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條腿

川端康成有一篇名為《手臂》的短篇小說。這篇描寫男人借用了女人的一條手臂抱著睡覺的幻想小說,散發出不安定的氛圍。年輕女人的手臂好像變戲法似的可以輕易拆下來,不會流一滴血。看了這篇小說後,我也想挑戰一篇禮讚它。既然川端康成寫了手臂,呢我就來寫腿吧,一定很有意思。其實,我對女人的腿並沒有特別的癖好,所以,只好去買了一大堆寫真集,好好研究一下。為了寫這個短篇,竟讓蒐集了十幾本寫真集,感覺自己好像蠢蛋。而且,清晰拍攝出腳底和腳趾的照片少之又少,每一本最多只有一、兩張而已。所以,關於腿的細部描寫,都是我不斷嘆著氣,參考許多寫真集寫出來的。如果沒有這個機會,我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女人腳的小拇指背面的形狀,所以,算是受益匪淺。由於太好玩了,所以這個短篇分成了上、下兩次連載。不過,寫完之後,我全都忘光光了,只是,最終還是無法培養出戀足癖,小有遺憾。

那是星期六有點晚的上午。我打開房內所有的窗戶,清掃積了一個星期的灰塵。雖然一房一廳的室內看起來很乾凈,但吸塵器還是吸出一團像小貓的頭那麼大的灰塵球。

初夏乾爽的風從窗戶沿著牆壁除了進來,拂過地面的涼爽天氣讓赤裸的腳尖感覺很舒服。接著,我仔細的鋪好了床。取下昨晚睡的素色床單和床罩。換上了她喜歡的五彩條紋床單,好像百貨公司的包裝般仔細地對準四個角落,鋪成完全沒有一點皺褶的長方形。

回到客廳,仔仔細細地擦了兩次楓木桌。我的胸口越來越悶,彷彿心臟內還有另一個心臟,以有些微偏差的節奏跳動著。

甩了甩昨天下班回家時買的鐵砲百合上的水分,插在玻璃花瓶內,放在桌子中央。純白的花瓣伸出,炫目的鮮艷黃色花粉掉落成了一座小山。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牆上的時鐘。時間差不多了。我惴惴不安的低頭看著綻放的鮮花,門鈴響了。我從椅子上跳起了五公分。

宅急便的男人站在玄關,紙箱斜斜的豎在推車上。細長型的紙箱長約一公尺。寬和高大約三十公分左右。我簽完字,從身穿制服,額頭上冒著汗珠的男人手上接過箱子。沉甸甸的分量令我倍感欣喜。男人有一滴汗水滴在紙箱上,令我有點不悅。

回到客廳,把紙箱輕輕放在桌子上。我沒有用美工刀割開膠帶,而是用指甲小心翼翼的從一角撕開。

打開紙箱,裡面是用麻布包著的包裹。我面帶微笑的享受著表面粗糙的手感。她的肌膚很敏感,對所有合成纖維都會產生過敏反應,就連內衣褲也都必須是天然材質。

桌上只剩下麻布包裹。我屏氣凝神的拆開每一塊布。她的右腳綻放出光芒,出現在我的單人房內。膝蓋微微彎曲著,腳踝前端顯得格外柔弱,形狀完美的修長趾尖也充滿生命的光環。趾甲超過了腳趾,塗上了比氣色很好的肌膚顏色更深的珍珠粉紅。雖然我常常叫她不要塗指甲油,但她很頑固,送教上門時,總是特地為趾甲化妝。

在喚醒右腿前,我退後一步,盡情欣賞曲線優美的整條腿。她的腿不粗也不細,是長度,質量和力度十分協調的完美柱體。大腿在膝蓋上方三十公分的位置被切斷了,剛好是朝向腰骨開始變細的位置,由於前端空空的,反而令人聯想到古代雕刻品般的完美無缺,剖面柔順的肌理朝著中心的大腿骨收縮隆起,看起來像是無法一口吞下的大型手工製作的燒賣。

我的臉頰滑過冷冰冰的大腿。她已經年近三十歲,來自內側的肌肉張力,和表面略微乾燥的脆弱肌膚搭配得剛剛好,甚至會令人覺得難過,膝蓋骨旁的皺褶好像極細的砂紙般,在我的臉頰上產生了稍稍的阻力。

她小腿脛骨的粉嫩肌膚上有一個像是郵票大小的淤青,她有時候做事有點魯莽,這個淤青很可能是撞到了書桌第三個抽屜時留下的。我光是這麼想像著,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用食指和大拇指摸著她的脛骨,好像在測量骨骼粗細的變化般,小心的滑向腳踝。

她的腿最漂亮的地方,就是普通人通常會忽略的腳踝以下的部分。她的腳趾底部十分白皙,而且形狀整齊,好像貝殼紐扣般發出微微的光。腳底的拱形好像拋物線般高高隆起,形成沒有皺紋的蒼白天空,尖尖的小拇指前端完美無缺,讓所有有關美麗的美學疑問全都失效。

