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

桴鼓集

啊,詩歌,先唱一支序曲

啊,詩歌,先唱一支序曲,

在緊張的耳鼓上輕輕彈奏出我的城市裡的驕傲和歡樂,

她怎樣帶領別人去戰鬥,她怎樣發出暗示,

她怎樣毫不遲疑地張開柔軟的雙臂一躍而起,

(多麼壯麗啊,曼哈頓喲!我自己的城市,你世無匹敵!

在緊急時刻、在存亡關頭最強大的你,比鋼鐵還堅實可靠!)

你怎樣一躍而起,——你怎樣隨手脫掉和平的裝束,

你那柔和的歌劇院音樂怎樣立即改變,讓我們轉而聽到大鼓和橫笛,

你怎樣率先走向戰場(那將作為我們的序曲,士兵們的戰歌,)

而曼哈頓的噠噠鼓聲怎樣走在頭裡。

四十年了,我在這城市裡看士兵遊行,

四十年也像一支壯麗的行列,直到無意中這個富庶而騷動的城市的主

婦,

在她的船隻、她的房屋、她的無數的財富之間,警醒著,

連同她周圍的千百萬兒女,

突然,在死寂的深夜,為來自南部的消息所激怒,

攥緊拳頭狠狠地捶擊著街衢。

好比一次電擊,黑夜承受著,

直到拂曉時我們的蜂群以驚詫的嗡嗡聲傾巢而出。

於是從住宅,從車間,從所有的門口,

他們激動地跳出來,瞧呀!曼哈頓在準備戰鬥。

迅速響應噠噠的鼓聲,

青年們立即集合,開始武裝,

機械工武裝著(把泥鏟、大刨、鐵匠的鎚子倉卒地扔在一旁,)

律師離開事務所武裝起來,法官離開法庭,

駕駛員把馬車拋在街心,跳下車,急急地將韁繩扔在馬背上,

售貨員離開店鋪,老闆、會計、門房,大家都紛紛

離開;

一個個的班到處組織起來,同仇敵愾,穿上軍裝,

那些新入伍的,乃至少年,由老兵示範他們認真把皮帶扣好,

戶外是武裝,室內是武裝,毛瑟槍管閃閃發亮,

營地里密布著白色帳篷,周圍站著武裝的哨兵,

日出日落時都鳴炮報警,

武裝的連隊每天陸續到來,從城裡走過,在碼頭上搭船,(他們流著汗,

肩上扛著槍,邁步登上甲板,顯得多雄壯!

我多麼愛他們,多麼想擁抱他們,這些臉色黝黑、衣服和背包上都滿是

塵土的兒郎!)

城市的血液沸騰了,——武裝好了!武裝好了!到處都這樣叫喊,

旗幟獵獵地飄展,在教堂尖頂以及所有公共建築和店鋪上飛揚,

含淚的離別,母親吻著兒子,兒子吻著母親,

(母親害怕分離,可是一句挽留的話也不講,)

喧嚷的護送者們,由警察的隊伍在前面開路,

人群為他們的寵兒狂熱地歡呼,熱情奔放,

炮兵,沉默的金光閃爍的加農炮一路被牽引,在鋪石的大道上輕快地轔

轔前進,

(沉默的加農炮,很快就要打破沉默了,

很快就要卸下炮車,開始火紅的日程;)

準備時所有的咕噥,所有拿起武器的決心,

醫療設施,軟麻布,繃帶,藥品,

志願當看護的婦女,認真開始的準備,如今不只為了檢閱,

戰爭!一個武裝的民族在前進,歡迎戰鬥,決不逃遁:

戰爭!任它幾星期,幾個月,或者幾年,一個武裝

的民族正在前去歡迎。

曼納哈塔在前進——那是要好好歌頌的啊!

那是為了一種雄赳赳的兵營生活啊!

