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九章 塔塔兒滅亡

成吉思汗的對手札木合撤退之後,殺害他父祖的塔塔兒人成為下一個進攻的目標。但是,要和塔塔兒人作戰,他還需要積蓄實力。

成吉思汗現在的處境不容樂觀。現在他的麾下,有些人表面聽從調遣,實際上並非真心歸順。

四大貴族個個認為自家才是正宗的黃金家族的後裔,都在靜候時機,以圖取而代之。堂兄忽察兒、叔叔答里台斡勒赤斤和忽圖剌汗的兒子阿勒壇、合不剌汗的後裔撒察別乞等人,都對成吉思汗形成威脅。

但是,現在還不是搞內訌的時候,要御外敵,就必須團結一致。雖然內部的敵人早晚要除去,但現在必須團結好他們,以增強自己的戰鬥力。況且,札木合隨時都有可能捲土重來。

十三翼之戰以後,成吉思汗的部落暫時保持著一種安穩的狀態。但一旦力量的均衡遭到破壞,這種穩定馬上便會崩潰,不過不管怎麼說,草原上好些時日沒有再發生戰鬥了,和平的日子在持續著。

在此期間,成吉思汗專心於鞏固自己的權力和增加財富、訓練士兵。

位於闊闊納浯兒湖畔的成吉思汗營地中,蒙古包的數量一天比一天多,已初具城市的規模,以成吉思汗的大帳為中心,重臣的營帳在周圍展開。複雜的翼將每個蒙古包聯繫起來。

全蒙古的商人,還有聽到了風聲的金、宋以及西方各國的商人都來到這裡,每日開市,熱鬧非凡。

異國的商人帶來了各種各樣的文化和物品。武器得到了顯著的改進。外國的醫術和藥品也使得這裡的人們更加健康。原本蒙古人的餐桌上只有羊肉和馬奶酒,而現在,隨著外國人的到來,他們的食物也變得豐富起來。隨著西方各國以及金和宋的文字傳入,人們交流不再局限於口頭,而開始通過文字向居住在遠方的人們傳達自己的意思。

蒙古包都由氈子做成,支撐氈子的柱子開始使用金屬材料,這樣一來,便牢固得多了。

與札木合一戰之後,轉眼便是五年。這一年春天,成吉思汗將自己的親屬、幕僚以及重臣們招到自己的大帳中,舉行了一次盛大的宴會。

這一天正是當年他和札木合決裂的日子,也是他們將營地遷移到闊闊納浯兒湖畔的紀念日。每年這個時候,他們都舉行宴會以作紀念。

成吉思汗穩坐正中,周圍有他的母親訶額侖、妻子孛兒帖、兒子朮赤,以及後來他和孛兒帖所生的察合台、窩闊台和拖雷。此外有他的弟弟合撒兒、合赤溫、帖木格、別勒古台,還有幕僚博爾術、者勒蔑、赤白、赤老溫、速不台、豁兒赤等人。

親信之外重臣上席為合不剌汗的後裔主兒勤氏撒察別乞和泰出二人。

僅次於他們的是忽圖剌汗的兒子阿勒壇,捏昆太石的兒子忽察兒,以及答里台斡勒赤斤等人。

成吉思汗這時已經三十四歲,正當壯年。他那些年輕的幕僚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成為成吉思汗政權的中堅力量,擁有相當的自信和從容。

以往,他們都是圍著成吉思汗席地而坐,毫無規章,但是現在,隨著政權體制的完備,如何坐、坐在哪裡等諸如此類的禮節變得繁縟起來。由於這種坐席上的順序反映出各人的地位和權威,因此在決定坐席次序時需要非常小心,必須綜合考慮這個人的血統、功績以及門第等因素。

在非親信臣屬當中,撒察別乞和泰出因為是嫡系而坐在最上席。這二人對成吉思汗最為抵觸,正虎視眈眈地尋求時機,以求取而代之。

親人、幕僚和重臣們一一陳述了賀詞,大家越喝越高興,宴會逐漸達到高潮。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成吉思汗的婢女失乞兀兒去給撒察別乞的侍妾額別該斟酒的時候,不小心將酒灑在了她身上。

失乞兀兒慌忙道歉,但是額別該依舊十分生氣,拿起酒杯便往失乞兀兒臉上砸去。酒杯落在地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坐在一旁的撒察別乞父親的妾室豁里真和忽兀兒臣也在一邊火上澆油,進而出手打失乞兀兒。失乞兀兒淚流滿面地請求她們寬恕,但是三人越發來了興緻,繼續打罵不止。

額別該平常就愛仗著撒察別乞的權勢逞威風。失乞兀兒雖然只是一個婢女,卻聰明伶俐,頗得成吉思汗的歡心。

成吉思汗一直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這一切,沒有做聲。如果他現在插手,勢必導致和外臣們對立。但是,事情並未就此結束。

