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3mm

這次因為適逢另一本雜誌的截稿日期迫在眉睫,所以我完全沒有做任何準備。時間在煩惱中一點一點消逝,截稿日也漸漸逼近。我轉念一想,乾脆利用這份焦躁作為創作的主題。對了,以前曾經聽過邦喬飛的專輯。有一首曲子設定的場景,就是人妻和情夫翻雲覆雨時,丈夫回來了。如何,我的小說似乎和音樂很契合。

良之打工的便利商店在老舊國宅內。熒光燈的光線很暗淡。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這家店,在屋齡已經三十年的國宅中央廣場內,宛如一座燈塔。

他的打工時間是從晚上十一點到凌晨五點,總共六個小時,一個不冷不熱的春夜兩點多,那個女人走了進來。通常,深夜的客人不是學生就是上班族,而且幾乎是男人。女人看起來像是家庭主婦,身上穿的並不是代替睡衣的運動裝,當自動門開啟時,她身上的薄質禮服裙微微飄了起來。

女人趿著拖鞋在店裡走來走去,在雜誌架前面無趣的翻閱著女性雜誌和漫畫。最後,女人來到收銀台旁邊的藥品區。良之的視線情不自禁的被她披著散亂頭髮的肩膀和柳腰托出的豐滿臀部所吸引。雖然她的身材和完美沾不上邊,背影卻格外撩人。

女人拿起什麼東西,回頭放在櫃檯上。她手指上戴著一隻細細的白金戒指。白色小盒子上,用大大地黑色哥德字體驕傲的印著0.03mm。那是用最近技術創造出劃時代薄型材質的保險套。

「這個真的那麼薄嗎?」

良之答不上來。他還沒有用過這種新產品。

「……我不知道」

「是嗎?那算了」女人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千元紙鈔。

良之在找零的時候沒有看女人的臉。女人走出便利商店時,吹來一陣溫熱的夜風。良之貪婪的目送她的背影,仔細的把潮濕的鈔票撫平後,放進收銀台。

四天後,良之再度遇見女人。那是一個下了好幾場春雨的午後,良之從大學返家的路上,看到女人和幾個同年級的家庭主婦走在一起。女人先發現了良之。女人和其他主婦一樣,穿著牛仔裙,用視線向良之打招呼。

正當良之垂下眼睛,準備和她擦身而過時,女人開了後。

「便利商店的小哥,那個真的很不錯喲。」

良之驚訝的看著女人,女人用調皮的眼神看著他。另外幾個主婦並沒有察覺女人這句話背後的意思。良之覺得女人在挑逗自己,便紅著臉,匆匆離去。明亮的光線中,他看清楚女人的年紀差不多三十齣頭而已,比良之年長將近十歲。她既不漂亮,也不可愛,散發出一種自暴自棄的頹廢感,然而,一直到他回到位在國宅角落的自家之前,女人挑逗的眼神始終在良之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天深夜兩點多,女人再度造訪,夜晚有點涼意,女人穿著透明材質的敞領洋裝。這一次,她毫不猶豫的走到收銀台前,從架上拿了相同的小盒子,放在收銀台上。

「妳打工到幾點?」

雖然覺得女人在挑侃他,但良之還是據實以告。

「早上五點。」

「是喔。」女人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千元紙鈔。她把錢包伸到來良之的面前,讓他可以清楚看到錢包上圓形透明的部分。G301,那是用鉛筆寫的房間號碼。女人接過我的零錢時,神態自若的說:

「我還不會睡覺。」

良之的體內翻騰不已。腹部下方的激動震撼了每一個內臟後,竄到胸口。他的心跳不再是一次一次的跳動,而是兩次兩次一起跳。

「謝謝光臨。」

良之聽著自動門關閉的聲音,為自己能夠發出如此平靜的聲音感到驚訝。

良之壓低針織帽的帽沿,把手插在牛仔褲前方的口袋,走在寬敞的國宅內。黎明的空氣清澈刺骨,整個肺都冷卻下來。然而,良之的心臟仍然跳動著令他不自在的節奏。下班的時候,明明已經決定不會去了,此刻自己卻走向與自家相反的方向的G棟。

(只是去看看而已,只是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沒睡。)

