利樂曲。

諾爾瑪①激情如火而臉色蒼白,

揮舞著她手中的短劍高傲地走過舞台。

我看見不幸發瘋的露西亞②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

她的頭髮鬆散而蓬亂地垂落在背上。我看見愛爾那尼①在新娘的

花園裡散步,

在夜玫瑰的芳香中,容光煥發,攜著他的新婚的妻子,

如今聽到了地獄的召喚,號角的死誓。

面對著交叉的劍,白髮袒露著映照雲天,

這是世間那個清晰而動人心弦的男低音和中音歌手,

長號的二重奏,永遠的自由!

從西班牙粟子樹的濃蔭里,

從古老而笨重的女修道院圍牆之旁,有一支嗚咽的歌,

失戀的歌,在絕望中熄滅了的青春與生命的火炬,

瀕死的天鵝的歌,費爾南多②的心快要碎了。

終於得救的從悲哀中醒過來的阿米娜唱起來

她那喜悅的激情如星星般豐饒,晨曦般歡樂。

(那個豐產的婦人來了,

那光彩照人的明星,維納斯女低音,鮮花盛開般的母親,最崇

高的神祗們的妹妹,我聽到了,阿爾波妮①本人。)

4

我聽見那些頌歌、交響樂、歌劇,

義大利歌劇《諾爾瑪》中的女主角,歌劇作曲家是文·貝利尼(1801— —1835)。

② 多尼采蒂歌劇《拉馬摩爾的露西亞》中的女主角。

① 義大利歌劇《愛爾那尼》中的男主角。

② 多尼采蒂歌劇《寵姬》中的男主角。

① 義大利歌劇演員,曾在紐約演出,為惠特曼生平最欣賞的女歌唱家。

我在《威廉·退爾》②中聽見一個覺醒和憤怒的民族的樂曲,

我聽見梅耶貝爾③的《法國清教徒》,《先知》,或《惡魔羅勃》,

莫扎特的《堂·璜》,或古諾④的《浮士德》。

我聽到所有各個民族的舞曲,

使我迷惑和沉浸於狂喜中的華爾茲,某種美妙的節拍。

配著叮咚的吉他和卡嗒的響板的波列羅⑤舞。

我看到老的和新的宗教舞蹈,

我聽到希伯來七弦豎琴的震顫,

我看到十字軍高高地扛著十字在邁進,配合著鐃鈸的威武的鏗

鏘聲,

我聽到托缽僧永遠朝向麥加旋轉時那單調的吟唱,夾雜著狂熱

的叫喊,

我看見波斯入和阿拉伯人跳宗教舞的狂喜之情,

還有,在色列斯①的家鄉埃菜夫西斯,我看到現代希臘人在跳

躍,

我看見他們一邊柏著手,一邊彎著腰身,

我聽見他們的雙腳有節奏地在曳步移動。

我還看見粗野而古老的祭司舞,表演者彼此猛撞著,

我看見羅馬青年合著六孔豎笛的尖叫聲在互相拋接他們的武

器,

一面相向跪下,然後又站起。

我聽到從伊斯蘭清真寺傳來的呼報時刻者的叫喊,

我看見那裡面的膜拜者既無儀式也無佈道、言詞或辯論。

只有靜靜的、奇怪的、虔誠的、抬起來的發光的腦袋,狂喜的

面容。

我聽到埃及人的多弦的豎琴,

尼羅河船夫的原始的歌曲,

中國皇室的神聖的讚歌,應和著帝王高雅的聲音,(敲打的木

魚和石磬,)或者一支印度寺院的女舞蹈隊,

合著印度長笛和煩躁的七弦琴的嗡鳴。

5

義大利歌劇,作曲家羅西尼(1792—1868)的最佳作品。

梅耶貝爾(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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