而那堅強的炮兵,

那些金光閃閃的大炮,巨人們的使命是好好操

作它們,

把它們卸下牽引車!(不再像過去四十年那樣僅

僅為了禮儀而鳴放致敬了,

如今除了火藥和軟填料,還要裝入點別的什

么。)

而你,船舶的女主人,你曼納哈塔,

這個驕傲、友好而騷亂的城市的老主婦,

你在和平與富裕中時常向你所有的兒女們沉思

或者暗暗地皺眉不語,

可是現在你微笑了,親愛的曼納哈塔,你那麼歡

欣鼓舞。

一八六一年

武裝的年代,——鬥爭的年代,

為你這可怖的年代,我不能譜出精緻的韻律或寫出感傷的愛情詩,

你不是一個面色蒼白的詩人,坐在書桌邊哼著微弱的低吟,

卻是一個挺著腰強壯的男子,身著藍衣,肩荷著槍在前進著,

你有著操練得很好的身體和飽經日晒的面龐和兩手,腰帶上掛著一把刀

子,

我聽見你高聲吼叫,你的高昂的聲音響震大陸,

你男性的聲音,啊,年代喲,好像是從城市中,

從曼哈頓人中升起,我看見你也像曼哈頓的一個居民,一個工人,

或者大踏步地走過伊利諾斯和印第安納的大草原,

飛快地以活躍的步子橫過西方,從亞里根尼斯山下降,

或者沿著大湖走著,或在賓夕法尼亞,或在俄亥俄河上的船板上,

或者沿著田納西或康伯爾蘭的河川南下,或者在加泰努戛的山頂上,

我看見你的步態,也看見你筋肉飽滿的四肢上,穿著藍衣,背負著武器,

強壯的年代喲,

聽見你一再發出堅決的聲音,

你圓唇的炮口突然為你歌唱的年代喲,

我重複念著你,你這忙迫的、毀滅性的、悲愁的、動亂的年代。

敲呀!敲呀!鼓啊!

敲呀!敲呀!鼓啊!——吹呀!號啊!吹呀!

透過窗子,——透過門戶,——如同兇猛的暴力,

衝進莊嚴的教堂,把群眾驅散,

衝進學者們正在進行研究工作的學校,

也別讓新郎安靜,——現在不能讓他和他的新娘共享幸福,

讓平靜的農夫也不能再安靜地去耕犁田畝或收穫穀粒,

鼓啊!你就該這樣兇猛地震響著,——你號啊,發出銳聲的尖叫。

敲呀!敲呀!鼓啊!吹呀!號啊!吹呀!

越過城市的道路,壓過大街上車輪的響聲,

夜晚在屋子裡已經鋪好了預備睡覺的床鋪么?不要讓睡眠者能睡在那

些床上,

不讓生意在白天交易,也別讓掮客或投機商人再進行他們的活動,——

他們還要繼續么?

談話的人還要繼續談話么?歌唱者還要歌唱么?

律師還要在法庭上站起來在法官面前陳述他的案情么?

那麼更快更有力的敲擊著吧,鼓啊,——你號啊,更兇猛地吹著!

敲呀!敲呀!鼓啊!吹呀!號啊!吹呀!

不要談判——不要因別人勸告而終止,

不理那怯懦者,不理那哭泣著的或祈求的人,

不理年老人對年青人的懇求,

讓人們聽不見孩子的呼聲,聽不見母親的哀求,

甚至使擔架要搖醒那躺著等候裝車的死者,

啊,可怕的鼓,你就這樣猛烈地震響吧,——你軍號就這樣高聲地吹。

我像一隻鳥從巴門諾克開始飛翔

我像一隻鳥從巴門諾克開始飛翔,

盤旋著飛上天空,為全體的觀念歌唱,

我把自己帶到北方,歌唱那裡的北極之歌,

到加拿大,直到把加拿大吸入我體內,然後到密執安,

到威斯康辛、依阿華、明尼蘇達,去唱它們的歌,(那可是不能模仿,)

然後到俄亥俄和印第安納,到密蘇里和堪薩斯,以及阿肯色,去唱它們

的歌,

到田納西、肯塔基,到卡羅來納和喬治亞,去把它們的歌曲高唱,

到得克薩斯,並且一路飛向加利福尼亞,漂泊到一切接待我的地方;

去歌唱(必要時配合戰鼓的噠噠聲響,)

首先是唱全體的觀念,西部世界不可分割的整體的觀念,

然後唱合眾國的每一個成員。

黎明時的旗幟之歌

詩人

一支新的歌喲,一支自由的歌,

飄揚著,飄揚著,飄揚著,伴著聲響,伴著更清晰的聲音,

伴著風的聲音和鼓的聲音。

伴著旗幟的聲音,孩子的聲音,海的聲音,父親的聲音,

低到平地,高入天空,

在父親和孩子站著的地面上,

在他們仰望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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