我嘆著氣,將嘴唇靠近大腿中央。她的大腿和我的嘴唇一樣柔軟,親吻的重量令肌膚微微凹陷下去。雖然我很想一直欣賞她沉睡的右腿,但我必須遵守和她之間的約定。她的腿部表面閃過一道微光,宛如水中的漣漪反射著陽光。右腿蘇醒了。

「終於到了。啊,百合的味道好香。妳今天有沒有趁我右腿睡著的時候,做什麼奇怪的事?」

右腿在桌上微微伸展著膝蓋,以腳踝為中心轉動著腳。可能是長時間維持相同的姿勢,令她感到有點疲憊吧。我沉醉的欣賞著由她的肌肉和肌腱所形成的細微圖案。她的右腿是一件作品,是完整無缺的世界。

「我沒做什麼奇怪的事。」

「是哦,真無趣。雖說我們已經有約定,但稍微違反一下也沒有關係嘛。」

右腿笑著說。小腿的肌肉微微痙攣著,彷彿抽筋似的。

「星期六的夜晚很漫長,我會好好享受妳的腿。」

「真令人期待,這種時候,就會覺得相隔遙遠其實也有好處。」

我去廚房準備茶和熱毛巾,或許是因為塞在狹小的箱子里的關係。右腿膝蓋後方微微滲著汗,發出潮濕的光。

下午在輕鬆的聊天中度過。右腿從桌上移動到了木質地板上,然後又來到沙發上。雖然右腿無法從高處自己走下來,但我將之放到地面時,就可以自由的在我房間內走動。

當我突然抱緊她的時候,她笑著彎著膝蓋掙扎說:「天還沒暗呢。」這種時候,右腿的力氣很大,好像魚一樣掙脫我的手臂,重獲自由。

我決定在家裡吃晚餐,雖然也可以預約餐廳,但當我帶著右腿出去吃飯時,仍然會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腿不吃任何東西,雖然可以成為交談的對象,但還是等於獨自用餐。既然如此,與其去高級餐廳,還不如輕鬆在家裡吃晚餐。我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信。

沙拉里加了大量切成細絲的義大利香腸,我又做了一道加了鯷魚調味的夏季蔬菜義大利面。牛舌凍拼盤放在冰箱過後,撒上無數切成宛如小骰子般的肉片。

「聽了妳的菜色後,我進也煮了義大利面。聞道大蒜的味道,令我食指大動。」

我在陽台的桌上鋪好桌巾,決定在戶外用餐,右腿豎在對面的椅子的椅背上。大腿在夕陽的映照下,看起來紅彤彤的,猶如燃起了什麼之火。

「只有我的腿,妳會不會覺得無聊?」

應該說,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經常會想到她的右腿。有時候,愛某一個人的某一部分的心情會更甚於愛對方整體的心情。然而,我不認為這是一種背叛。這種純潔,很率直,強烈的令人無法產生懷疑。

浴室內,我用已經摩擦出許多細泡的肥皂,細心的清洗著右腿。腳趾的縫隙,腳後跟、都會有新的發現。雖然我不認為生命有什麼真諦,但如果可以對某件美好的事物維持不變的新鮮感,每天持續有新的發現,應該是理想的人生。

右腿沉入浴缸內,隨著熱水搖晃著,右腿彎著膝蓋,從水面探出頭說:

「我們洗鴛鴦浴的時候,妳從來沒有幫我洗得這麼仔細。」

「對啊。」我笑著點點頭,從浴缸里把右腿報了起來,用浴巾輕輕吸干水分,帶會卧室。

「天色已經暗了,可以開始了。」

右腿用沙啞的聲音呢喃道。

夜風從敞開的去窗戶吹了進來。鋪得像家飾店般一絲不苟的床上,只有她的右腿靜靜躺著,室內沒有開燈,只有窗外有空的光線灑進卧室。都市的天空反射著地面的燈光,呈現模糊的暗粉紅色。

右腿舒適的躺在整齊的床單上,在向四個角落拉緊的布上留下痕迹,昏暗的房間內,可以隱約看到那條白皙的腿,好像本身就是一個發光體。她沙啞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快過來。」

我聽不到任何聲音,將口腔快要滿溢的唾液吞了下去,一絲不掛的走向床邊。再從床墊下方慢慢爬上床上。

「真不可思議,我們可以交談,也可以問道妳的味道,卻完全看不到妳。現在,我也很緊張,不知道妳會先碰哪一個部位。」

我跪坐在床上問:

「妳現在在幹嘛?」

右腿羞澀的以膝蓋為中心彎曲起來,富有彈性的大腿表面泛著紅暈。

「我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迎接妳的到來。」

這一刻,令人心曠神怡。有人強烈的渴望著我。漫長的等待終於即將付諸現實。這種宛如近在眼前的風吹過的瞬間,正是最美妙的一刻。我低下頭,吧右腿的小拇指含進嘴裡。

「啊。」

或許是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右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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