良之這麼告訴自己,仰望著水泥牆上已經爬滿裂縫的建築物。長方形的四層樓建築和其他十七棟房子沒什麼兩樣,在當今的時代,已經很難找到這種沒有電梯的房子了。牆上用油漆寫了一個巨大的G字,感覺還有點濕濕的。仰頭看著的前方,只有一個房間的還亮著燈。窗戶上拉著已經曬得有點褪色的淡藍色窗帘。

良之看到燈光,走向樓梯。他只打算看一看301室的門而已,雖然他知道這裡國宅的鐵門,都漆著比牆壁水泥顏色更明亮的灰色,但他還是無法不親眼確認一下。然而,當走廊上的熒光燈變成和黎明的天空相同的亮度時,良之已經無法離開了。

他明明沒有做任何事,門卻緩緩打開了。

女人伸手把他拉了進去。他還來不及發出叫聲,女人張開的嘴唇已經吸了過來。女人一邊親吻,一邊用雙手脫下良之的牛仔褲。狹小的玄關,打開皮帶扣環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槍聲。女人含著還沒有洗過的陰〇,仔細的用舌尖添去污垢,繼續吸吮至完全充實,才發出濕潤的聲音,把嘴唇移開。

她好像在脫了T恤般從頭上把洋裝脫下,丟在玄關。她沒有穿胸罩。像一個小橘子般的大乳X暈和周圍豎起的毛孔,令良之無法剋制。女人就像牽著牛一樣,握著良之的陰〇走了進去,才終於開口說:

「去卧室吧,我裡面比外表更贊,妳可以馬上進來。」

沿著昏暗的走廊走了幾步,就到了卧室。這裡和良之與父母同住的房子格局相同。老舊的床旁邊發了一張鋼管椅,那個小盒子敞著口。放在已經出現裂縫的塑膠椅面上,女人用尖尖的虎牙咬破袋子說:「這個我最拿手。」然後把新型保險套含在嘟成圓形的嘴唇上。她完全沒有用手,直接把陰〇吞到根部,鬆開嘴,確認有沒有戴好。

「這樣就OK了。」

女人嫣然一笑,將坐在床上的良之從肩膀往下推。良之發現,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她的笑容很棒嘛。然而,他的從容直到這一刻為止。下一剎那,女人露出貪婪的表情,跨坐在良之身上。當良之的下體完全被吞噬時,他有點慌了手腳,但已經為時太晚。良之被女人從腹底深處傳遞出的節奏所吞噬,不容他有絲毫機會重振旗鼓。

女人的做愛沒有絲毫的扭捏。廉價、狡猾,毫不客氣。良之深陷其中,那是他在大學同年齡女人身上無法感受到的無盡肉慾,那種熱量足以蒸發每個人為了維持安穩的日常生活而戴著的假面具。

只有和女人在一起的時候,良之覺得自己是自由的,在彼此藉由肉體追求快樂的時候,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禁忌。對方的渴望是無法違逆的命令,那是一種自發性的服從。施者和受者會在轉眼之間交換角色,兩者之間只有微小的差異。黎明前的卧室,變成了除了床鋪以外,沒有任何東西的樂園。

良之每星期有三天會在打工結束後,造訪女人的家裡。他丈夫是長途客車司機。很少在家,良之從客廳柜子上的照片看過這個男人。男人的胸膛很厚實,肩膀很寬,戴著一付早就退流行的塑膠框眼鏡,看起來很老實。

春天快要結束的某個黎明,從良之第一次造訪G301,即將要滿兩個月了。女人數度衝上巔峰後,背上香汗淋漓。良之離開女人的背,仰躺下來。看著天花板,這裡貼著很自己的房間相同的塑膠壁紙。低頭一看,發現保險套的前端拉的很長,垂在陰〇前端,好像被雨淋濕的鯉魚旗。

保險套還在,良之正打算把薄如蜻蜓翼的保險套戴好時,遠處傳來那個聲音。外面樓梯傳來腳步聲。腳步聲很沉重,他直覺認為那是男人的腳步。這種時候,會是誰呢?

從樓梯傳來的腳步聲在三樓停止,良之屏氣凝神的豎耳靜聽,發現腳步從走廊上慢慢靠近,撥了撥被汗水粘在額頭的頭髮,注視著良之的眼睛。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下來。女人說:

「反正已經被發現了,不如最後再放進來一次。」

還剩多少時間?良之重新戴好保險套,滿腦子都是昏暗走廊盡頭那道灰色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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