在這一盛大的紀念活動中,成吉思汗要給眾臣分賜家畜。若是戰時,這種分配應該是論功行賞,但近來並無戰事,於是家畜的分配便根據座次和成吉思汗的意志決定。

分配的時候,不可能將羊馬牽到現場,因此只是象徵性地給各家分一些動物的骨頭,根據骨頭的數量決定羊馬的數量。

阿勒壇看到自己分到的骨頭比別勒古台還要少,當場便將骨頭扔向了別勒古台。他認為自己才是嫡系,地位無論如何也應該在旁系成吉思汗的弟弟之上,更何況別勒古台又是庶出。

在成吉思汗面前將分到的骨頭扔掉,這分明是在蔑視成吉思汗的權威。

見此情形,成吉思汗再也不能袖手旁觀了。如果再沉默下去,勢必被部下輕視。他當場喝令額別該和阿勒壇退下。

對成吉思汗的處置感到不滿的主兒勤氏的合答吉歹偷走了別勒古台的馬韁。不巧的是,正好有人看到了這一幕,於是將合答吉歹帶到了別勒古台面前。但是此人顧左右而言他,並不承認自己的罪行。

「說我是賊,你們拿出證據來!」他辯道。

別勒古台非常生氣,對他進行搜身,結果發現了被偷的韁繩。

「這是什麼?」別勒古台逼問。

合答吉歹臉色蒼白,默不作聲。

這時,主兒勤氏的一個首領不里孛闊(忽圖剌汗的侄子)跑了過來,反問道:「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這是別勒古台的馬韁?」

別勒古台嘲笑道:「試試就知道了,配我的馬不是正合適嗎?做賊都能如此理直氣壯,可真了不得!」

「賊?你說誰是賊?!」不里孛闊憤怒地拔出劍,朝別勒古台砍去。別勒古台雖閃身躲開,但還是被砍傷了肩膀。

成吉思汗聽說此事,大發雷霆,下令親衛隊將合答吉歹和不里孛闊帶到自己面前。

「你們偷了我弟弟的馬韁,就等於偷了我的馬韁,是對我的侮辱。你們膽敢再這樣做,意欲何為?」說完,他拿起攪乳棒,朝合答吉歹和不里孛闊打去。然後,又命令親衛隊責打剛才陪合答吉歹去偷馬韁的主兒勤氏的其他人。

如此一來,事情便鬧大了。最終,主兒勤氏的族長,也就是撒察別乞和泰出的父親斡兒伯莎合台不得已賠禮道歉,事情才算平息。

由此可見,看似已經得到鞏固的成吉思汗政權內部,其實還有不少難以彌補的裂痕。把成吉思汗推舉為大汗的四大貴族以及其他家族,只是把他當成暫時的首領,並沒有永遠依附於他的意思。但是,成吉思汗卻要永久佔有已經到手的權力,掌控軍政,唯我獨尊。這些事件正表明族人對成吉思汗這種做法的不滿。

事件最終以斡兒伯莎合台道歉而平息,但是撒察別乞、泰出和不里孛闊等人卻更加怨恨成吉思汗。

這一年夏天,脫斡鄰勒的克烈部也發生了衝突,使得他一度失勢。

在克烈部,各部落也並不全都服從脫斡鄰勒的領導。當年,脫斡鄰勒在與叔父和兄弟的鬥爭中失敗,被流放,後來是在也速該的幫助下重整旗鼓,恢複了汗位。

脫斡鄰勒殺掉叔叔重登汗位,他的兩個弟弟札阿紺孛和也力可哈剌卻還活在世上。其中,也力可哈剌投靠了乃蠻部的亦難察汗,札阿紺孛則投靠了西夏。

後來,也力可哈剌在乃蠻亦難察汗的幫助下,趕走了脫斡鄰勒,登上了克烈部的汗位。

落魄的脫斡鄰勒一度奔赴西遼尋求保護,後來輾轉流浪於西夏、畏兀兒和哈剌魯。在流浪途中,隨身攜帶的食物吃完之後,他便以羊奶和駱駝血充饑,最終到達了成吉思汗的領地古泄兀兒湖一帶。

「我是成吉思汗的義父脫斡鄰勒。」他告訴住在古泄兀兒湖畔的牧民。但是,牧民們看到這個骨瘦如柴、步履蹣跚、滿面塵土的老頭,都認為他是走投無路之下想靠說大話來尋求幫助的人,只是付之一笑,並不理會。直到他說起了自己曾經和成吉思汗的父親也速該有過盟約,並和成吉思汗聯手打敗蔑兒乞部、奪回孛兒帖等細節,眾人才將信將疑地報告給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知道此人必是脫斡鄰勒無疑,馬上派出赤白和赤老溫二人前去迎接,並親自到克魯倫河上游去迎候。

成吉思汗緊緊握住已經面目全非的脫斡鄰勒的手,安慰道:「您肯定受了不少苦。既然來到我的土地上,您就放心好了。成吉思必然助您打敗那些叛徒,送您重返克烈部。」

脫斡鄰勒握住成吉思汗的手,淚流滿面地表達謝意。

此時情景和幾年前成吉思汗去請求脫斡鄰勒幫助自己討伐蔑兒乞時完全相反。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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